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京
次日，午时
正午的阳光折射在官道上，一行驽马正“哼哧哼哧”地步履蹒跚，马队向着不夜城缓缓行驶。
“马上要到了，我乌龙寨只能送你们到这，待我和弟兄们回去，静候李公子佳音了。”宋虎冲着宁安镖局的领队二人抱了抱拳后，随后调转了马头。
“这是自然，但为何不一起进去？”李延安笑着回应。
这些天的相处下，他发现宋虎这人虽是顶着流寇的头衔，但为人却是守诺爽快之辈，不仅护送税银，还找了一条比官道快上许多的入京路线。
“京城的外城城墙上还贴着我的通缉画像呢，我这个人头可是值得上一千两白银，不是一万两。”宋虎扬了扬下巴，光头脑袋在日光中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李延安的视线从对方耀眼的光头上挪开，几番闲谈过后，宋虎便率领乌龙寨众往反方向离开了。
这些天的送镖可以说是风驰电掣，车辖铁尽，驽马都累瘫了两匹，不过好在诸事还算顺利。
虽说路上也遇到了一些打劫的流寇，但看见两个练气境坐镇的商队，便也只能自认倒霉。
“丰年，你许诺给宋虎的事，就算老爷答应，朝廷能答应吗？”孙长连见乌龙寨众走远后，压低声音道。
看样子，深怕被对方听见，杀他个回马枪。
这个嘛李延安心里也没底，不过对照上辈子高中课本的知识，如今这世界的庆国国力也就是明初的水准，赋税虽不高，但碍于边疆摩擦不断，流民繁多，天元盛世之后一直施行着穷兵黩武的国策。
为的就是扫除边患，重现太平盛世。
国库大多充入了工部和军营中，富泽百姓的钱很少，安置流民，发放军饷，还有始料未及的天灾人祸等等，都需要钱。
然而，封建王朝在鼎盛之后都有的一个通病，那便是过度高估了自己，号天下之正统，于世间之无敌，以致于一下便与三国交恶。
这一打，原形毕露。
如今的大庆国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其实早已积病已久，正是需要用人用钱的时候，只是官僚腐败，相互包庇，做着自欺欺人的戏码。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负重前行罢了
李延安静默地看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老农商贾，疲于奔命，却只为碎银几两，有得甚至还没这个数。
明明累得要死，却还是咬着牙不停奔波着。
李延安晃了神，看着远方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不夜城，半天没有回应。
这一刻，只觉得所处的天地景色皆是在目光中淡化，在消失，唯有胯下驽马，身下官道，以及往复身边，行色匆匆的陌生人。
四季更替，日复一日，眼前一切似乎都在变化，却又仿佛亘古不变。
良久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我一个小小的镖师说得可不算数，得先看县令老爷的意思吧。”回过神，李延安挤出一抹笑容，随后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外城的城墙高七丈，地处中州平原，城墙绵延数百里，共分四个城门，有着诸郡亨通，四海平升的寓意。
东门为正门，来往的人流量也是最多的，入城的大多是普通商贩和百姓，前者入京做生意，后者大多是来投靠自己的远房亲戚。
出示了镖局的凭证和王县令的亲笔信件之后，城头的士卒便将李延安等人领到了城墙脚下，说是会有户部派人前来交接。
不多时，一行胥吏士卒便从人流中列出，为首的是着一身青袍，户部司的六品官，员外郎。
在看了孙长连呈上来的亲笔信件之后，也没有清点车厢上的银两便完成了交接手续，客套了几句后便带着银两驶进了内城。
后续似乎也没有镖局什么事了。
“打道回府？”李延安试探性的发问。
既然任务完成，也没有他们什么事，还留在此地作甚？
完事领工钱，大伙儿再聚聚，小酌几杯后去勾栏听听小曲，犒劳一下这么多天努力的自己。
“不，还没完成，我们还要等县老爷入京，各位舟车劳顿先自行活动半个时辰，随后在这集合。”孙长连解释了一句。
这回换李延安整不明白了，原定计划是他们先行入京，随后王启明在五日之后出发，也就是原定计划的第二十天，但他们足足快了十日，也就是说要在京城等县老爷整整十五天！
等等，吃饭住宿怎么办，官家报销吗李延安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他身上可没多少银子，昨日的那十两已经花了一半了。
不知道这京城的物价怎么样
这般想着，不远处便听到一阵叫卖声。
“包子嘞，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嘞，三文一个，十文四个！”
三文一个包子，宁安县只卖一文而且个头也比这大，这该死的区域效益！李延安忍不住心里碎了一口。
若是自费，他活不过第二天。
往日风餐露宿的苦逼模样浮现在了脑海里，李延安垂着头，目光瞥向不起眼的城头，发现其上的告示牌上贴满了公文以及画像，其中一张画像他还认识，正是乌龙寨寨主宋虎。
“悬赏乌龙寨寨主宋虎，赏银五十两”李延安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读着画像上方的内容。
这厮不是说他值一万两吗，牛皮吹得震天响李延安撇了撇嘴，一笑置之。
百无聊赖地四处晃悠，外城大多是小商小贩不仅没有什么亮点，物价还贵的离谱，脚下是大理石板路，连接着外城城东和内城朱雀门的兰亭街。
视线上移，越过内城的女儿墙，一座莲型宝塔甚是引人瞩目，其上挂满了宵灯横幅，以及赤红福袋，估摸着是不夜城的地标建筑。
算算日子，今天是上元节吧，今晚的宵灯会倒是可以去凑凑热闹面对着货真价实，原汁原味的古代节日，李延安内心有点小激动。
半个时辰过后，李延安姗姗来迟。
还未到达集合地点便听到了人群中传来了惊艳的哗然声，定睛一看，原先的集合地点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不少外围的人还时不时原地蹦跶几下，想要看一看里头的情况。
什么情况？！
这时，围观的人群让开一道缺口，只见孙长连手拿着刀鞘配合着自身宽大的胳膊，屏退着人群。
紧随其后，一袭白色长裙映入视野，也正当这道身影的出现，外围的人群瞬间沸腾。
“竟然是，京师四美之一的王灵婉，我在玲珑宝塔上挂着的福袋愿望显灵啦！”
“是啊，不枉我从逐鹿书院偷跑出来，一睹芳容啊。”
“没出息，读书人的气节都到哪去了，被狗吃了？”
“你还不是一样！”
人群中混有诸多衣着不俗的贵族公子哥，以及青衣学子。
闻言，李延安不以为意，按他的话说就是，没睡过美女，还没见过美女吗。
大惊小怪。
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能让这些人这么神魂颠倒李延安一手按住拦在面前的后脑，随后将之挪开。
视线蓦然开阔，原本平静的面色变得不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