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听话
而后，白烨开始了自己的囚笼生活。 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觉假寐，每次睁眼，看到的都是阿正那张仍显稚嫩的圆脸。
不同于段钦辉的浓眉大眼、丰神俊逸，这小子身板单薄，脸颊却肉嘟嘟的， 一双圆眼总是专注盯着白烨的眼，嘴里叨叨叨说个不停。
虽说很多外界讯息都是从这小子口中得知，但白烨有时真的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或是堵住他的嘴。
“大黄，今天天气不错，晒个太阳吧！”
闻言，白烨掀开自己的眼皮，懒懒瞥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你听得懂！”
见他有所反应，阿正难掩兴奋，小心翼翼地探手抓住铁栏杆。见大狗没有要咬自己的意思，才放下心来卯着劲儿拽着铁笼外拖。
白烨见状也不禁一愣，没想到这孩子力气这么大，自己少说也有八十公斤吧？
好不容易翻过门槛，铁笼“砰”得落地，阳光也如期而遇。
一刹那，春风拂面。
白烨微怔，鼻尖翕动，不由得仰头望向天空，那一刻，不知是蓝天映在了碧海眼底，还是眼底悄然藏下了整片天。
他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深冬已去， 春来多时。
院落前的大槐树似已抽枝发芽，惹眼的嫩绿瞧得人心生悦意。趴在墙头的青藤绿萝翘起新枝，随风与近旁的柳条勾搭、 亲吻…
暖阳烘着白烨瘫得僵直的身躯，让他生出了近日里难有的运动冲劲。
试探性地抬抬前爪、踢踢后爪，白烨深深打个哈欠，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 终于撑起四肢，腰背发劲，缓慢却坚定地站了起来！
“大黄！你好了吗？！”
阿正惊喜叫到！
在忽然显得有些拥挤的笼子里走了两回，白烨尾巴轻甩，算是应了他。
炮弹的散弹片虽未戳进白烨脆弱的腹部，却扎的他整个背部千疮百孔。如今每迈出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皮肉，一丝一缕的刺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在心底滋生着焦躁之意。
“太好了！”
阿正在旁欢呼省跃时，阿正爹带着一个手拿烟斗的中年男人进了内院。
“爹？他是谁？”
“阿正，叫吴叔。他是来看狗的。”
“看狗？”阿正看着这个男人，满眼疑惑，觉得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兽医。
只见他嘬着烟，缓慢蹲在铁笼前，透过朦胧、弥散的烟圈打量着白烨。抽了几口烟后，吴榷眼底掠过一丝精明，半晌没吭声。
白烨则直觉感到其中恶意，蹲坐笼中，一双狼眸毫不示弱的与其对视，喉间低咽发出危险警告。
“吴公，您觉得咋样？”阿正爹强扯出笑脸，汲汲问道。
“嗯，底子是不错。”吴榷抖抖烟灰， 随即转了话意，“但伤得太重了，你瞧这， 毛都秃了，哪户人家愿意接手？”
阿正一听，当即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家阿爹:“爹！你要卖了大黄！不行！”
“阿正，别任性！”阿正爹拧眉呵斥他一声，又堆起笑脸，“吴公，这狗大啊，一看就是捕猎好手，等它养过来了，当猎狗准能行！”
“我看它倒是挺凶，不好训，到时咬人一口，我生意还做不做了？”随着烟草吸入胸腔，他胡须耸动，语气低沉，一字一字冲击着听者的心。
“吴公，您看，这狗品相一等一的好啊，要不是伤了，我也不愿意卖啊。要不，您再看看？我一”
“不卖！不卖！滚！你出去！”
未等阿正爹将话说完，阿正已然暴起，冲上去要顶撞这狗贩子！
未尝想阿爹一把其死死拽住，甩手给了他一耳光，怒喝道:“闹什么！你多大了！进屋去！”
阿正被这一巴掌扇得脸通红，脑子也懵了，怔怔站在原地。缓过神，他拦在笼子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声吼道:“我不卖！这是我的狗！我不卖！”
这边，阿正爹继续与吴榷讨价，两个大人哪里瞧得见一个孩子的奋力抗议。
白烨将一切纳入眼底，仿佛被哗啦泼下一盆冷水，稍好的心情荡然无存，此时此刻他整只狼都清醒了。重新趴下，思索着如何离开这里。
“看家狗也要会叫！你让它叫一个，我看你家里也不容易，就按看家护院的价给了！”吴榷像是逐渐没了耐心，摆摆手，与阿正爹说道。
阿正爹虽有不甘，但也觉得能够接受，继而走到笼前，“啧啧&34;发声，想诱导白烨叫一声。
反观白烨眼皮都不抬一下，尾巴尖上下拍着笼子，铁栏杆微微发颤，稍稍暴露了他内心的烦躁。
“爹！我不卖！”
“一边去！”
见这狗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再加上阿正不耐其烦的叫嚷，阿正爹心气一涌， 勃然大怒，一脚“咣”得踢在铁笼上！
“叫啊！狗杂|种！叫！”
“哇呜呜——”阿正终于忍不住哭了， 拽住自家阿爹却无济于事。
“叫！”
一时间，暴喝、嚎哭声交织，白烨承受着令笼子剧烈震颤的力道，却依旧是那副漠然姿态。
“爹——”
终于，在阿正这道声嘶力竭的唤声后，阿正爹脱力般停下了踢踹，神情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苦涩。
“看来这狗不会叫，你还卖嘛？当肉狗了。”
“不卖！不卖！阿爹！不卖！咱不卖好不好？”阿正揪着父亲的袖口，哭着恳求。
阿正爹铮铮一汉子，在红了眼眶的前一秒低下了头，哑声道:“卖。”
这一刹，空气凝滞。
“行，我明儿来取狗。”吴榷抱着烟斗，烟雾吞吐中一锤定音。
待送走了狗贩子，阿正家陷入如死般的沉默中。
“阿正，你娘还病着，药都买不起了。 咱家也养不起这狗，就卖了吧。你要听话。”阿正爹低声说着，拍拍阿正的肩膀， 转身离开。
泪水从面颊簌簌而下，阿正窝在笼子旁，整个人都在发抖。
“呜一”
听到声音，阿正忙抬起头。
笼中大狗再次挺俊蹲坐起来，一对蓝眼眸波澜不惊，莫名令人心安。
下一秒，一道轻声却低沉的狼嚎在他的耳旁炸响。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