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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木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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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道里的不锈钢窗框老早就被小偷挨层扒走了,从下至上只留下五个方洞。夜风顺势而入,吹动程末的发梢,带来一股凉意。

    宋安桀信誓旦旦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你是去给舅舅报仇的,我说的没错吧。”

    程末眉眼一松,平静开口:“宋安桀,劝你一句,脑容量对你来说很珍贵,省着点用。”

    随后,他直接挂断,并且关机,全然不管一千多公里外的宋安桀会气得如何跳脚。他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和宋安桀见面还是在程与铭的葬礼上。仪式结束后,这个尚在英国留学的表弟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直接被送上了飞往伦敦的航班,的商务座。而自己,在一个月后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一身简装,外加一个旧双肩包,最后一次从程家大门走出。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程家的人和事了,从来到尚江的那天他就知道,往后的日子注定会有诸多事端。

    但无论谁来谁去,他的计划,可以生乱,却绝不能失败。

    裸露的墙洞外,是一片漆黑的夜幕。站在防盗门前望向楼外,程末呆滞片刻。

    奇怪,明明是窗户,却什么也看不见。

    ——

    晚上,十青街霓虹四射,斑斓冷光之下鱼龙混杂。

    “拾一”后门门外,小巷堆满杂物、破落拥挤,灰扑扑的墙头上一只灯泡形单影只地耷拉着,暗黄的灯光照着下方一人一车。陆肖开门侧身而出的时候,那人叼着烟靠着车,一副悠哉的样子。鸭舌帽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一小截直而挺的鼻梁和清瘦的下半张脸,身上是那件常穿的翻领黑夹克和磨得发白的牛仔裤。

    见人来了,黑夹克男子也不寒暄,抬手将燃了小半的香烟在墙上摁灭,微微侧头示意:“上车。”

    陆肖坐上副驾,极其普通的白色宝来驶出小巷,融入城市主干道的漫长车流中。车上,陆肖问:“有款车叫什么370的,你知道吗?”

    “知道,日产370z,挺漂亮的”

    “我听说陈奕群买了一辆。”

    “我知道,”黑夹克一笑,“见过了。”

    见过?陆肖错愕,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试探地问:“隧道里的事……”

    黑夹克直言不讳:“我干的。”

    陆肖大惊:“为什么?”

    “我这钓鱼呢。”

    “钓鱼?”

    “陈奕群他是属老鼠的,平时前呼后拥,嗅到一点危险就缩回洞里窝着。不用点办法,他不上钩。”

    “现在上钩了?”

    黑色幕布下盏盏路灯由点变线延伸至远方。高架上几束车流不得空闲,平价宝来置身其中,超车无能。黑夹克笑了笑,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转向灯闪烁,车驶下高架,向市郊绝尘而去。路面越来越宽敞,毫无预兆地,车子猛然提速,轻松超过前方百米内的两辆私家车。前一秒陆肖还好好的,后一刻就感受到了强烈的推背感。

    不同以往的引擎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明显,嚣张极了。

    陆肖稳了稳身子,皱皱眉:“你又动这车了?”

    “百米加速的感觉怎么样?”

    “你动发动机了?”

    “没有,就现在这些,年检前我还得一样一样改回来。”

    “那也是你自找的。”

    最初是涡轮套件换了、电脑程序重新刷写了,最大功率可以达到225马力;接着是装机油冷却器,加粗排气管;换了更大的刹车盘和刹车片,换了四活塞卡钳;最后又配上了强抓地轮胎和用以强化车身的底盘拉杆……都是些从外观看不出来、却能悄无声息提高车子性能的改装。

    这也仅是陆肖知道的部分。

    “我们现在去哪?”他问。

    “西郊,”平静的口吻里藏着一种期待,“去会会陈奕群,今晚好戏就要开始了。”

    一个减速,车子转弯驶上山道,融入浓郁的夜色中。

    ——

    西郊,新修好的标准化国道。

    私人安置的三个超大功率led灯被挂在架子上,使方圆几十米内亮如白昼。十几辆私家车一部分靠边而停,一部分横七竖八地停在路边草地上,其中不乏昂贵惹眼的豪车。一大帮青年男女有说有笑,个个前卫时尚、活力张扬。

    能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除了美胸翘臀、宽肩窄腰,还有流线的车身和刺激的声浪。

    “来了来了!”

