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莫须有
父子两人，在牢房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有太长时间，狄光远已经抱着狄仁杰用过的被褥从牢房出来。
王德寿趴在桌上，已经沉沉睡去。
狄光远小心叫道：“牢头大哥，牢头大哥？”
王德寿沉睡如猪。
狄光远蹑手蹑脚离开，撒丫子跑出牢房。
他没有看到，王德寿的嘴角，在微微上翘！
第二天上午，来俊臣捧着狄仁杰的认罪书，在皇宫前请求觐见。
太监传唤，来俊臣踏上台阶，来到武则天接见大臣的大殿。
大殿中，左右两边人马，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左边站立的，是魏王武承嗣。
右边站立的，是几个朝臣，都是跟武家不对付的前朝老臣。
来俊臣上殿，所有人的目光盯在他身上，没有一个带着善意。
包括武承嗣，盯视来俊臣的目光，也透着仇恨！
来俊臣心里打鼓，飞跑到殿前下跪，双手捧起狄仁杰的认罪书：“陛下！”
“臣幸不辱命，拿到了狄仁杰承认谋反的认罪书！”
“狄仁杰慑于天威，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臣请陛下下旨，将狄仁杰这滔天巨恶，斩首以谢天下！”
武则天眼神幽幽，猛然摆手。
高力士走下高台，接过狄仁杰的认罪书，奉到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把认罪书丢在书案上摊开，眼神一扫而过：“来俊臣，你有没有对狄仁杰刑讯逼供？”
来俊臣猛然抬头：“陛下，绝没有！”
“臣对狄仁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狄仁杰感佩臣的苦口婆心，当场认罪！”
“现场有书吏和狱卒作证，绝没有逼供嫌疑！”
旁边一个老臣冷笑：“你们这些酷吏的手段，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我们是瞎子？”
“证人，都是你们手下的虎狼，什么话不敢说，什么证不敢做？”
“你对狄大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也配！”
“陛下，这奸贼口不对心，满口胡言，当诛之！”
来俊臣叩头大叫：“陛下，臣所言，句句是实，绝不敢欺瞒！”
武承嗣在旁边问道：“太子呢？怎么不见他来？”
“捞好处的时候他都在，当坏人的时候，他跑得不见踪影！”
来俊臣抬头：“魏王，审问狄仁杰，是陛下委派。”
“臣拿到狄仁杰的供状，来不及通知太子，就来面见陛下。”
“什么捞好处，当坏人，臣不懂~”
武承嗣狠狠一挥袍袖：“巧言令色，奸佞小人！”
对面几个朝臣抚须微笑，显然完全同意武承嗣的看法。
人人都恨酷吏，无论他属于什么阵营！
上面的武则天，看着来俊臣问道：“来俊臣，狄仁杰告你刑讯逼供，陷害忠良，你有没有什么可辨的？”
来俊臣猛然抬头，脸露惊容：“什么！这不可能！”
“狄仁杰，昨天他还老实认罪，态度诚恳！”
“他怎么可能告我？谁替他告的？”
武则天看着来俊臣：“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
“他带着狄仁杰的亲笔手书，告到了中书省！”
她把桌上的一份诉状扔了下去：“你自己看！”
来俊臣捡起诉状飞快查看，脸上露出怨毒表情：“这个老匹夫，两面三刀！”
“陛下，臣请陛下处置狄仁杰身在狱中，与外面私通消息之罪！”
旁边一老臣，抚须冷笑：“避重就轻，偷换话题！”
