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辰快乐
翌日，墨竹殇早早出了门，带着自己的铠甲去找了季恒秋。
他想找季恒秋帮忙在铠甲的手臂处做一个尽可能轻的暗弩，寄希望于暗弩能在战场上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也是他要带上龙湘瓒，或者说龙湘瓒的衣服的缘故，有了尺寸好做衣服，他可没自私到厚己薄彼的地步，更何况墨记商会与琳琅阁的合作还是挺多的，说不定能借此人情为商会换来更多收益呢。
墨竹殇看着眼前的如同贫民窟一般的小院子陷入了沉思。
说得好听点叫小院子，说难听点叫两步宽的小菜地。
这么小的地方，那位爆破大佬是在哪试爆的啊……墨竹殇嘴角疯狂抽搐，然后上前礼貌敲门。
“谁？”
里头传来一个慵懒的中年人的声音，片刻后，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人拉开门，斜倚在门边。
“前辈，晚辈墨竹殇，是镇国将军府的小少爷，也是墨记商会的掌舵。今日冒昧登门拜访，还望谅解。”墨竹殇表明身份道。
那中年人抬了抬眼皮：“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神子啊。”
墨竹殇正准备说什么，中年人转身朝屋内走去，慵懒的声音飘了过来：“进来说话吧。”
墨竹殇身高较高，进门时也只能稍微弯一下腰，避免碰头。
房间内的陈设非常凌乱，角落挂着一张吊床，床边是两个大箱子当床头柜用，箱子顶上有大量冷凝的蜡液，坑坑洼洼的。
而另外三个角落，靠门边的角落摆放着厨篮，放着一人份的碗，碟，筷子和厨具。
靠窗那边，嗯，角落则是摆放着两个大箱子和一张工作台，工作台却也显得杂乱无章，而敞开的大箱子里却显得非常整齐，整整齐齐的码着他的炸药和机关造物，甚至还用木条专门划分了隔间。
至于最后一个角落，墨竹殇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下去。那里堆放着一堆的杂物，既有蜡烛，又有火药和金属，以及胡乱摆放的锤，凿，锯等。
墨竹殇有点轻微的强迫症，能忍受旧宅子木头腐朽的味道，却看不得这些场面，似乎多看一眼都要疯掉。
季恒秋径直躺在吊床上，懒洋洋道：“神子大人找季某何事？”
墨竹殇连忙道：“晚辈来是想买些特制的炸药。前辈有什么条件只管提，晚辈一定尽力满足。”
季恒秋翻了个身，声音有些低沉，显然是困意上来了：“材料自备，每吨三十两白银，定价按三成算，一周内付完定金，加急多加五千每吨。”
墨竹殇愣愣地看着瞬间鼾声震天的季恒秋，又看看这杂乱的房间，陷入沉思。
正欲离开时，墨竹殇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一个琉璃瓶子，他能闻到其中淡淡的新鲜血液的味道。
“季恒秋，擅长爆破术和机关术，天赋是明眸，因境界原因，无法看透比自己境界高或与自己相同境界的事物，止步蕴玄境中期三十年。”
这是情报上的内容，却未曾提到与血液有关，或者说与生物或玄兽有关的内容。
但其中，却有一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曾涉猎过炼药，但并没有继续深入学习、研究。”
这句话给人一种感觉，就像是突发奇想地因兴趣而涉猎，但最终因兴趣耗尽，故不了了之。
但墨竹殇很清楚，像季恒秋这种擅长某个领域的人，是不会轻易涉猎一个新的领域的，即便涉猎，也是因为某些目的，绝对不会轻易不了了之。
夜相钦曾尝试请季恒秋出山，三顾茅庐都没能请出这尊大神，甚至都没能见上面，都以在睡觉为由推脱了过去。
想到这儿，墨竹殇突然觉得季恒秋答应自己的生意，就像是早有预谋。
但他只是个才蕴玄初期的小小玄者，最大的背景也只是个没有完全觉醒的神子，本该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季恒秋图自己什么呢？人情吗？可他的人情似乎对季恒秋没什么用啊？
墨竹殇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想不通就不想了，头疼。