    引擎轰鸣声终于从远处传来,人群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最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两个移动的光源,

    “谁在前?现在谁领先?”有人急哄哄问道。

    “好像是911……哎呀,跟得太紧,看不清啊。”

    两辆车一前一后经过最后一个弯,轮胎发出尖锐刺耳的抓地声,调动起每一个人的神经。人群躁动、兴奋,有几人手拿摄像机,准备拍下最后的胜负。

    “来了来了!是……370!群哥领先!”

    “改装过的就是不一样哈,911照样干趴下。”

    “还没到最后呢,话别撂太早。”

    “让开你挡着我了……”

    数秒后,两辆漂亮的跑车几乎是并排从人群前一掠而过。而实际上,蓝色日产370z以三分之一车身先越过终点而险胜。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夹杂着口哨和尖叫。

    “群哥你真棒!”

    “群哥!我爱你——”

    “我就说押群哥没错吧,让阿东那衰鬼不听我的,亏大发喽……”

    370z在前方调头后缓缓回到人群处,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三十多岁的短脖胖脸。

    叫唤得最大声的姑娘几步小跑来到车旁,胳膊伸进车窗,捧着那张脂肪与得意并存的大脸“吧唧”亲了一口。

    “群哥,咱们可是说好了,赢了就带我去三亚度假的。”

    “我什么时候赖过账,明天就去订票。你别忘了把……”他凑到姑娘耳边说了什么,“都带上,听到没?””

    “群哥你讨厌……”姑娘娇嗔道。

    银色保时捷911也已折返、停稳,车窗摇下后露出一张二十四五岁的脸。在场女性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没人还在乎他是几分钟前的输家。

    “原来跟群哥比的人是顾知瀚啊,真人看起来更帅哎!跟明星一样,不行了,腿软了。”

    “顾知瀚?那个什么超市接班人?”

    “对。不知道他有没有带女生来,没有我就上了!”

    “哈哈哈,花痴样!”

    ……

    “改天再来一场?”顾知瀚透过车窗意犹未尽地问道。方才的较量后劲很强,速度带来的刺激并没有因比赛结束而消散。

    “没问题。”陈奕群回道。

    “咦,群哥,那辆车是干嘛的?”

    陈奕群的女伴最先注意到远处驶来的陌生车辆。陈奕群望过去,皱了皱眉,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开口便是质问:“不是叫你们封路了吗,怎么还有其他车上来?”

    对方不知回了什么,只听他又骂道:“这点事都干不好,真是废物!”

    “嘀——嘀——”

    来车像是有目的似的鸣了两声。随着越来越近,白色的车身显露出来,大众标志清晰可见。陈奕群坐在车中正对来者,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他屏气凝息,神眼从沉着逐渐变为期待……白车并没有停下,只是在接近人群时稍微减速,并摇下了驾驶座车窗。

    虽然只有一两秒,但帽檐下露出的小半张脸,连同挑衅的微笑,一并映入陈奕群眼中。

    “艹他妈的,自己送上门了……”

    便宜实用的代步宝来猛然提速,从两辆炫酷吸睛的小跑之间猛地穿过。

    “啥破车,也敢往这凑……”

    “喂——要点脸不——”

    ……

    未熄火的370z猛地倒退,在空路上划出一个漂亮的90°弧线,紧接着反方向打死,又是一道弧线,方向回正的同时它已经像只蓝色猎豹一样追了出去,撇下不明就里的一帮人。

    顾知瀚向来不关心他人之事,在众人还在纳闷之时,他就已经驱车离开了。

    两车速度极快,又始终相距一段距离。相继绕过几个弯道后,白车停在了一个凹弯处。四周黢黑,除了不远处370z的疾驰声,万籁俱寂。黑夹克按了两下喇叭,随后陆肖便看到前方山体后面照出几束移动的灯光。紧接着,一辆吉普和三辆高大的suv相继出现、迎面驶来,最终越过宝来、并列停好,等着目标,将路堵得死死的。

    另一边,陈奕群正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全神贯注且全力以赴地追着,一个疾速过弯后,连方向还没来得及回正,便一眼看见几十米外的“欢迎仪式”。

    “我艹——”他双目圆瞪、猛踩刹车。

    “呲——”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划破夜色,黑夹克觉得这声音悦耳极了。

    停住时双方只距离两三米,两辆suv第一时间开到了370z后方横向停下,堵住了回路。随后八九个男子分别从四车下来,个个人高马大、强壮彪悍,还人手一根高尔夫球杆。

    黑灯瞎火的半山腰,想必是打不了高尔夫的。

    那么打谁?

