第24章 第24章
书店里很安静，一些试读本的书架下还有几个小孩乖巧地坐在地上读书。
苏佳忆手抚过一排书的书脊，轻声问：“你要买什么？”
倪清月苦大仇深：“数学练习册。”
“你做吗？”苏佳忆抽出一本《泡沫之夏》翻看几眼，又放回去。
“你觉得呢？”她靠在书架上。
“不做就别买了，你先把手头的做了。”
“不买的话…”倪清月心里盘算着，凑苏佳忆近了些，“要不我把那些我没写的练习册给我爸看，说是新买的？”
“挨揍可别找我。”苏佳忆往前走。
倪清月忙起身跟上：“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没一会苏佳忆就带她走到教辅材料区，微微向后靠，看她，说：“你要是买完能做，你就买。”
倪清月沉吟一会，还是做出决定：“不买了，吃饭去。”
“吃什么？”
“麻辣烫呗，请你。”
苏佳忆摆手：“你这钱我可不敢用。”
“少废话，和我一起销赃。”倪清月挎过她的手臂，蹦蹦跳跳朝那家熟悉的麻辣烫店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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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上没几口，倪清月手机响了一声，她瞥了一眼，连忙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梵音回我信息了。”她认真地看着手机。
苏佳忆惊讶：“你们还在联系？”
“我今早问她学德语的事来着。”倪清月头也不抬。
回复完信息，她抬起头才想起苏佳忆没有接话，猜得到她的担心，倪清月安慰道：“放心啦，她人可好了，什么时候让你们见一见，你肯定会喜欢她的。”
苏佳忆夹了块青菜塞进嘴里，看了眼倪清月，问：“真的吗？”
“当然，我感觉她就像天使。”
“你看谁都像天使。”苏佳忆刚和倪清月做朋友的时候，她也老是这样称呼自己，想到这件事，不免有些醋意。
倪清月瞬间领悟，笑起来：“你是最天使的那个！”
“我还是当个人吧。”她低头专心吃饭，突然又想起倪清月的话，问道：“学德语她怎么说？”
“她说…”倪清月拿起手机，翻出那条信息，念着：“小语种前景还不错，但是德语是欧洲语言里最难的，如果不是特别喜欢的话，最好别学，会坚持不住。”
苏佳忆思忖半晌，又问：“你喜欢吗？”
“不算特别喜欢吧。”倪清月表情纠结，“算了，到时候再说。”
“苏寒到底要考哪里？”她偷看苏佳忆波澜不惊的脸。
苏佳忆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知道。”
“问啊。”
苏佳忆摇摇头，她记得清楚，自己总共问过他三次了，他总是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三次已经是极限。
“人家不想说，就别问了。”
“佳忆…”
倪清月皱眉，心里着急，但也了解她的性格，不想催促她。
见倪清月被自己的事弄得情绪不高，苏佳忆一边转移话题，一边把自己碗里她最爱吃的土豆片夹给她：“许蓦不是要创业吗，怎么样了？”
“前段时间好像出了点问题，不过现在好了。”她也从自己碗里挑出苏佳忆爱吃的交换。
“真厉害，说干就干。”
倪清月想了会，还是把话题扯回去：“万一你和苏寒以后不在一个地方，不会后悔吗？”
“也许后悔的人会是他，”苏佳忆眯起眼睛笑。
她一脸不相信。
“上大学呢，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说不定还会喜欢新的人，谈一场开开心心的恋爱，”苏佳忆在热腾腾的麻辣烫前托腮幻想着，不自觉笑起来，“到时候爱□□业双丰收，谁还记得苏寒？”
倪清月也垂下眼皮思考，坏笑着说：“那这么说的话，还挺有诱惑力。”
苏佳忆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抬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说：“你可别忘了许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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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倪清月和许蓦照例视频通话。
她在这边奋笔疾书复习，他也在那边做作业。
时不时两人都抬头看看认真的对方，偶尔聊几句没营养的天。
倪清月和一道难缠的数学题作斗争，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哀嚎着趴在桌子上。
许蓦闻声抬头，看到她紧皱的小脸，笑了下，问：“怎么了？”
“这数学题是给人做的吗？”她愤愤。
“新买的练习册？”
倪清月一愣，才想起自己只告诉他，爸爸让买练习册，却没说她的对策。
许蓦看着她乱转的眼珠，心下明白她的小聪明，缓缓靠到椅背，说：“给我看看新买的练习册。”
她心一横，把糊弄爸爸的那一本也展示给许蓦。
“这个不是早就有吗？你是不是根本没买？”
被直接戳穿，倪清月吐了下舌头，说：“我都有很多了，不用再买新的了。”
“怎么不用，每本练习册的题都不一样，多做点肯定没有坏处。”许蓦身子前倾，神态认真。
“那我也不可能只学数学啊，及格就行了呗。”她声音渐弱。
“你才高中就及格就行？那大学呢？是不是补考能过就行？”
“而且你这是撒谎，你怎么能骗你爸爸？”
“你现在不买，高考之后你就会，说早知道当时多做点了。”
他说了许多，也没有停的意思，倪清月听得心烦，只觉得委屈，冲他喊：“许蓦！你有完没完？”
“这是很重要的事，月月，你不能这么做。”