感知到墨竹殇离开，本该还在鼾声震天响的季恒秋突然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屋内唯有一双眸子闪烁着光芒，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看见墨竹殇回来，龙湘瓒连忙去迎接，然后对着大厅内的几人使眼色。
墨竹殇看见了大厅内的夜安黎几人，微微点头，然后被龙湘瓒径直推入房中。
见到墨竹殇回屋，夜安黎几人才继续讨论，但声音降了不少：“那船舫今晚能使用不？”
许谨诚接过话：“放心，中午就能把船舫布置好。”
晋秋疑惑地看着一向不怎么靠谱的许谨诚，道：“你昨天不还说船舫没下水吗，怎么今天就直接给船舫搞布置了？”
许谨诚有些愤愤然：“你怎么能这么看不起我！我好歹还是一州之主，我不要面子的吗！”
晋秋补刀：“你什么时候靠谱过？”
夜相钦也跟着一箭穿心：“而且自从你上任这个位子以来，什么事都摆明面上干，什么时候见你要过脸？”
夜安黎掏出一张单据放在桌上：“而且为了竹殇的生辰，一切布置你都没出过一分钱，还把三百两白银给打了水漂。”
这时候刚好被墨竹殇赶出来的龙湘瓒也凑了过来补了个暴击：“我听说墨少往年生辰，许州主赠送的礼物似乎都是找人借的钱？”
许谨诚有些痛心疾首：“你们怎么能这么想我！我……”
晋秋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许谨诚肩上，力道之大使得他打了个嗝：“行了，这是正事，没人有这个闲心看你飙演技。”
许谨诚嘴角疯狂抽搐：“……”
许谨诚战术喝茶，然后道：“昨日清晨的时候，船舫厂那边传来消息，咱竹殇的船舫下水了，所以现在才开始搞内部装饰。”
晋秋点头，然后开始确认另一件事：“烟火是采购的哪里的？”
许谨诚从自己的纳戒里摸出一张名单递了过去，晋秋接过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众人疑惑：“咋了这是？”
晋秋没说话，只是将名单递给夜相钦，旋即夜相钦脸上也浮现出了与晋秋一模一样的表情：“你是怎么收的烟火？”
许谨诚实话实说：“我让人放了消息，要烟火数箱，要求标明燃放效果和烟火颜色，然后就照单全收了。”
夜相钦痛心疾首地将名单放回桌上道：“那你也不能收季恒秋那个家伙的烟火啊！”
龙湘瓒：“？”
晋秋：“漂亮。”
夜安黎：“干的漂亮。”
始终未能插话的纪吾央：“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提着垃圾出来的墨竹殇：“你们在说什么呢？好像提到了季恒秋？”
众人对视一眼：“没有，你听错了。”
墨竹殇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处理掉垃圾后就回房间去了。
众人连忙收拾东西，准备搬到州主府去继续聊。
……
今天是秋分，也就是墨竹殇的生辰。
墨竹殇今天完全不想修炼，处理完商会那边的事情后，提着酒来到了墨尧川和江瑶姝的墓前。
“爹，娘，竹殇十四岁了。”
一句话，少年眼眸里的星光消散，似乎被风吹得稀碎，零散飘落在尘埃里。
一身少年的锋芒似乎也消散在了风中，再也不见其人前神子的威严，也看不见他作为商会会长的自信。
有句话很适合形容此时的墨竹殇——在父母面前，再大的孩子仍旧是孩子，不论是功成名就，还是阴阳两隔。
坟前的杂草很干净，显然是时常有人打理。墨竹殇摆上茶和酒，香火飘扬，瓷盆里的纸钱灰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连着墨竹殇的身子也满是纸灰。
但不论风将纸灰如何吹，往哪里吹，墨竹殇都一动不动，静坐着，一言不发。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是与父母的在天之灵没什么好说的吗？
墨竹殇想，不是的，或许是……爱尽在无言之中吧。
他陪伴着两座坟墓，直到天黑，村里的黄狗躲在远处悄悄观察着，觅食的蚂蚁来来往往，最终都没有打扰这个身影有些孤独的少年。
……
