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手任务(4)
早晨七点钟,b队正式开始执行任务。
“异鬼预测活动圈里有五个人流量大、可能性高的地点,这五个地点刚好连线可以构成一个闭环,分别是医院,商场一号,学校,商场二号和商业大厦。然后,我们的安排是吴知和薛灵玉去医院附近,蒋芸和风柯去学校附近,先把着两个关键地方确定了,我一个人去商业大厦。调查完之后,逆时针去下一个地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优先在精神频道分享,我和风柯已经临时链接了,到时候会从他那里和你们联络。如果出什么问题就会手机联络,一定要保证手机全程通讯畅通。以及我们需要考虑到异鬼不在这个圈子上的可能,所以在调查的同时我们要留意异鬼的动向以便确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明白了吗?”
“明白!”
“好,那么就开始行动。”张明宇点点头,显得干劲十足,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讨论计划时的无可奈何与颓唐。风柯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这么适合当这个队长,他沉着冷静的发言确实起了稳定军心的效果。
b队的策略很传统,可以看作是教科书式的应对方式,优点是不浪费资源,缺点是总有遗漏的可能性存在,适合小队作战。而a队则是直接的全盘搜索,任何角落都不放过,缺点是耗时间耗精力。两个方案,一个是穷举,一个是重点抽样,各有各的优劣,至少在策略上没有高低贵贱可言。
出发前,吴知偷偷问了风柯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今天可以完成任务吗?”
风柯则是给出了一个像绕口令一样的答案:“我觉得可以。因为哪怕我们不可以,a队也可以,所以无论我们可不可以,今天这个任务都会结束。”
吴知沉默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加油啊。”
他快步走出酒店,他的搭档已经站在朝阳底下等他了。少女双手娇俏地负在身后,上半身往前地在和蒋芸小声交流,看起来对这一次的任务非常期待。
“走吧。”薛灵玉的双眸清澈透亮,就像是初生的小鹿般好奇地探索着这个世界。在她的眼里,这不是任务,而是一次新奇的森林探险。
“嗯。”吴知忍住想用手掌抚摸她头顶的冲动,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哨兵都是异鬼的优先攻击对象,然后接下来依次是护卫、普通人、伴侣和向导,而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受伤的哨兵,自然也会成为排查的重点。
吴知站在服务台问医生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薛灵玉站在他后面观察每一个人的神情,试图通过微表情去分析和寻找他们是否有所隐藏。而另一边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正吐着鲜红的信子在走廊上到处游窜,毛茸茸的短腿兔子跟在后面扑腾扑腾,四处寻找异鬼的踪迹。
正当两人一无所获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中年男人闯进众人的视野,他火急火燎地抱着一个小男孩冲进门诊大厅,神色有些慌张,豆大的汗水不停往下流:“医生,这里有人被异鬼袭击了!麻烦你救救他!”
“被袭击多久了?”最近的医生急忙接过昏迷小男孩,抱到三楼的急诊室去,另一个医生从胸前的口袋拿出笔和小本子开始记信息。
男人想了想,回答得十分确定:“我发现的时候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从学校打车过来大概花了三十分钟,所以应该是四十五分钟到三十分钟之间。”
“年纪?”
