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好聚好散
陆珺宁在秀山行宫得到天大的好消息时,容家用一抬小轿将赵华音接进了府。
因是纳妾,府中并未张灯结彩。
赵华音自侧门下轿,门口只有两个婆子迎接。
“赵姨娘,请吧。”这两个婆子并非游氏院里的人,而是叶氏指派来安顿赵华音的人,对赵华音并不客气。
赵华音滑胎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只能由丫鬟扶着进府。
往前走了一段,赵华音迷惑地问:“这不是去栖山苑的路。”
婆子没好气道:“赵姨娘要去栖山苑做什么?”
“我当然是……住在那里。”
婆子翻了个白眼,讥讽道:“栖山苑是二爷和二少夫人居住的地方,赵姨娘怎么能住在那里。”
“为何不能?”赵华音咬唇,“正屋当然是表哥和二少夫人居住,可旁边还有厢房,我可以住那里。”
“这些事我们可做不了主。”
赵华音道:“那你就去问问表哥,他必然是想让我住在栖山苑的。”
“姨娘住在哪儿是老太太定下的,二爷也知道,况且今日二爷不在家。”
“表哥不在家?”赵华音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今天可是我跟他的……”
婆子看着赵华音慌乱的模样,幸灾乐祸道:“主子要去什么地方,我们哪里管得着?”
“表哥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去陆家了?”
“这我们就不知了,姨娘在青云书院闹出那么大的事,二爷觉得心烦不想看到姨娘也是有的。”
“你胡说八道,表哥才不会不想见到我。”
虽然滑胎的时候很痛苦,可赵华音亲眼看到容谨不顾一切地朝她冲过来。
在他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是,我们胡说八道,姨娘若是不愿意去荔香园,那我们就不带路了。不过,你若是想去找大夫人,我劝姨娘也省省力气,大夫人特意交代了,她身子不舒服,姨娘这阵子都不必拜见。”
荔香园不算偏僻,却离栖山苑特别远。
不止如此,这里还是二老爷妾室居住多年的地方。
她占了最好的正屋,她去荔香园,只能住旁边的厢房。
“姨母病了?”
“是啊,病了,不想见人。这不,大房纳姨娘的事,大夫人都让我们二房来办,可见是真的不想见人。”
婆子说话阴阳怪气的,赵华音脸上难堪,心里更难受。
她知道,姨母虽然默许了她跟容谨之间的情意,但她对他们珠胎暗结的事情大为恼火,在春雨胡同的时候就跟自己爹娘吵了好几回。
吵归吵,姨母看到腹中孩子的面对她还算和颜悦色。
这回她在魏先生的寿宴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但让容谨丢尽脸面,自己也滑了胎,姨母恨极了她,根本不可能安排她住在栖山苑。
她今日进门,容谨不可能不知道。
一定是陆珺宁不让他见自己!表哥怎么会听陆珺宁的话?
赵华音站得久了,忽而感觉到一阵眩晕。
“姑娘,姑娘。”丫鬟见她额头冒出冷汗,显然支撑不了太久,忙转向两个婆子,恳求道,“劳烦两位妈妈搭把手,把我们姑娘送去荔香园。”
“姑娘?”婆子拉长了声音,一副看笑话的模样,“从前是尊称一声表姑娘,如今这府里只有赵姨娘了。”
丫鬟赶忙赔不是:“是。赵姨娘还在坐小月子呢,实在不能走这么多路,劳烦两位妈妈行行好,帮忙扶她回荔香园休息吧。”
两位婆子哼了一声,到底把赵华音扶了过去。
松鹤堂里,容老太太正在抄写经文,容谨在旁默默翻书。
只是他的心思压根没在书卷上,容老太太抄完十来页的经文,他竟一页未翻。
容老太太看他这副模样,重重将笔摔在案上。
“魏先生既然没说要把你逐出师门,你就还是他的弟子。眼下你不宜出去抛头露面,就安安心心在家读书,天大的事都大不过明年的春闱会试。只要你考中进士,你那些师兄师弟照样跟你亲亲热热的。”
“祖母,我实在……”
“莫非你还在想着赵华音?”
“今日毕竟是华音进门的日子,我总要去见一见她。”
容老太太冷笑:“之前你谅了她一个月,她敢跑去青云书院闹事,我现在就要再谅一谅她,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祖母,华音已经过门了,往后便是一家人……”
“区区一个妾室,谁跟她是一家子?二郎,你读书那么聪明,怎么这么拎不清啊?珺宁才是你的正妻,她才能帮你……”
“老太太。”丫鬟匆匆从外面跑进松鹤堂。
容老太太怒道:“又怎么了?天塌了?”
丫鬟有些不敢说:“宫里来人了,是徐内侍。”
徐内侍是皇后身边的人,从前召陆珺宁进宫说话来过容府两回。
这话一出,容老太太和容谨俱是大惊失色。
“怎么会……怎么会惊动皇后?”容老太太喃喃道。
本以为帝后在秀山行宫避暑,此事必不会传那么远,等到圣驾秋天回京,陆珺宁定然回心转意,平息此事。
为何?为何?
“容老夫人,容公子。”容家下人不敢阻拦徐内侍,片刻功夫他便走进了松鹤堂。
容老太太和容谨强打起精神,朝徐内侍跪下。
“今日杂家来并非传旨,两位不必行礼。”
不是传旨?
容老太太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徐内侍从袖中拿出一封文书,“这里有一封文书需要留下容公子的印鉴,请容公子过目。”
容谨茫然地接过文书,打开一看,整个人呆若木鸡。
“娘娘要我和珺宁……和离?”
“和离?不,不能和离。”容老太太慌忙道。
徐内侍温和道:“离开行宫前,娘娘说了四个字,好聚好散,望容公子谨记。”
好聚好散……
恍惚间,容谨又回到了那年元夕初遇陆珺宁时的情景。
彼时修灯,他并未想过陆珺宁会成为他的妻子。
正如此时,他完全没有料到他和陆珺宁要散了。
缘之一字,真是玄妙。
容谨百感交集,又有些茫然。
明明他没有爱过陆珺宁,怎么此刻心中发酸。
徐内侍面上温和,一双眼睛却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他。
祖母说得对。
没有权势,他什么都不是。
陆珺宁要来,他挡不住,陆珺宁要走,他也留不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提笔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