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结局已定
庆国京都,不夜城。
中洲最为繁华之地,登记在册人口已然达到了120w人,这还不包括外来的商贾和流民。
不夜城统共分为三块区域,宫城,内城,外城,因为废除宵禁的缘故,与其他诸国不同,到了晚上便是红灯结彩,喧闹非凡。
人流量依旧庞大,这也极大促进了京城的经济发展。
内城处中央立有一座披绸挂彩的塔楼,楼身呈八角型,每一面墙面都刻有注释金文,挂有国手佳画。
下四层设有回廊,连接着诸多勾栏,客栈以及青楼,京城的达官显贵大多聚集于此。
塔身向上是一朵盛开的莲型雕花,莲灯宝塔,八面玲珑,玲珑宝塔故此得名。
莲花灯上的宝塔顶端,建有诸多阁楼,因为所处地段位于城中,能够将内城风貌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所以光是包下一晚这样子的阁楼便需要一百两银子。
此时,一处莲花楼阁中,两名身着官袍的中年人相对而坐。
绯袍绣云雁,二者皆为京都文官,上四品大员。
“杨大人,听闻宁安县令近年来治理有方,上缴税收是其余郡县的三倍有余,大人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杨之幻,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三品。
后者端起茶盏,茶盖轻抹杯沿,旋即“呲溜”一口。
“西域朝贡的芽翠茶,味道果然不错。”杨左史眯了眯眼,似在回味,轻描淡写地撇开话题。
“杨左史喜欢便好。”
“听说,巢州知县前几日私通乌龙寨劫取朝廷税银丁大人,我记得不错的话,巢州知县是你的亲侄子吧。”
大庆律法,勾结匪患乃通敌之罪,按律当斩,收缴府邸,查抄家产,三族连坐,族内男丁充入军营,女眷送往教坊司。
“京察在即,令侄又在这等节骨眼上触霉头,丁大人怕也难以独善其身吧。”
杨之幻放下手中杯盏,皮笑肉不笑地一语道明对方的来意。
庆国京察,三年一次,由都察院操办,监视文武百官。
眼前的四品知府丁常青,二甲进士,为官十年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政绩,之所以身居知府的位置,是此人很懂为官的道理。
丁常青见对方直言不讳,当即干笑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
乌龙寨一事,明面上是他侄子勾结匪患劫取税银,暗地里却是他的意思。
真实目的并非税银,而是王县令手中的那份税报。
在得知消息后,丁常青知道,若是税报送到当今庆帝的手中,他的官途也就到头了。
近年来的巢州税收他没少从中捞油水,巢州又地处京城附近,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地。
然而如今地处偏远的宁安,税收都已赶超了巢州,若是败露,其结果不言而喻。
不过眼下,宁安县镖局还尚未入京,一切便皆有余地。
乌龙寨虽是些穷途末路的流寇,但寨主是个练气巅峰的人物,由他率领的乌龙寨去拦下一个宁安镖局,轻而易举。
拦劫税银那边,丁常青很放心,当下要做的是疏通关系,一是为了应对京察,二是压下自己亲侄子的罪行以免殃及池鱼。
气氛正酣时,阁楼雅间的屋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飞鱼服的带刀侍卫蹑足步入屋内,冲二人行礼过后,径直来到杨之幻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这位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虚眯着眼的杨左史,此刻在听到侍卫的话后顿时睁大了眼睛,老辣的面部管理肌肉不由自主地展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再次看向丁常青时,目光中不禁多了些什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投射向楼阁之外,并未在回应对方。
官场规矩,端茶送客!
这丁常青有些懵,虽是面露疑色但也不敢多问,起身作揖后,准备先行离开。
他打算改日在登门拜访,毕竟离宁安镖局入京还有一段时间。
行至门口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了杨之幻的声音:“辞去官职,尚能保全自身,令侄断了根,又是此事主谋,死定了。”
“我说的没错吧,丁知府。”
声音不大,但却如芒在背,刺得丁常青脊背发凉。
正要转身欲问明白,却被先前进来的带刀侍卫拦住了去路,“丁大人,我家老爷有些乏了,想静静。”
阁楼门关上,杨之幻重新沏上一杯茶,晃动着手中的青瓷杯盏,欣赏着不夜城的灯市。
“消息当真?”
“当真!”
“有意思”
当听到侍卫呈上来的密报后,就连他这深谙官场的心性都不免有些吃惊,消息称:宁安镖局明日入京,乌龙寨一同护送。
前前后后,总共五日的时间。
足足提前了十日!
“能招安乌龙寨,究竟是谁有这本事?”杨之幻目不斜视地问道。
对于这个结果,任谁也想不到,一群匪患竟会与镖局一同护送税银,简直闻所未闻。
“探子称,是宁安县李氏,名叫李延安,是镖局里的一个镖师,上任不过五月,年方二十,炼精洗髓巅峰境界。”飞鱼服侍卫恭声回答。
这位都察院第一把手,沉吟片刻,“以你们武夫的天赋,此人如何?”
侍卫简短的评价,“武道天资不错,不过困于瓶颈太久,错过了最佳修炼时间。”
“今晚把这消息告诉给丁常青,待王县令入京,封官加爵之时,这巢州知府的位置便由他坐。”
“另外,这个叫李延安的稍加留意。”
“属下明白。”
另一处,内城丁府。
此时府内鸦雀无声,与府外的喧闹对比鲜明,杂役们纷纷压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砰!”
丁府内堂,主位上的丁常青将手中的茶盏怒摔在了地上,在桌面的一张宣纸,写着一串字迹清晰的蝇头小字:
“宁安镖局明日入京,乌龙寨一同护送!”
“老爷,乌龙寨可是我们花大价钱买通的,这极有可能是有心之人的谣言,让我们自乱阵脚。”
堂下,一名五旬老者出言宽慰,老者姓魏,是丁府的管事,服侍伺候丁府已有十数载。
听了魏管事的话,丁常青的面色缓和了几分,但内心的那股莫名的不安感仍是盘踞在心里挥之不去,每当回忆起玲珑宝塔内的临走前的一幕,这种不安便被急速放大。
一言蔽之就是,总感觉是真的。
为何杨左史会在他临走前说那样的话,是无意为之,还是有的放矢?
若明日宁安镖局真到达了京城,那一切都为时晚矣。
自诩深谙为官之道的他,深知如今朝不保夕的处境丁常青目露挣扎,最终哂笑一声,缓缓褪去了身上的官袍。
“魏管事,替老夫研墨,本官要修书一封,明日向圣上请辞,告老还乡。”丁常青握笔的手十分用劲,以致于骨节发白,青筋凸显。
他不甘心,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匪夷所思,但他不敢赌,不敢赌这信上内容的真假。
一旦赌错,万劫不复。
远离官场,告老还乡是最好的选择。
请辞奏折写完,丁常青将毛笔摔在了桌上,随后命管事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女眷男丁,本是无声的丁府大院也变得更为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