晋秋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翘首看向街道上，显然已经等候许久。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终于有一个骑马的人影出现在转角处。
晋秋连忙迎上去，道：“你跑哪去了？今晚在鹤望江有场宴席，没有你可没法开席！”
墨竹殇疑惑：“最近能有啥活动需要我出席？而且，我最近处理那么多工作，咋没听说有非得我亲自出场才能开席的活动？”
晋秋不由分说，直接将墨竹殇塞进了马车里：“你去了就知道了！”
墨竹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晋秋塞进了马车，直到马车停了下来才回过神：“这是到了？”
车前传来晋秋的声音：“没呢，给人让个路！”
墨竹殇：“……”
其实你可以不说后半句的，破坏气氛。
嗯，破坏这个充满神秘感的气氛。
片刻后，马车再一次停下，墨竹殇问：“到了？”
“没呢，给条狗让路！”
墨竹殇：“……”
终于，太阳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天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但墨竹殇早已进入修炼状态。
晋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修炼中的墨竹殇，笑了笑，暗叹墨竹殇心态不行，停几次就破防了。
墨竹殇要是知道晋秋在想什么，肯定会吐槽，因为让他破防的不是马车的走走停停，而是晋秋破坏气氛，搞得他很尬。
晋秋耸耸肩，对墨竹殇道：“到了。”
话落，墨竹殇周身浓郁的天地灵气迅速消散，像极了那些在别人面前内卷时做做样子的人。
这一幕看得晋秋啧啧称奇，可想而知墨竹殇破防得心有多累。
墨竹殇看了一眼马车旁的鹤望江，以及江面上灯火通明的巨大船舫。
晋秋推着墨竹殇，走向那船舫，在经过水边的时候，墨竹殇突然顿步不走了。
晋秋疑惑道：“怎么了？”
墨竹殇的声音传来：“你把我往水边推干嘛？”
晋秋恍然，原来是墨竹殇那神明的神念感应到他经过了水边，下意识觉得是晋秋要将他推水里，所以顿住了脚步。
晋秋于是道：“你不是看到了那船舫？带你进去看看，但上船之前不能摘下眼罩而已。”
墨竹殇明白了晋秋的意思，唇角微勾，旋即迈出脚步，任由晋秋推着他上船。
就在墨竹殇被推上船舫，进入一层的宴会厅时，墨竹殇透过眼罩看到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显然并没有点燃灯火。
墨竹殇突然感觉到晋秋伸手在他身后揪了一把，然后眼罩径自掉落，眼前一片黑暗，但他能感觉到宴会厅中有很多人。
“咻——”
身后突然有一串绚丽的尾焰窜上天空，然后炸开一大片绚丽的烟火。
“砰！”
当墨竹殇下意识回头去看时，宴会厅内的人点起烛火，转眼间便灯火通明，靠近甲板处礼花散落，花瓣落得墨竹殇满身都是。
墨竹殇愣愣地转身，看着屋内的众人。
“墨竹殇，生辰快乐！”
墨竹殇，生辰快乐……
为了营造气氛，众人特意将帘子拉上，故而墨竹殇先前一眼望去一片黑暗。
墨竹殇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晋秋，随后看向众人，走到桌边斟满一杯酒，轻轻扬起一抹笑容：“多谢诸位为我庆生，今夜大伙儿不醉不归！”
话毕，墨竹殇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外面烟火璀璨，舫内欢声笑语不断，直至深夜。
嗯。
生辰快乐。
秋分快乐。
……
众人都各自回房休息，晋秋也扶着墨竹殇上楼休息，然后下来对夜相钦和许谨诚感慨道：“竹殇这孩子，是我见过酒品最好的人了，别人醉酒又疯又闹，洋相尽出，只有他安安静静的。”
两人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能成就他们如今的位置，自然少不了与人喝酒，也见过不少人醉酒后的模样，但酒品能像墨竹殇这么好的，虽然不是头一次见，但也算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