“三十八岁。”
“我是问小孩的年纪?”医生无奈地说。
“七八岁吧。”
“好的,病人家属跟我来。”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把纸笔揣进白大褂的兜里,“还有一些别的基本信息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男人迟疑着点了点头。
身后的吴知和薛灵玉对视了一眼,半个小时车程范围内的学校只有一所,那恰好就是蒋芸、风柯去的那一所。两人迅速分工,吴知上前问医生能不能一起,薛灵玉在精神频道里把所见所听都一股脑地分享给风柯。
「被袭击者是个小男孩?」
薛灵玉回想起刚刚的画面,面色多少有些凝重:「对,听家属说大概就是七八岁左右,是从你们学校那边过来的。」
「好,我们会具体问问当时的情况,有什么消息再联系。」风柯关了这边的通信,又去敲和张明宇的精神链,「你先撤回来,吴知薛灵玉发现踪迹了,现在以学校为圆心进行搜查。」
风柯共享过来的信息外围独自行动的张明宇停下了步伐。他看着脑海里凭空出现的有些模糊的小男孩形象,总感觉有点眼熟。
学校是五个地点中最远的,所以在接到信息的时候,蒋芸、风柯才刚刚来到学校附近。
校园内俨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学校门口广场停着好几辆校车,六个年级的学生都挤在这里,闹闹哄哄的,有哭的有骂骂咧咧的,还有一些还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和自己的小伙伴扯着嗓子聊天的。各班老师一边在努力维持秩序一边安排着低年级的小学生上车,高年级的等下一班。
哨兵并不适合在吵闹的环境久待。风柯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女性哨兵的烦躁,顺手给她套了一个精神屏障,稳定她的精神状况。
随着鼻尖处一阵清风拂过,耳边一直回响着的嘈杂繁乱的声音瞬间无影无踪。蒋芸侧头,感激地对着风柯低声说:“谢谢。”
“这没什么,安抚哨兵是向导的职责。”风柯不以为意摆摆手,他环顾四周,又抬起左手手腕看表,“袭击地点那边还有人在吗?”
蒋芸表情凝重,抬手指向不远处教学楼中的某一楼层:“我好像听到那边有女人哭泣的声音。”
风柯条件反射地跟着瞟了她手指的方向一眼:“走,我们过去吧。”镜片后是犀利、仿佛能看破一切的目光,“还有你让你的精神体在附近巡视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异鬼往哪个方向跑了。”
果然如蒋芸所说,教室里有一个女人正在哭泣,还有一位老师守在旁边安慰她。
风柯让留守在原地的q市特别行动科哨兵去干自己的事,把两位女士留了下来询问。
四人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风柯把前一个座位的椅子调转过来和老师正面对面,而蒋芸则是搬来椅子双手抱臂坐在侧边。
“请问二位分别是?”
“我是圆圆的阿姨。”女人依旧在止不住地哭泣,“她是是圆圆的班主任。”
“孩子的家长没有来吗?”
“因为我姐她生意上比较忙,所以一般都是我负责接送孩子。”孩子阿姨哽咽着说。
风柯点点头,又对着老师说:“当时发生袭击的时候老师在现场吗?大概是几点钟?其他孩子有无异常表现?”
老师点点头:“对,我当时在现场。圆圆受袭击的时候大概是八点,孩子们在教室里早读,没有任何异常现象。然后圆圆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就倒下了,我联想到之前的异鬼袭击新闻,所以就报警给了特别行动科。”
风柯“啧”了一声,正常人看不到异鬼的存在,能提供给他们的信息简直少得可怜。
他转向另外一位在场人:“我向请问一下阿姨,小孩父母或者祖父母中有谁是哨兵向导的吗?他们中间有人是很早就觉醒的吗?”
阿姨擦干净泪水,回答道:“我记得没有吧。我姐是个伴侣,我姐夫虽然是哨兵,但是只有d级,而且我记得好像是快二十岁才觉醒的,所以我们都想圆圆应该没有成为哨兵的可能。”
看来也排除异常觉醒的可能性了。风柯失望地停下记录的笔,但还是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说道:“放心,孩子已经在医院治疗,应该不会有事的。而且还有孩子父亲陪在孩子身边呢。”
阿姨嘴巴张圆,疑惑地看着两人:“姐夫回来了吗?我怎么没听我姐提起过。”
「小薛!小薛!这个中年男人不是孩子的父亲,千万别让他走,我们现在往医院方向过来了。」
「好的,收到。」
早在收到信息之前,薛灵玉就感觉这个中年男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她本人是走情绪流的向导,对不同情绪的感知自然比别人要清楚一些。这个男人的情绪主基调确实是紧张,但是又和一般的紧张不同,特别慌乱、特别害怕,甚至还有点手足无措,就像是一个不经常撒谎的人撒了谎之后的表现。
但是她无法得知男人是否真的撒谎了以及在哪里撒的谎,只能隐约感觉到情绪上的不太对劲。
「问他问题,别让他走。」薛灵玉的声音突兀地在吴知脑海里响起,吓了他一跳。吴知心里估计是学校那边调查到新线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决定照做。
“先生贵姓啊?”
