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家”
1918年11月11日晚上8点，卡尔向众人宣布了一份令他们兴奋的消息。
在一个小时后，他们将坐上回德国的火车。
火车的终点是慕尼黑，途经科隆、杜塞尔多夫等城市。
卡尔又对众人说，如果他们打算在中途就下车话，那么铁路官员不会阻拦他，列车员也不会。
在即将出发的前十分钟，保罗一瘸一拐的来到了汉弗里克身边，他的腿已经上了药并且被包扎的完好，不过一时半会他是跑不了步了。
“怎么样？”汉弗里克问。
“很不好，我的腿一时半会是跑不了步了。”保罗怏怏不乐的，不过他还是坚持要去一趟指挥部。
他想着邀请汉弗里克一起，不过却摆了摆手。
“我打算最后去联军的阵地看看。”汉弗里克说，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他十分肯定联军不会向他射击。
像往常一样，汉弗里克翻出了战壕，一瞬间来的紧张感几乎是让他下意识的奔跑起来。
而他的对面，同样有一个眺望德军阵地的英国士兵，在看见向前“冲锋”的汉弗里克时，他也下意识的举起枪来。
不过很快，他便将枪给放下，而汉弗里克也很快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汉弗里克不是第一个翻出战壕来到联军阵地的家伙，在他的附近，甚至是在联军的阵地里边都还存在着部分德军。
这次是汉弗里克那么多次冲锋以来最为顺利的一次，联军并没有向他射击，而他也是带着轻松的步伐前进的。
“嘿！”汉弗里克冲联军阵地上的英国士兵说，“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们明天才走。”英国士兵回答道。
“我们十分钟后就走了，我打算再在这里看看。”说着，汉弗里克还把相机给拿了出来，询问面前的英国士兵要不要拍照。
士兵点了点头，他从战壕里爬出来，不过并没向一个士兵似得立正站好，反倒是自顾自的摆了个姿势。
汉弗里克按下快门，一张黑白的照片便随即来到了汉弗里克的手中。
他把照片递给了士兵过目，士兵对此十分满意。
“谢谢你，我想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英国士兵说道。他先是报了自己的名字，叫“丹尼尔·威廉”。
“我叫汉弗里克·弗兰克。”汉弗里克上前与英国士兵握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希望我们可以下次再见，并且不是在战场上了。”汉弗里克笑着说。
“我可以在柏林的威廉大街找到你，你也可以在伦敦的唐宁街找到我。”丹尼尔也笑了起来，他们此刻宛若亲兄弟一般。
两人围绕这偌大的战场聊了五六分钟，一直到最后时间不够，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在丹尼尔的注视之下，汉弗里克快步离开了这里。
当他再次回到阵地上时，士兵们已经集结好了。
伴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爬出了战壕。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进攻，而是回家。
次日凌晨4点，前进了几个小时的部队终于是来到了从前他们一直渴望的后方。
他们现在离火车站还有几十里的距离，军官想着让他们休息一会，不过士兵们却纷纷叫嚷着自己要回家。
这些士兵时常对着来往的军官喊:“我们宁愿走回德国也不愿意待在这里！”
他们已经受够了这样的地狱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回家了，他们又怎么会继续待在这呢？
军官被弄得烦，想着反驳却又无可奈何，于是便向他们承诺说，今天一定带他们到火车站。
“先生们，我们马上就回德国，请你们再等一等。”军官轻声劝解道。
在他们来来回回重复了十几遍后，原本叫嚷着的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汉弗里克无力加入到这些人的欢闹中，只得自己找个位置去睡觉。
一直到下午2点，被搁置在后方的部队这才开始赶路。
火车站的人流量很多，甚至还没到目的地，他们每个人就都能够看见一个个疯了似得往火车站冲去的德军士兵。
尽管大多数人还是规规矩矩的有序行军，但偶尔窜出来这么几个人还是令人心烦。
下午6点左右，部队终于是抵达了火车站，不过这里的人数众多，一辆辆火车驶来，在搭载了一部分人之后便立马驶离。
赶到的众人基本上只能看见火车的影子。