    陈奕群陡然心凉了半截。他尚记得一个电影片段:万人之上的资本家握着高尔夫球杆,用力一挥便把跪者的脑袋砸出一个大坑,那人脑袋鲜血四溢、倒地抽搐的画面令他经久不忘。

    妈的,你追什么追?别人下个套就钻,还自投罗网,能不能长点脑子?!

    为首的高个硬汉掂着球杆、大摇大摆走上前,胳膊肘搭上车顶、敲了敲车窗。陈奕群将结过梁子的对家悉数滤了一遍,并没有眼前这人!于是他定定心,摇下车窗。

    阿扬:“陈奕群,不想点法子还真见不着你。”

    “哥们儿,有何贵干。”陈奕群佯装镇定,同时还偷瞄着后视镜。

    “不用看了,你的人现在正和我的弟兄们欣赏夜景呢,”阿扬直言道,“我问你,有个叫阿虹的,头发五颜六色,天天大街小巷地收保护费,是你的人吧?”

    “我当什么事呢,”陈奕群心头一轻,觉得先保证人身安全要紧,“回头我就吩咐下去,不跟兄弟们抢地盘。”

    “滚蛋!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谁tm跟你同流合污!”随后,他向身后的同伴打了个手势,“开过来。”

    陈奕群只见吉普车大灯一亮,缓缓向自己驶来。那吉普的前侧加装了全包围式的粗钢管保险杆,令整个车头像个遒劲的怪物,充满威胁。对比下来,370z宛如一位娇娘子。

    陈奕群有些慌了:“你们想干什么!”

    阿扬摸着车面说:“这车新买的吧,真漂亮,希望它也够结实。”说完他便走开了。

    “不、不是,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最后一个字是被吓出来的,因为吉普已经拦腰撞上370z侧身,强劲地将它一点点往路边推去。几米外,就是几十米深的陡坡,若是连人带车摔下去……想到这,陈奕群瞬间脊背发凉。

    “陈奕群,你的手下去哪收保护费我不管,但是敢收到邱爷头上,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结实粗壮的不锈钢钢管顶着370z炫蓝的漆面,车里的陈奕群简直要疯。被剐蹭和挤变形的车门甚至都不重要了,他慌乱地冲着外头喊道:“哥们,有话好好说!这是个误会,我都不认识什么邱爷——”

    阿扬悠哉补充道:“你认不认识无所谓,反正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了。今天我就是想给你个教训,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小跑车一寸一寸被推动着,毫无招架之力,崖边已近在眼前,陈奕群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大哥你给我个机会!我认错、我道歉、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行不行!”

    阿扬一手撑着高尔夫球杆一手夹着烟,徐徐吐出一个烟圈后,说:“真的?”

    “真的大哥,条件随便你提!”

    阿扬想了想,在球杆上按灭烟头,并对吉普车上的同伴示意道:“停下吧。”

    连体婴儿似的两辆车同时停下,370z右后车轮几乎呈悬空状态,整辆车基本上就靠三只轮胎扒着地面。

    惊魂甫定的陈奕群松了口气,他娘的,差点没命。

    吉普退了一段距离,两个大汉上前拉开车门,直接将人拖了出来。

    陈奕群瘫坐在地,气势全无:“明天、明天我就带人登门道歉!亲自给邱爷道歉!大哥你看成不成?”

