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里成为了真正的坟墓
他一动也不动,就这么静静靠在土墙上。
一直到次日清晨,直到一声枪响传来,汉弗里克那空洞的眼神才渐渐有了些色彩。
枪声是在战壕内传来的,不太可能是法国人发起的进攻。尽管如此,枪声还是惊醒了休息的士兵,他们一个个戴好钢盔,随手抓了把枪便冲到了战壕。
他们紧张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周围并没有一个法国人,甚至连一具尸体都看不到。
在发觉没什么事之后,这些士兵便骂骂咧咧的回了地盘。
汉弗里克是打算重新坐下的,只不过枪声是在克莱因的方向传来,他有些担心。
“克莱因……克莱因……”汉弗里克念叨了好一会。他有些坐立难安,身体就像是有蚂蚁在爬一般。
终于,他忍不住了,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他把自己从地上拽了起来,脑子里只有着一个命令“找人”。
他对于克莱因所处的位置并不是很熟悉,唯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只有地上那些被踩得不成样子的泥土地。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一个线索,因为泥土地在这里随处可见。
他选择了走直线,每路过一个帐篷时,他都会停下来看一下。终于,他在战壕的最边边找到了克莱因。
那个生龙活虎,在每次冲锋都能够活下来的士兵已经没了呼吸。他像垃圾一样被随意的丢在了一边,与他一样待遇的还有其余的几具尸体。
汉弗里克的双腿发软,腿部跟使不上力气一样的跪了下来。
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得跪着,慢慢的挪到克莱因的面前。
克莱因的尸体变得冰凉,他的脑袋多了个洞,那是被枪打的。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死呢?”汉弗里克的颤抖着双手,慢慢的抚平克莱因的双眼,他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有那么一瞬间,汉弗里克也想过自杀。不过这种想法很快便消逝了,因为他到现在还无法忘却一个人——雷奥妮·亚历山大。
他得活下去,哪怕只是给雷奥妮汇报克莱因的死讯。
良久,汉弗里克才挪了个位置。他靠在战壕的土墙上,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克莱因。
克莱因已经没救了,汉弗里克没想过去找昨天的医生,不过医生却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医生告诉汉弗里克,克莱因死于自杀。“他在我拿东西的时候,突然抢过桌子上的手枪朝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他为什么要自杀?哪怕只是为了雷奥妮,他也应该活下去……”汉弗里克痛苦的说。
“你知道的,他那情况已经没办法救了,如果让他继续活下去,那么只是让他地痛苦延续。”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安慰的话。
汉弗里克低着头,他想着哭,却发现自己连哭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克莱因。
就这个动作,他一连保持了几个小时。
上午9点,汉弗里克终于是离开了那个悲伤地,那个让他痛苦的地方他想他不会再来了。
他把克莱因的死讯告诉给了保罗,但保罗却答非所问的说:“那里的尸体是来不及埋进土里了,这里是前线。”
保罗并没有安慰他,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说上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等他走后没多久,一名矮个子士兵又找到了汉弗里克。他询问他是否知道克莱因·塞巴斯蒂安在哪,在士兵手中拿着的信件中,有一封信是他的。
“克莱因·塞巴斯蒂安吗?”汉弗里克问。
士兵点了点头,然后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他已经死了。”汉弗里克痛苦的回答道。
士兵被汉弗里克的话弄得目瞪口呆,就连他的声音都开始变得颤抖起来。
“他什么时候死的?”士兵问。
“就在几个小时前。”汉弗里克回答道。
士兵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像个木头一样呆愣在原地。
他拿信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收回去还是该递过去。
汉弗里克把信给拿了过来,信件上还是雷奥妮调皮的涂鸦。突然间,他替克莱因感到心酸,家里人对他漠不关心,唯独雷奥妮会时不时写一封信给他。
“你可以走了。”汉弗里克抬起头,对士兵说道。
“好,”士兵点点头,“愿上帝保佑他。”
话落,士兵头也不回,就像是接到指令的机器人一般,毫无留念的走了。
等到士兵走后,汉弗里克才将雷奥妮的信给小心的拆开。
如同当初的克莱因,他是那么珍惜这封信。
他靠在土墙上,下意识的想跟身旁的克莱因分享这美好。但等他望向四周时,才恍然大悟,克莱因已经死了。
“怎么就死了呢?雷奥妮还在等着他,他怎么就死了呢?”