“我、我姓张。”男人擦了擦额角的汗。
“张先生,你今天出门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啊?”男人愣了一下,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一样,“没有发生什么事啊。我就是很普通的早上送孩子上校车,然后准备去上班的时候,爱人告诉我小孩忘记带课本了让我给送过去。然后、然后,我到校门口就撞到了校医抱着我们家小孩,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说被异鬼袭击了,我就直接和他说我开车快,让我送医院。”
「问他车停在哪里了?」
这个问题的提出让人摸不着头脑,吴知回头看了薛灵玉一样,体型娇小的向导只是站在后面,和以往一样,眨巴着小鹿一样的眼睛,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你把车停在哪里了?”
“就停在医院停车场了吧。”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语速飞快,“这关你们什么事?有问题你问学校老师。我还有急事我要先走了。”
“有什么事?”
“我、我要先去公司请假,然后接我爱人来医院。”
“也就打个电话的事情,孩子还在治疗呢,你不留下来吗?”
“我想亲自去接不行吗?”
「他撒谎,他根本没有开车来。」
吴知深深地吸一口气,也站了起来,盯着男人,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撒谎。”
“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先生麻烦你配合我们。”吴知掰了掰手指关节,故意发出咔咔的响声,“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摆出了一个打拳击时常见的备战的姿势,虚张声势地喊道:“哨兵怎么了?哨兵就了不起吗?我以前也是一个哨兵。”
“那你应该看得见它吧。”吴知冷冷地盯着他,眼眸里闪过蛇类动物的阴鸷。男人顺着他视线往下看,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盘在他的脖子上,黄澄澄的蛇瞳盯得他背脊发凉,冰冷黏滑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这、这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蒋芸和风柯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酒店的老板娘。她换了一身新的黛青色旗袍,早上梳好的发髻现在已经七零八落,精致的妆容下是盖不住的苍白面色,眼圈泛红,一副泫泫欲泣的样子。
“我的儿子没事吧。”她紧紧抓住医生的双臂,十指的手指甲因为过于用力都有些许的发白,仰着脸眼睛泛着泪光。
“没事,发现得比较早,我们已经请了专业的医疗向导来进行五感疏导了,放心吧女士。”
老板娘连忙把手放开,对着医生鞠了几躬:“谢谢你们、麻烦你们了,只要能治好多少钱都可以的。你们赶快去忙吧,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的,一切治疗方案都接受。”
“好的,麻烦这位女士你跟我们来一趟。”
站在最外围的薛灵玉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想说对头,这才是真正的来自至亲的紧张嘛,果然还是有所不同的。
老板娘跟着去看了一眼孩子,把手续都办完了,才转回小队这边。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办公室里站着的第七个人,那个自称是孩子家长的中年男人。老板娘一看到中年男人,就捂着嘴惊叫了一声,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老方!怎么是你?老张呢?他跟你回来了吗?”
“嫂子。”男人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开口,“你先冷静一下,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你、你说?”不知怎么的,老板娘莫名有些心慌,心脏好像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让她有点呼吸不畅,下意识地想到这或许会是一个让她无法承受的消息。
“老张,他……他去世了。”
吴知离得最近,他看着女人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瞬间瘫软在地,扶都扶不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流。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医生,一左一右架起已经像个木偶一样,只会瞪着眼睛空流泪的老板娘去隔壁休息了。
一天之内连续受到两个巨大的打击,对于这位美丽的女士来讲还是过于残忍了。
接待室里,一时之间,一片寂静。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消化着这一群人的关系。一开始看男人对小男孩的家庭情况知道得很清楚,大家都以为是老师之类的角色,或者想得更远一点是不安好心的偷窥狂、人贩子,但是没有一个人想到老方竟然和老板娘是认识的。或者说,老方和孩子的父亲是认识的。
吴知看着中年男人的脸,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对象,冤枉了一个关心则乱的好人。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男人要撒谎,为什么会那么慌张?
片刻之后,薛灵玉打破了沉默。
她歪过头看着那个被称作“老方”的男人,似乎在喃喃自语,但说出的话却像是一颗炸弹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好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内疚呢?”
「告诉我吧,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