    “登门就免了,兴师动众的,邱爷见着就闹心。两个事……”

    “您说,我全照办……”

    “第一,那个叫阿虹的,改天你把他送到我这里,老子要代表社会好好教训他,第二……”

    陈奕群侧耳听着,只见阿扬摩挲着杆上的球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下个月是邱爷66岁大寿,你在云庭大酒店给他置办场寿宴,三十桌,他满意了这事就算过去。你要是敢翻脸不认账,或者打什么歪主意,我保准让你和你的破安保公司就地消失。”

    陆肖二人并没有凑上前去,而是离得远远的、坐在车里欣赏城市夜景。

    “你真的有把握拿捏住陈奕群吗?”陆肖问。

    “有,”黑夹克极自信:“他有个优点,但也是缺点。”

    说完,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开门下车,留陆肖一人在车内。

    “完事了?”

    阿扬递去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叼进嘴里:“差不多了,你这招还挺管用,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拿这玩意有什么用?”他掂了掂手中的球杆。

    “吓唬人总得带个家伙吧,刀啊棍啊的,终究是野蛮了点,”那人回道,他听过一句话——高尔夫球杆,是上流社会的冷兵器,“邱爷肯定不喜欢。”

    “既然你也知道他不喜欢,我看,这件事索性就别让他知道了。”

    “听你的,”黑夹克会心一笑,“我今天就是来和朋友纯兜风的,什么都没看见。”

    借着冷白的月光,阿扬不动声色地往副驾上打量一眼,却一下子愣住——那双眉眼黑白分明、精雕细琢,没有过分的凌厉,又比女性多了分俊逸,简直就是……他心里忍不住地感叹:真他娘的好看,跟画的一样。

    男的?啧啧,这长得,光是俩眼就得让女的没法活,嗯,鼻梁也挺高……他还想再多看一点,只可惜黑色口罩遮住了余下的大半张脸。

    “谢了,”阿扬咧嘴一乐:“之前对你的偏见,我收回。”

    “无所谓,反正膈应的又不是我。”

    “哈,你小子,有点意思。”阿扬吸了口烟,“一起回去?”

    “不了,不顺路。”

    回城的路就一条,哪来的不顺路?阿扬心里嘀咕,却也没追问。

    后生可畏,是邱爷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可不可畏的,阿扬看不出来,他只觉得刚开始这人令他很不舒服。起初这小白脸只是常来厂里修车、改车,跟普通客户一样。然而不知何时起他与邱爷熟识了起来。阿扬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不简单——明明很年轻,周身却泛着捉摸不透的气息,倒不是小年轻们自以为是的猴精劲儿,而是近似于不露声色的城府。今天这一出,更是胆大心细。

    摸不着底、探不出目的的人才最可怕。

    吉普和三辆suv、连同被当做“人质”的370z结队驶离,在蜿蜒的山路上逐渐缩小成一串光点,唯独把陈奕群丢在原地。

    “该我们了。”黑夹克对陆肖说,“走吧。”

    陈奕群打了个电话,五花八门地骂完后,限时让对方来接自己。随后他越想越气,却无处发泄,只狠狠地挠了挠后脑勺。察觉有人靠近,他抬头的同时便认出了对方。

    他差点忘了这个人。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细致地打量两度挑衅自己的人,本以为是个张扬狂妄、五大三粗的混子,结果在看到那张脸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还挺眉清目秀的。然而这个印象只一闪而过,因为除了一张脸之外,那人居高临下的姿态和睥睨自己的眼神,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并非善类。实际上,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他又被扎扎实实阴了一把,且从此人生大变。

    “我们不是邱振鹤的人,”黑夹克首先开口,“陈奕群,我们有事情单独找你。”

    几个大汉他打不过,两个小年轻他怕啥?于是陈奕群又死皮不要脸地进入大佬状态:“巧了,我的人说到就到,我也有单独的账要跟你算。”

    陆肖惊叹于陈奕群前后变脸速度如此之快,真是……能屈能伸。

    黑夹克俯身半蹲,与陈奕群平视,认真说道:“好,你以什么身份跟我算?陈奕群,还是——陈飞?”

    “陈飞”二字一出,陈奕群如同掉入冰窟窿。

    这人是谁?

    为什么会知道我以前的名字!

