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命相连（四）
坐上回家的火车，蒋佳佳还在担心着路启衡。
发过去的所有消息都仿佛石沉大海一般。
她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只加了一个专业群，把消息翻烂了都没再看见过和路启衡相关的信息。
好友列表里也只有本专业的几个同学，就算他们有关于路启衡的消息，估计也不会回她的消息。
他们还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没主动删好友已经够给她脸了。
浓郁的不安感在她心里蔓延。
大年三十的晚上，吃完年夜饭，蒋佳佳陪着父母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十一点，妈妈实在熬不住先去睡了。
随着电视机里倒计时声音传来，新年的钟声敲响，鞭炮声、烟花声响彻夜空。
“新年快乐！”父女俩互送着新年的第一个祝福。
春晚结束后，蒋佳佳才拿起手机，准备把闹钟关了，好好睡一觉。
回来之后，她一直忙着给邻居家的小孩补课，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点亮手机屏幕，路启衡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
“抱歉，新年要把你一个人留在黑暗的甬道里了。”
蒋佳佳慌忙回拨电话。
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循环说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路启衡，也没再去过“安全屋”。
和路启衡的聊天框代替了“安全屋”存在，满屏都是她发过去的消息。
有她的近况，有学习的压力，有课程的重点……却没有他的回应。
大年初二，按照惯例，蒋佳佳跟着父母到大伯家拜年。
她却一点都没有过年的喜悦。
“佳佳怎么心不在焉的，该不会是在学校交了男朋友，这大过年见不到面，吵架了吧。”
一堆女人围在一起摘菜的时候，八卦就开始了。
“没有，这两天没睡好而已。”蒋佳佳找了个借口，敷衍着伯母。
“交男朋友也很正常，都上大学了，该考虑了，你们学校的男生要是没有合适的，伯母可以帮你介绍一下的呀。”
“嫂子，佳佳还小，不着急的。”蒋佳佳的妈妈开口帮女儿解围。
“什么不着急啊，这女孩子，就得趁着年轻，尤其像佳佳这样的大学生，是最容易找男朋友的，等到大学毕业，要忙着工作，哪还有什么时间谈恋爱啊，这个时候最合适了。”
伯母笑盈盈地看着蒋佳佳，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你堂哥的同学还有几个单身的，还有你嫂子那也有几个单身的朋友，让他们给你介绍一下，认识认识嘛。”
“现在你还有得选，再等就是别人选你了。”
村子里的女生一向早婚，这她是知道的，以前她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看着伯母脸上的笑，她却觉得很恶心。
此时伯母的嘴脸像极了古代青楼里的老鸨。
自己像是被摆放在货架上的“商品”，等待着被“售卖”。
她回想起了嫂子嫁给堂哥的时候。
嫂子是隔壁村子的，刚高中毕业，本来也考上了不错的学校，可以离开农村去城市看看的。
蒋佳佳不知道她和堂哥是怎么认识的，只知道她还没能等到开学，就怀孕了。
后来理所当然地被留在了村子里，再也没有离开过。
嫂子的第一胎，生下的是个女孩。
那时候去堂哥家，总能听见伯母抱怨嫂子不争气。
她甚至听见伯母私下偷偷跟妈妈说想要让堂哥跟嫂子离婚，重新再娶一个。
明明她记得最初的时候伯母对嫂子是最满意的，说她听话、懂事、孝顺。
怎么只是生了一个孩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好，嫂子的第二胎生下了一个男孩。
伯母对嫂子的态度有了些好转。
但蒋佳佳能明显的感觉到，伯母一心只向着她的小孙子。
小孙子想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想办法给他摘下来。
小孙女在一边嚎啕大哭都装作听不见。
往常她跟着父母去大伯家的时候，伯母也会习惯性地忽视她。
也就只有在干活的时候会叫上她一声。
去年得知她考上g大的时候，伯母倒变得殷勤得很，不仅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还让堂哥把换下来的旧手机送给了她。
甚至仔细问了她哪天去学校，等到她走的那天还陪着一起，送她到了车站。
那时蒋佳佳心里有些疑惑，但却也没有细想。
现在看来伯母这是早就预谋好，准备把她“卖了”。
她突然有些庆幸，还好她只是自己的伯母，而不是父母。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替自己做决定。
父母的“放纵”让她能自由自在地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个寒假过得极其煎熬，蒋佳佳心里一边担心着路启衡，一边又要应付伯母时不时的“骚扰”。
她这个伯母还真是说到做到，坚持不懈地给她介绍着各种男生。
有堂哥的同学、嫂子的朋友、临近几个村的“优质青年”。
蒋佳佳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掉了，可伯母还不死心，依然时不时给她打电话，要么就是直接上门堵她。
逼得蒋佳佳剩下的假期都没敢再碰过手机，甚至在听见手机铃声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害怕。
好在寒假不长，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时间。
踏上回校的列车，她有种被关在笼子里很久的狗，突然被放出来后的轻松欢快。
殊不知，前方还有一段更艰险的路在等着她。
看到熟悉的校园，记忆重启、往事重现。
她突然意识到这座校园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变了颜色，草不再嫩绿，花不再盛开，一片雾蒙蒙，怎么也看不清。
新生的花苞拼命争抢着仅有的养份，将弱小的花苞踩在脚底。
小花苞被花径遮挡着，看不见浩大的天地，就连她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也不见了踪影。
路启衡，你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最后一点希望被浇灭后，只剩下深深的无力，她非常不喜欢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如果你是因为害怕黑暗而退缩了，那我就在黑暗里点一盏灯，哪怕只剩我一个人，也要找到这条通道的门。
然后再回来带上你，光明正大的走出黑暗，迎接光明。
后来，蒋佳佳拿着一盏灯走进黑暗的通道的时候，她宁愿自己永远看不到光。
原来想要迎接光亮，需要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