“来俊臣，你有没有屈打成招，严刑逼供！”
来俊臣梆梆叩头：“陛下，臣冤枉！”
“有没有严刑逼供，只要派人去验看狄仁杰身上有没有伤口，就一清二楚！”
“臣，是被狄仁杰陷害了呀~”
一个太监传旨，通事舍人周綝带着几个属下，直奔大狱而去。
来到狱中，周綝来到王德寿的值守房。
他并没有去检查狄仁杰身上是否有伤。
只是问了几句狄仁杰的饮食起居，连看都没有看狄仁杰一眼，就离开大狱直奔皇宫。
登上高高的台阶，正好看到来俊臣站在殿外等候。
周綝走上来，和来俊臣交换眼色：“来大人，我回来了。”
来俊臣还礼，偷偷把一卷纸片塞给周綝：“周大人，这是狄仁杰呈给陛下的‘谢罪表’吧？”
“狄仁杰身上有没有伤，周大人查清楚了？”
周綝额头冒汗，把纸卷塞进袖子：“来大人，自然是没有伤了~”
“这份谢罪表，是狄仁杰让我呈给陛下的，等下我自当转交。”
大殿里，武则天看着桌上的‘谢罪表’，沉默不语。
她看看旁边几个朝臣：“狄仁杰写了谢罪表，让周綝转交给我。”
“他对自己的罪责供认不讳，只求速死！”
一个老臣怒叫：“不可能！来俊臣这种奸贼，最善于构陷罪状！”
“狄公既然写了诉状申诉冤屈，干嘛还要写谢罪表！”
另一个朝臣说道：“陛下，请把狄仁杰传来，当面对质！”
“是非黑白，一问便知！”
武承嗣反驳说道：“狄仁杰是罪臣，有什么资格面见陛下！”
“既然证据确凿，臣请陛下下旨，把狄仁杰斩首！”
对面朝臣痛斥，双方吵作一团。
武则天不耐烦说道：“好啦，把狄仁杰带来，朕见见他！”
“颠三倒四，乱七八糟，莫非狄仁杰已经疯了？”
千牛卫飞奔大狱，把狄仁杰带上大殿。
看着狄仁杰沉静的表情和洗得发白的质朴衣衫，武则天表情复杂。
昔日君臣相得、一起处置政事的种种情形，在武则天脑海中闪现。
她看着狄仁杰，平和说道：“狄卿，这份认罪书是你写的？”
狄仁杰接过认罪书细看，躬身说道：“陛下，正是臣写的。”
武则天又问道：“那这份诉状呢？”
狄仁杰说道：“也是臣写的。”
武则天好奇问道：“你为什么写两份截然不同的供状？”
狄仁杰躬身施礼：“陛下，如果臣不承认，来俊臣刑具上身，臣再没有机会见到陛下！”
“为了保住有用之身，臣才写了这份认罪书。”
“没有这份认罪书，臣已经死了！”
武则天眼神闪烁：“来俊臣有没有对你刑讯逼供？”
狄仁杰答道：“并没有，他只是把所有的刑具摆在臣面前，让臣自己选择。”
“臣不想死，所以主动认罪！”
大殿上，一片哗然。
来俊臣大声说道：“陛下，这都是臣职责所在！”
“为了问出口供，自然要上手段。”
“如果连刑具都不敢让犯人看，那也不要审讯了，没有人会招认自己的罪行！”
武则天把谢罪表丢给狄仁杰：“这份谢罪表，又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看着谢罪表，露出一丝冷笑：“陛下，这份谢罪表，完全是伪造的！”
“虽然字体相似，但是细节处，满满都是破绽！”
“陛下是知道臣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份谢罪表的真伪！”
武则天翻看谢罪表，低头俯视来俊臣：“来俊臣！怎么回事，你给朕解释！”
来俊臣跪伏在地，额头贴地：“陛下，狄仁杰智计百出，臣不是他的对手！”
“臣兢兢业业审到现在，却把自己网罗其中！”
“请陛下再派能臣干吏，必定能把此事审个水落石出！”
武则天冷冷看着来俊臣：“朕不派别人，就问你。”
“狄仁杰，他有没有罪？”
来俊臣叩首：“陛下，狄仁杰的罪，莫须有（也许有）~”
“但是臣愚钝，狄仁杰狡诈，臣查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