    黑夹克嘴角一笑:“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我不光知道你改头换面、畏罪潜逃,还知道你在几百公里外的老家有一位患白内障的老母亲和两个正在上学的弟弟妹妹。这十多年貌似你从来没有回去看过他们吧?不对,你一直有定期打钱过去,也还算有点良心。这些事如果散播出去,你觉得你会怎么样?你的家人会怎么样?”

    陈奕群一言不发,右手暗自握成了拳头。

    解决了吧,一了百了!

    黑夹克像是知道陈奕群在想什么,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你打不过他的。”

    他眼神指向身后、站在远处的陆肖。

    陈奕群对戴着口罩的陆肖讥诮道:“大半夜还遮遮掩掩,装什么大明星?要不要老子给你弄个主角当当?”

    “当”字刚落,他猛地向前冲去,死死掐住黑夹克的脖子将其按倒在地。

    鸭舌帽掉落,额前碎发凌乱,那是一张白净年轻的脸。

    “妈的兔崽子,威胁我?老子这辈子最恨别人威胁我!去死吧你!”他眼神可怖,完全下了死手。

    黑夹克喘不上气,面色及其痛苦,但是他却掰不开紧缚脖颈的十指。就在陈奕群试图再加深力道时,突然,一条胳膊直接横在他身前,圈起脖子用力一勒,他整个人被一股蛮力带向后方,那力道方向一变,他重重侧摔在地。

    陆肖急忙上前扶起同伴,内疚道:“还好吗?”

    黑夹克急促喘息、将空气送进肺腑,狼狈撑起上身:“还好……没事……”

    陈奕群趴在地上缓了一阵后,刚一手捂着右肩、一脚踩住地面试图站起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劲手瞬间拿捏住他的右臂、并且前拉,同时,对方转身、弯腰,大冬瓜一样的陈奕群直接被腾空背起。

    完了!他想。

    呼声在脑中一闪而过,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完美的过肩就将他摔了出去。

    “砰——”

    脊背狠狠砸在地面,那一瞬间麻痹感传至四肢百骸。紧接着,五脏六腑仿佛被震得移了位,发出阵阵钝痛。

    “呃……艹你妈的……”摔懵圈的陈奕群一时半会根本站不起来,于是躺平半死不活地嗷嗷叫唤。

    “我说过……”

    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黑夹克正从上而下盯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戏。

    “你打不过他的。”

    况且还没真正开打,陈奕群就已经呈挺尸状态。

    “我日你八辈祖宗,你给我等着,老子迟早要去你坟头放鞭炮,哎呦我的腰——嘶——”

    “这山上有很多坑洞,都是上世纪留下来的,你再骂一句,我就随便找个洞把你捆了扔进去,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你。”黑夹克俯身恐吓道。

    陈奕群闭嘴了,扶着腰小心翼翼地坐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以前的事?”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你是要钱,还是有其他目的?”

    “我要你帮我做件事,一件对你来说很容易的事。事成之后,你的过往依旧会是秘密。”

    “你觉得我会信你?”

    “你没的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为什么是我?”

    “你就当自己命不好吧。尚江这个地方有人欠了我一笔债,我想好好跟他算一算。”

    那瞳仁颜色很深,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沟,葬着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只露出平静的表面。从始至终这个人都很冷静,即使是自己试图掐死他的时候……陈奕群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隐隐约约的可怕,即使那么年轻、那么单薄,但是,斗不过他的!

    老底被人攥着,陈奕群沉默片刻,语气彻底败了下来:“好,我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

    “刚刚跟你飙车的是顾知瀚?”那人答非所问。

    “你说的债跟他有关?”陈奕群警觉起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同在一个跑车俱乐部,不算熟。”

    陈奕群身后,远处半山腰的山道上出现几个移动的光点,落入黑夹克眼中。他没有回答,而是指使道:“手机给我。”

    陈奕群犹豫片刻但也照做。接过手机,黑夹克在上面输入一串号码,拨通便按断了,随后他将手机扔了回去。

    “现在你依旧是十青安保公司的总经理、前呼后拥的群哥,不会有任何变化。我会再联系你的。”说罢他转身就走。

    “等等!”陈奕群急忙喊住他,“至少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那人身形一顿,再次俯身半蹲,与陈奕群面对面,平静地说:

    “我叫木源,树木的木,水源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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