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同命相连（一）
不能有朋友？蒋佳佳没听懂这话的意思，怎么会有人是不能有朋友的呢。
“我……和他们不太一样。”
蒋佳佳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这个不太一样是什么意思。
一连几天，蒋佳佳都不敢再一个人去什么地方，不管是去哪，她都会跟着人潮，生怕落单后又会发生意外。
女生宿舍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她浇下的那盆凉水没能完全熄灭火苗，点点星火很快又烧了起来。
回到宿舍的蒋佳佳看着自己的桌椅上全是水渍，桌上所有的书本都浸湿了。
她赶紧先把椅子擦干，然后用纸巾吸干书本上滴落的水，再把书本摊开放在椅子上，接着再擦书桌。
书本摊满了桌椅她这才把背上的书包取下，挂在椅背上。
“谁干的？”虽然她心里猜测是程司司的手笔，但万一呢。
“我。”
和蒋佳佳预料的一样，果然是程司司。
“准确的说是我。”施琪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跟同性恋混在一起，恶心死了，我没用消毒水给你刷刷已经算好的了。”
同性恋？什么情况？这一句话让蒋佳佳彻底懵了。
看着蒋佳佳迷惑的神情，程司司突然笑了。
“原来你不知道啊，啧啧啧，土包子恐怕都没听过同性恋这个词吧。”程司司看着蒋佳佳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工管的那个小白脸，好像是叫路启衡吧，他呀，可是同性恋。”
路启衡，同性恋。蒋佳佳瞬间就明白了那天晚上他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跟她费那么多话干什么，我看那点热水根本就没起到消毒的作用，得好好给她刷刷才是。”
说完施琪朝程司司使了一个眼神，两人拽着蒋佳佳进了厕所。
被两个人按在洗手台上，冰凉的水浇在她的身上，头发遮住了她的视线。
水声让她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她只能听见她们说，洗衣粉的清洁效果比较好，然后粉末状的东西就被涂在了她的头上和脸上。
那是蒋佳佳度过的最漫长的五分钟。
她们走后，蒋佳佳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眼泪再也止不住。
那天晚上，蒋佳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厕所，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上床的。
再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使劲撑起上半身，又突然脱力倒了回去。
“醒了？”秦琴听见声音，拖了把椅子站上去，这才看见蒋佳佳已经睁开的眼睛。
“醒了就好，你发烧了，我帮你请过假了，导员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你一直没醒，退烧药也塞不进去，我就先给你用了退热贴，不过看你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还是得去趟医院。”
秦琴跳下椅子，拿起蒋佳佳的保温杯灌了一杯热水，然后把杯子放进蒋佳佳的书包里，又塞了包纸巾。
这才重新挪了挪椅子的位置，又站上去，扶着蒋佳佳坐起来。
艰难地把蒋佳佳从床上弄下来，裹上厚厚的衣服，把自己的毛线帽扣在她的头上，又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塞进书包里，这才出门。
坐在医院输液室，药水一点一滴流进血管，蒋佳佳还是浑身乏力。
秦琴一直坐在旁边陪着蒋佳佳，时不时问问她渴不渴，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蒋佳佳一开始还敷衍着答一下，后来就不怎么回答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琴。
昨天晚上她最无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帮她一把，旁观者又何尝不是施暴者的帮凶呢。
可今天秦琴却又陪在她身边，这算什么，扇了一巴掌后，还妄想用一颗糖来维持那表面的和谐吗？
脑子里一团乱麻，她累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她闭上双眼，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她还是选择用最擅长的逃避来解决问题。
有时候逃避也挺好的，时间会给她答案。
这场高烧或许是让施琪和程司司意识到玩脱了，她们没再继续为难蒋佳佳，只是时不时还会再语言攻击一下。
冷嘲热讽听多了，也就麻木了，蒋佳佳现在已经能做到自动屏蔽掉不愿意听的话了。
就这样，宿舍也算是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又是一节近代史课，蒋佳佳在上课铃响前五分钟在教学楼下碰上了路启衡。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路启衡故意加快了脚步，和蒋佳佳拉开距离。
蒋佳佳走到门口的时候，上课铃声正好响起，她想都没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了路启衡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们正好坐在人群最后，她能清晰地看见不少人回头朝他们这边看，又小声议论着什么。
好在老师很快开始讲课，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你不该坐这的。”路启衡微微低头，用书挡住半张脸，压低声音说道。
蒋佳佳学着路启衡的动作，冲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路启衡同学，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既然大家已经认为他们是很熟的朋友了，那又何不干脆把这个误会变成现实呢。
反正都会被针对，两个人一起总会比一个人要好。
至少难过的时候会有人分担了。
这是蒋佳佳第一次主动想要交朋友，她能感受到她现在心跳速度很快。
路启衡抿着唇，迟迟没有回复。
弄得她更紧张了，好不容易勇敢一次，该不会就要以失败结束了吧。
她的心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开始反思。
是不是自己太直接了，还是自己说的话不对，不该说得这么肯定，应该用问句好了，这样还能给自己留个台阶。
还是太冲动了，应该想清楚再说的。
蒋佳佳的脑子里一团乱。
“嗯，朋友。”路启衡思考了很久，终于也朝着蒋佳佳露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
蒋佳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冲着路启衡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在看到路启衡坚定的眼神后，她才恢复了脸上的笑容。
他们就像两个傻子一样，坐在教室后面相视而笑。
两个没有朋友的人，在此刻同时有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