“我是不是说过不用你教育我，我不喜欢听你那些大道理！”
“我不是在说大道理。”
倪清月怒目圆瞪，无声地看了他许久，心里的难受还是没法平复，于是又开嗓：“我说我买了也做不完，而且我不喜欢数学，你听不懂吗？”
“可是你也不能一辈子都这么任性啊。”他气势弱下来，还是“我是为了你好”的语气。
他的话像浇在火上的热油，轻松给她的怒火助威。
她只觉得憋得快要爆炸，喊道：“我要是任性早就和你分手了！”
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她迅速关闭了通话，退出□□，关了电脑，一气呵成。
似乎还不解气，她又双手拿起那本又难又厚的数学练习册狠狠地摔在地毯上。
门被叩响，倪清月这才想起来爸爸还在家，倒也没压着情绪，吼：“干嘛？！”
爸爸见怪不怪，贴着门说：“别老玩，赶紧学习。”
然后慢悠悠溜达回房间，关门声音不小，像是在提醒她，自己已经回房间了。
倪清月接收到暗号，正准备把练习册捡起重新摔下，手机就响起来。
是许蓦。
她气冲冲按下接听键。
手机刚放到耳边，就传出他沉稳温柔的声音，带着关切：“月月，别生气了，我错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次都这样，她的拳头永远像捶在棉花上。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有违他价值观的事情，他思量之后都会默默包容？
“月月？”他试探着叫。
“嗯。”
“我确实不应该和你说那些，既然做不完，就先把眼前的做好再说，你说的对。”
“那你错了没？”
“当然错了。”
“错哪了？”
“我不应该说你任性，不应该教育你，不应该不站在你的立场上。”
总结到位，倪清月没得挑理，似乎他已经把台阶搭到她眼前，她再不下，就是胡搅蛮缠。
她心里的坎却还没过去，说不出退步的话，于是便倔强着，不肯开口。
“月月，你要是不开心就骂我。”
她张了张口，发现没什么可说的，又蹙着眉闭嘴。
许蓦又说了几遍类似的话，倪清月渐渐冷静下来，蓦地打断他：“明天周日，你有事吗？”
他一顿，如实回答：“明天和学长一起去看看写字楼，想租个办公室。”
“已经需要办公室了吗？”
“技术层面很多问题已经解决了，应该可以往下推进了。”
“会不会有点太急了？”
他思考了几秒，说：“应该没事，毕竟我们也准备挺久了。”
“我还是觉得你们应该再准备的充分一点。”
许蓦轻笑：“放心吧。”
再说下去倒显得她好为人师，倪清月扁扁嘴，收了口。
接下来的闲聊也因为刚刚的事缩短了不少，匆匆挂了电话，倪清月捡起那本可怜的练习册，翻开那道难题，对照着答案一点一点地抠。
就算再不喜欢，也要硬耐着性子，坚持住。
还有一个月了，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同一时刻的苏佳忆也一样，正一手揪着面包，一手握着笔，和模拟试卷亲密交流。
她脸贴在写完的一面卷子上，眼睛努力对焦在长长的题干上。
手机倏地震了一下，她被震得抬了下脑袋，落回原位时她想，应该是苏寒的晚安短信，便没拿出来看。
刚写了几个字她就发觉不对劲，坐直看表，才九点，他怎么会这么早就睡。
于是放下笔，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查看。
果不其然，信息是来自“苏小狗”，只是内容却又六个字：【可以打电话吗】。
她想了想，回：【嗯】。
不像以前两人的漫长等待，电话来的很快，苏佳忆在心里数了三秒才接起。
“喂？”他先开口。
“有事吗？”
“嗯。”
“什么事？”
苏寒那面安静了几秒，像是在措辞。
苏佳忆便安静等着，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拿起笔继续做题。
“你在干嘛呢？”他问。
“复习。”
“明天你有事吗？”
“明天…没有吧。”
他又想了几秒，而后说：“我知道有个自习室不错，24小时开放，我有朋友订了两个位置，但是他们明天有事，不能去了。”
她写字的动作也停下来，一小段空白过后，她立即领悟他话里没表明的暗号。
但她却更想听他直接的邀请，装傻道：“那好可惜啊。”
随后她就听到苏寒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着急：“不可惜，那个位置可以借给别人。”
“哦，那还不错。”
也不知安静了多久，苏佳忆的偷笑渐渐冷却，他终于开口：“你是故意的吧？”
她刚放下的嘴角又扬起来：“怎么了？”
认输一般，他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一起去吧。”
末了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不去就浪费了。”
她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右手也不安分地拿着笔，而是让笔在指尖旋转。
“远吗？”她装模作样问。
“不远。”他回，“公交车三站。”
“好。”
“那明天早上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公交车站见就行。”
“…哦。”
“那…拜拜？”她注意力终于回到自己写了一半的题上。
“那明天吃什么？”他置若罔闻。
苏佳忆抬眼看了眼表，九点二十五，又看了眼题，说：“明天看看吧？”
“那明天几点走？”
“八点半？”
“那明天冷不冷啊？”
“苏寒。”她无语。
“啊？”他装傻。
“我题还没做完。”
“那我先挂电话。”
苏佳忆毫不犹豫按下挂断键，通话终止的瞬间隐约听到他还在那面说些什么。
她拎起挂在手机底端的粉色小猪，低声说了句：“幼稚。”却也忍不住笑出来。
毕竟幼稚的也不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