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鸣潮归海痕不现，风芜荒谷渊擎天
“滴答。”
水滴落入湖中的声音响起，将寂静的世界骤然击碎，随后再度归于平静。
这不是湖。
这是水洼，很大的一片水洼。
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水洼。
这个世界一片漆黑，只能看见脚下的水洼中映出一个人影。
墨竹殇头有些晕，喝酒导致的，但也没怎么头痛。
他并不是第一次喝酒，但还是第一次被人灌醉，灌醉他的人还是一群足以信任的老前辈们。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头脑清醒一些。
良久，他慢慢起身，身形摇晃着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他只是跟随着下意识的想法，一步一步往前走。
每个足印落下，都在身后、脚下荡起涟漪，与四面八方传来的神秘水滴声融会在一起，他只感觉头脑越发清醒，醉酒的晕眩和烦躁感都在渐渐消退。
“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音不知来源于何处，像来自于这里的某个角落，又像这整个世界都是水滴。
不知走了多久，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像是须臾之间生出的某个新奇想法。
“鸣潮归海痕不现，风芜荒谷渊擎天。”
很奇怪，这里分明就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的水洼，但他脑海里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似乎他面前的不是能将人吃掉的黑暗，而是一片大海，一座荒谷。
“鸣潮归海痕不现，风芜荒谷渊擎天。”
他不自觉念出这句话，下一瞬，眼前的景色如同被泼上了色彩的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的平原，而他所站之处却正好与大海接壤，很神奇，正好是两个极端。
这景象变化之快，如同梦境一般光怪陆离。
……等等，梦境？
墨竹殇陡然反应过来，开始尝试自我唤醒。
梦中的人很难做到自我唤醒，因为大脑会默认为这仅仅是梦境中的一个内容，一个片段，一个可有可无的短暂经历，反正最终都会忘记。
墨竹殇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但他此刻也只有两条路可走。
等待自然醒，或者想办法在梦中刺激大脑，使得大脑醒来。
他很清楚，从他将梦境变为这般景色开始，这就不是普通的梦，而是那位神明的考验，或者想通过梦来告诉墨竹殇什么，所以他想要自然醒没那么容易。
他抬眸看向太阳，但奇怪的是，现实中本该刺目的阳光变得非常柔和，就像是有人把瀑布的水流换成了小溪。
况且，从他意识到这里是梦开始，他所处的环境气温开始下降，就像太阳衰竭了一般，开始减少发热。
“在太阳那么……”
……
“竹殇这孩子去了季恒秋那一趟，花了三万五做一套改装的机关暗甲？”晋秋看着侍者拿来的账单，有些震惊。
“是的，墨少还让做了两套，至于另一套的账单，先前便已经给琳琅阁那边送去了。”侍者恭敬道。
自从墨竹殇与晋秋摊牌了商会的事后，晋秋便享有商会账单的查阅权，因此听下人说商会突然有一笔大额资金支出，他便将账单调了过来查看。
纪鸿铭扶额道：“不仅如此，他还让人申请了一批军费，有四十万两黄金，去买范围和威力足够大的炸药，但不知怎地，负责办这事儿的人，竟然买到了季恒秋那去。
“更戏剧性的是，季恒秋那疯批听说咱这儿收烟火，再一想到墨少让备注的把炸药做成烟火模样，就以为是墨少让收的，所以就给送这来了。”
晋秋和夜相钦面面相觑：“难道……”
纪鸿铭面无表情：“对，就是被你们退回去的中途却被商会拦截下来的那批烟火，墨少买的。”
许谨诚跟着恍然大悟：“难怪！我就说我亲自去跟进的烟火，怎么会突然混进了季恒秋的炸药，原来误会在这里！”
众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许谨诚有些悻悻，闭上了嘴，做了个穿针缝嘴的动作。
晋秋看向侍者：“这都快下午了，竹殇还没醒吗？”
侍者答道：“没有。但墨少周身有三玄之力环绕，看样子是在修炼。”
晋秋皱眉：“躺着修炼？这孩子这样修炼，不怕出问题？”
侍者道：“小人修为不精，斗胆猜测，墨少这应该是入定了。”
“入定？行，我知道了。”
侍者微微躬身，撤了出去。
晋秋几人陷入沉思。
入定也是修炼，但修炼时难免会被外界打扰，心不静，而入定则是彻底静心，不会被外界打扰。
因此，入定其实是闭关最理想的状态，但可惜的是，一般情况下，闭关许久后才会进入入定状态，可能几日，可能几周，甚至一直在被外界打扰的状态下苦修。
得知墨竹殇在修炼，几人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悄声离开了晋府，随后上马车去了许府。
……
梦。
如果梦与现实的时间流速一样，那么墨竹殇肯定会发现现在都已经下午了。
三玄之力形成的光柱距离太阳依旧有一段距离，但在这个过程中，墨竹殇能感觉到自己对三玄之力的掌控越发得心应手，甚至修为也有些提高。
他的修为让他没法做到飞行，所以他只能选择依靠三玄之力，强盛，雄厚，远比单纯的玄气要强得多。
