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长夜难眠
对子敬，她有一份莫名的亲切感，虽然她忆不起儿时之事，觉得“公主”这名号与自己丝毫不搭界，她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小宫女，怎么可能会是公主呢？
可子敬的话不由她不信。
尽管她恼恨皇上的轻薄，但皇上毕竟于她有救命之恩，若有朝一日，宝鸡国真的打败齐国，皇上他该会伤心吧？
文昌国？唉，她真是文昌国的小公主吗？
小丑奴扯掉面上素帕，翻身下床，悄然掌了灯来到桌前。
对着铜镜左瞧，右瞧，铜镜里这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公主。
小丑奴抬起右手，慢慢遮住自己的右，耳边又响起皇上的话：“素颜，若你的右脸恢复了，你想做什么？”
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左脸，蛾眉如黛，明眸皓齿，左脸肤色也是极白，如果左右一样的话，好似还真是一位美人。
倏地抽手，可怖的右脸展现在她面前，她怎么可能是公主？
她偏过左脸，再偏过右脸，又想起子敬说的，或许等你恢复记忆之日就能恢复也未可知。
能吗？会有那一天吗？
要真有那一天要做什么？
温文尔雅的林怀安在小丑奴心里翩然而起，她抿唇笑了。
自然是与怀安哥哥快快乐乐在一处，她若真个变美了，怀安哥哥该欢喜不过吧？可是，好像她美不美怀安哥哥并不在乎。
是了，怀安哥哥是这世上对她最好之人，还有子敬，呃，还有皇上……要没有皇上她哪能识得怀安哥哥，太傅不说了，饮水要思源么？
但是皇上，小丑奴一想到皇上之前将她搂在怀里耳根就不觉发烫，心里又恨起他来。他凭什么抱她？后宫那么多他的妃子他不去抱却来抱她，不是欺她是什么？
“朕不让你死，这天下谁敢要你死！”
皇上说这话时傲视天下的那股气势及神气又在小丑奴脑中浮现。
她一会想着他的好，一会又想起他的可恶，再一转念又想起子敬说的，他日要踏平齐国复仇等话来，到那时，会是怎生个情景啊！
想到这些，愁绪就如蛛网遍布纵横在小丑奴心中，愁得她睡意全无。
……
秋夜寒，江流静，远山衔着北斗，夜不成寐者何止小丑奴一个！
在这深宫大院望月凝神的女人数不胜数。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婉仪在伏案作画，借以排遣心中烦忧。
蝶香在边上研着墨，亦是忧虑重重，她实在不明白，皇上好不易来了，皇后为何不能学着淑妃去讨好皇上，说些好听顺耳的话儿哄着皇上高兴。偏要拣不中听的话去惹恼皇上，气着了皇上自己又讨了什么好，何苦来呢？
她有心说上一两句，想让婉仪今后别再皇上跟前说皇上不爱听的话，可又怕惹得婉仪越加烦恼。忍了忍，终是没说。
婉仪愁眉不展，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计可施，只愁得暗暗叹气不已。
“凌月宫”里的一干奴才背地里哈欠连天，可高雪祺不发话谁也不敢去睡，一个个心下怨气横生，却只有干忍着的份。
高雪祺在皇上走后，越想越悔，千不该万不该在皇上跟前治气，当时怎就没能忍住心头之火呢？这宫中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皇上，该想个什么法儿补救？
她斜倚在铺在华贵裘皮的湘妃榻上蹙眉暗思着……
夜深人静，四野寂寂，秋叶纷纷飘坠，落在台阶之上，那声音凄凉而又琐碎。
同一时辰，这深宫中权力最大的太后娘娘也在辗转反侧。
曾经，她多么钟爱皇上，一心巴望着皇上能健康成长。
从何时起，这心就慢慢变了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为何就不能改成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人是人，女人亦是人；男人能坐拥江山，女人为何就不能？
太后心中一下豪气冲天，朝堂上，每每透过珠帘望着外面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大臣，那种头顶着天，脚踩着地的豪迈之情就在她心头油然而生！
“母妃，抱抱。”
“母妃，父皇为何总不来我们这宫里？”
“母妃……”
皇上幼时稚声稚气的声音在太后脑海里回荡，她深吸口气，缓缓合上眼，心绪久久难平。
从一个不受宠的后妃一步步走到今天她容易吗？这其间付出多少血和泪只有她自己知道！
权力像个巨大的旋涡，一旦身陷其中，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抽身？
皇儿，母后该如何做？
……
微微的秋风细细吹，双燕又到了将要南归的季节。
园中，太后手搭凉蓬抬头望了望，说：“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又要入冬了。”
几位大臣立在边上未语。
太后转眸又望着一株正在凋零的海棠，自言自语道：“花儿开得再艳又如何？花期一过，零落成泥是何等凄清啊！”
“太后娘娘。”一大臣躬身拱手道：“花瓣成泥，滋养了土地，来年会开得更加枝繁叶茂。”
“是吗？”太后微微一笑，眸光云淡风轻自那大臣面上扫过。
花瓣成泥，滋养土地？太后心中不悦，记下了这位暗示她该交出权力，让她甘为泥土去滋养皇上的大臣。
连着数日，太后都会召一些大臣来园中赏花，目的只有一个，弄清谁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谁又是站在皇上一边的。
而皇上依然故我，整日沉溺于酒色玩乐中。
“素颜，给朕更衣。”这日皇上一下早朝便兴冲冲嚷着让小丑奴给他更衣。
小丑奴同着另外一名宫女走来替他脱去龙袍，这些天她不再和皇上说一句话，让做什么就做，也不拿正眼瞅皇上。
“快点。”皇上看去似很急。
小丑奴暗撇嘴，你越嫌慢偏给你慢，她故意磨磨蹭蹭起来。
小蝉儿在一边哈腰笑着问：“皇上，奴才看您喜上眉梢，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朝中王大人家的公子今儿成亲，朕要前去贺喜，顺便去瞧瞧热闹。”皇上说着又扭头吩咐小丑奴，“你也收拾一下，随朕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