部队又在火车站停下了，士兵们虽然不满，但也没表现出来。他们规规矩矩的停下休整，不过他们还是掩饰不住他们对回家的渴望。
半个小时后，被迫在火车站附近停下的部队终于是迎来了上车的机会。
在车厢门打开的那一刻，士兵们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挤。
等人数差不多齐了以后，火车便鸣着笛，缓缓的发动了。
车厢内没有座位，基本上就是个啥也没铺的铁皮房，并且地上还有着没来得及清理掉的血液。
空气中偶尔能闻到一股血腥味，这让车厢内的士兵时常抱怨说:“这是去地狱的列车！”
在这些抱怨的人中，有几个阴谋论者猜测，这是装死人的车，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相信这是装伤员的车。
“阴谋论者！收起你那令人恐惧的想法！”保罗拍了一下其中一名士兵的脑袋，这才让他闭上了嘴。
尽管如此，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还是让士兵们苦不堪言。这节车厢没有窗户，他们被迫把车厢门给打开一条缝，贪婪的吸食着外面的空气。
这里是后方，没有前线战场的火药和芥子气的味道，他们呼吸到的是清新而令人愉悦的空气。
他们许久没有吸食过如此新鲜的空气了，不少的士兵趴在车厢的门缝上，恨不得现在就推开这个门，大口呼吸着。
晚上10点左右，火车距离德国边境还剩下最后几公里。汉弗里克把车厢门给打开三分之一，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在紧张的等待中，火车驶离了法国，踏入了德国的铁轨。
当第一栋德国建筑出现在这些士兵眼前的时候，众人都不由得欢呼起来。
保罗算得上是这些人中最为兴奋的一个了，从1914年到1918年，他已经有足足四年没有再踏入到他的故土了。
而现在，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栋建筑，每一片瓦砖都成了这些士兵不肯放过的美景。
“再往前开一段路，我们就到了第一座城市——梅斯的市区，我们会在那稍作停留，想下车的现在就可以走了。”卡尔站在车厢门口，向众人宣布了这件事。
一段时间后，火车于梅斯的火车站停靠，士兵们一个个冲出车厢，来到外边的站台。
有的人激动的拥抱起身旁的柱子，也有的人贪婪的吸食着德国的空气。
更有甚者，他们趴在地上，亲吻着站台。
在他们看来，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疯子的表现，而是他们对这片故土的思念。
火车抵达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站台上没什么人，一大片一大片的基本上都是士兵，不过偶尔也有几个铁路官员和火车站的工作人员。
汉弗里克来到梅斯的街道上，周围空荡荡的，市民见不了几个，就算是见到了也没人欢迎他们回来。
“我们回到了德国境内，没有人欢迎我们。”保罗后来回忆说。
他们想着去附近的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又或者是去啤酒馆尝几瓶啤酒。
不过没有一家店是开着门的，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大门紧闭。
汉弗里克倒也不奇怪，毕竟没多少老板会选择在深夜还继续开着门。
在梅斯的街道上转悠了几圈后，两个德国兵便回到了车站。
士兵们大多都在那里，走的人没几个。
“我们应该问问，我们什么时候继续出发。”汉弗里克向保罗提议道。
“你要我去指挥部？”保罗开玩笑说。
听到保罗的话语，汉弗里克笑着回答道:“对！没错，是火车站的指挥部！”
“好，我随时都等待着。”保罗快步离开走廊，在车站的角落找到了抽烟的卡尔。
保罗问他什么时候离开，而卡尔则回答说:“我们就走，不过不是现在。”
一个小时后，在11月12日的最后几分钟，火车便缓缓的发动了。
在车厢内，卡尔又一次向大家重复了一遍话术，火车可能会在路过的城市附近停下来，如果有人要走的，工作人员不会拦着。
卡尔的话在这士兵心中没有多少触动，他们基本上过几分钟就忘了。
汉弗里克想着跟保罗回杜塞尔多夫，只不过保罗却摇摇头表示:“我们还是去慕尼黑的帕斯瓦尔克医院吧。”
“为什么？”汉弗里克问他。
“我的妻子在前几天给我写信说，她去了帕斯瓦尔克医院，大概在11月15日左右，她就回杜塞尔多夫了，我想我可以在她回去前见到她。”保罗回答道。
汉弗里克倒是不在意，他跟着谁回家都可以，毕竟他可没钱回波茨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