汉弗里克把信拆开,里边的内容依旧是简短。
雷奥妮还是用着哥特字体,字迹工整,让人无法忘却。
尽管只是普普通通的字,但是汉弗里克却像是真切地见了思念。
那是充满思念的几行:
亲爱的,
拉姆绍的风景依旧如诗如画,但我时常会因为见不到你而显得闷闷不乐。每当我走过我们曾留过足迹的街道,我都会想起你的微笑和温暖。
我听施特劳斯太太说,前线又起了战火。我总是那么的担心你,总是向上天祈求着你能够平安归来。
我绝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我无法想象失去你的日子。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请相信,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无论多久。
你的爱人,雷奥妮·亚历山大。
但雷奥妮不知道的是,她的爱人已经死去。
他跟外边躺着的尸体一样,死的很随便。
突然间,汉弗里克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悲伤。那是替雷奥妮感觉到惋惜,替战争中死去的士兵感觉到悲伤。
他悲伤的,痛苦的把信给放进了衣服里,选了个最不容易掉的地方。
7月16日下午,汉弗里克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他只感觉自己无法走出来了。
但是与之相反,德军已经做好了发动第二波冲锋的准备。
他们重复着昨天一模一样的操作,之后便派出部队。
汉弗里克在这场战斗中变得更像一个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他麻木而呆滞的重复着前进和开枪这两个动作。
甚至于坦克停了下来,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别走了!”一名士兵拍了一下汉弗里克。
他终于反应过来,前进的脚步也随之一顿。
看样子,坦克刚才是摧毁了一个机枪阵地,因为法国人的火力相较于刚才要弱了。
就这样,德军顺利的推进到下一个法军阵地。
和昨天一样,汉弗里克见到了战壕里的几个法国兵。
见到这些恐惧的脸庞,汉弗里克却没得半分心软。事实上,他自个已经在心底把这些杀死克莱因的法国人给骂了个遍了。
他果断的开枪,打死一个法国兵后,他便跳进了战壕。
战壕内并不好操作步枪,汉弗里克始终记着这一点。他将步枪给收好,拿出了适合近战的刀。
他毫不犹豫的对地上几个尚存一息的法国人扎了几刀,位置全在心脏。
与克莱因第一次救他一样,他开枪打死了一个法国兵,救下了那个被摁在地上的德国兵。
他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7月22日。
在这天,德国人已经拿下了好几个阵地,但是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的是,推进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德国人的进攻不再像之前那么顺利,有些时候他们即便是配备了坦克也无法改变什么。
8月1日,德军已经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如今的唉声叹气。
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他们都无一例外的意识到德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在德军内部,逃兵大量的增加,有时候甚至是十几个人当着军官的面跑。
例如保罗所带的连,那里边出现了五六个逃兵。
对于这些逃兵的处理,保罗也不想做得太绝,他通常不会朝这些人的脑袋开枪。
但是保罗对自己人的仁慈,在部分军官看来就是懦夫的表现了。
这些军官对于逃兵的处理相当严厉,他们会立马对着逃跑的人开枪。
军官们的严厉做法,自然是引得一部分的士兵不满。
那些试图阻拦逃兵的军官,基本上都遭到了枪和石块的袭击。
汉弗里克也曾想过逃跑,他时常望着那些趁夜色逃出的士兵。
见到他们的成功,汉弗里克总是会说上一句:“真好,他们逃离了这个坟墓。”
8月3日,德军的进攻连连受挫,他们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法军的猛烈进攻而后撤。
尽管离第二次马恩河战役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德军的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们用数万条人命堆出来的成果,在短短的十几天内化为乌有。
德军已经失败了,记得在开打前,卡尔还多次强调说:“战场就是赌场。”
现在看来,卡尔是对的,这场战役在一开始就不可能会胜利。
德军的进攻失败了,一大批年轻人因为这场赌注而死去。
德军的失败,证明了他们已经无法与协约国抗衡。
反观协约国的军事力量,他们不仅有美国军队为之增强实力,还有着源源不断的武器和粮食从美国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