他膝上的长戟原本黯淡的光泽也因与墨竹殇的互动变得愈发明亮，似乎连铁锈也显得极有质感。
许久，墨竹殇才睁开双眼，轻轻舒了一口气。
“累死我了。”墨竹殇伸着懒腰，捶了捶酸痛的肩膀，眸中的光芒不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按照这个进度，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就成功了。
毕竟一晚上的苦修可不是摆设。
墨竹殇其实已经能隐隐猜到那位神明想做什么了。
“那件武器或许适合我，但现在的我用不了……”墨竹殇无奈地抚了抚额，“虽然提前适应一下也没坏处，但我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回这东西啊。”
况且这种地位的玄兵，岂是他一介凡人能接触到的，就算能遇到，他也不一定买得起啊。
商会确实赚钱，也确实是淮安的龙头企业之一，但要放在整个王朝也堪堪排进前二十，比墨记商会流水高的企业比比皆是，何况在王朝之上还有级别更高的势力，就比如他师父所来自的天域。
他当然知道天域的经济实力和情报能力远超夜王朝，而且只要他愿意，就能拜托他的师父故森替他收回这件武器。
但他也明白，那位神明并不希望别人接触到这件武器，因为武器再有灵智，终究也是死物，根本不经造，多用点手段就被搞坏了。
神明的武器确实比一般的玄兵强，但并不代表神明的武器无法被破坏。
而且神明的武器的噱头，本身就足够吸引人了，那位神明不希望别有用心的人打这件武器的主意。
亲近的人是不会，但别人会。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就在他终于触碰到那太阳光芒的同时，墨竹殇只感觉眼前如同镜子碎裂，眼前顷刻布满裂痕。
下一瞬，墨竹殇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呼……”
墨竹殇长长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自身的情况，周身的气息在慢慢收敛。
“笃笃笃。”
墨竹殇睁眼：“门没锁，进。”
晋秋推门进来，倚在门边道：“你小子可以啊，睡了一天一夜，都不是第一次喝酒了，竟然比我第一次喝酒还要夸张。”
墨竹殇平静道：“神明大人找我了。”
晋秋奇怪道：“祂找你干嘛？现在你的实力又没法接触那个层面的秘辛。”
墨竹殇看了他一眼，平静道：“祂说你当年第一次喝酒，陈师祖用玄元给你化解酒劲，还能睡两天多，撒起酒疯师祖和许伯两个人都拉不住。”
晋秋：“……”
过分了嗷！
就算你是神明，随意窥探他人隐私也是 违法的！是被人所不齿的！
看着晋秋愤愤地转身转身出去了，墨竹殇嘴角微微上扬。
那位神明当然没有跟墨竹殇八卦这个事情，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许谨诚有一次醉酒无意间说出来的，只是后来晋秋忘了而已。
那位神明还不至于闲到跟人八卦。
墨竹殇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一脸嫌弃。
虽然才刚过立秋，但室外的气温仍旧虚高，宿醉的酒味与汗味混杂在一起，多少让他有些生理不适。
墨竹殇从来都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他会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
强迫症的难受之处，不仅仅对某些事情感到无法接受，甚至严重起来连自己都能嫌弃，尤其是爱干净的强迫症，简称洁癖。
“来人，放热水。”
“是。”
……
墨竹殇洗完澡出来，正擦着头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中的许谨诚和晋秋。至于夜相钦，则是回京城去了。
许谨诚招手让墨竹殇过来，道：“你这次修炼，现在是什么实力？”
墨竹殇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幽怨的晋秋，知道晋秋已经猜到了墨竹殇在拿自己开涮，有些好笑，然后道：“蕴玄中期了。”
许谨诚、晋秋：“？”
不是，谁闭关一天就突破一个小境界啊？你觉得很有乐子是吗？难道你不知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吗？你不是刚突破到蕴玄初期吗！
看着两人一脸破防的模样，墨竹殇乐了，看来自己此次……“睡觉”，给他们造成的打击不小。
他这些年只修炼不突破，本就积累了不少底蕴，如果他想，他是能直接突破到蕴玄后期的，让他担心自己会因突破太快导致根基不稳，况且修炼三玄之力本就比正常的流程要累很多。
就连他此次入定，都是在神明的帮助下统合、调整自身的三玄之力，说白了，就是在他原本的底蕴上进行加强罢了。
有那位神明的帮助，墨竹殇很快将三玄之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位格，就级别来说，灵台境还不一定打得过他，因为他的玄气级别太高了。
墨竹殇能感觉到神明是想将他的玄气进化成玄元，但很显然，这才刚开始，还任重而道远。
“时间不早，我回去修炼了。”墨竹殇玄气涌动，将头发吹干，随后转身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