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往事
事情进展到死了两个人的地步，原本家里的雇员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我安排保安看管好第一现场，回到屋里继续昨天的问询。我走到临时腾出来的那间屋子时，老板忽然从后面叫住了我。
“你难道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们要先去调查方隅的事。”
我为难地看着她：“但……这可是杀人案啊……”
“现在台风已经停了，警察晚上就会来，你没必要再负责调查了。”她给我使了个眼色，“走吧，我们要去问问厨师关于十四年前的事。”
她来到方隅身边，委托人此时正和楚宁渊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非常尴尬。我们的到来给了他一个借口离开，他逃也似地远离了对方。
我好奇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方隅叹了口气：“呃……其实没什么，他问我真的是九龙市人吗？你觉得我能怎么回答？当然是装傻啊！我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忽然多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即使他们是超级富豪？”我问。
“是啊，即使他们是超级有钱人。家人这种事，事关重大，接受不了是人之常情吧。”
他说得很有道理：独自一人在繁华的大都市生活了十多年，今天忽然被告知自己其实有一大家子人，而且还是豪门继承人，怎么想都有点电信诈骗的味道。
“希诺伊说厨子在家里工作了二十年，或许他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柳鸿雪说，“我们去找他吧。”
“我听你的柳小姐。”委托人表示同意，于是我们绕过主楼的大厅，径直往厨房走去。豪宅的后厨也是豪华的，各种先进的厨具、电器摆放整齐，有五星级酒店的气质。由于早餐时间刚过，厨子正在休息，一看见我们几个过来，立刻友好地打招呼：“客人们来这里是想要喝点什么吗？我去泡杯茶吧？”
方隅立刻摆手：“不用不用常叔，我们只是来找你聊天的。”
说完这句话，他和常发财二人俱是一愣。
“我怎么会这么熟练地叫他常叔……”方隅自言自语着，我耳朵尖，听了个正着：“就好像曾经有人告诉我要这么叫他一样……”
常发财听到方隅刚刚的话，再结合面前年轻人出众的外貌，瞬间产生了联想，随即震惊地叫到：“你……你是楚子渝？”
方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简直像见了亲人一样拥抱了他，委托人手足无措，赶紧安慰对方，并问厨子究竟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常发财欲哭无泪：“你绝对是楚先生的二儿子！当年你可是被人贩子拐卖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拐卖了？”委托人纳闷，“没人拐卖我，我只记得有人给了我一张火车票让我去九龙，到九龙后由于无家可归才去了孤儿院。至于后来……”他顿了一下，“后来我阴差阳错地回到了这里。”
常发财更疑惑了：“这是老夫人说的啊？十四年前葬礼结束不久，是她大呼小叫地说，你和冰漪被人拐卖了，还要叫警察来找人，后来冰漪有好心人帮忙送了回来，但你一直没找到。”
“葬礼？”我捕捉到了重点，“十四年前，明采薇是怎么死的？”
“癌症。”常厨师语气沉重，看来他回忆起了让他心情低落的事。“夫人是因为癌症去世的，好像是在外面举行活动的时候忽然吐血，然后就死了。当年的管家负责处理夫人死时穿着的衣服，正好我看见了，上面的血迹触目惊心。先生给她举办了简朴的葬礼，在葬礼之后，两个孩子就不见了。”
哦吼，这和委托人梦中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那么问题来了：明采薇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得了癌症吐血而死，还是被人杀害？
柳鸿雪思索片刻，问道：“冰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回来之后说了什么？”
“她应该是报案失踪的一个月之后回来的，有个好心人说小姑娘一个人在昀海市的大街上哭，看她怪可怜就问了她家在哪儿，把她送回来了。不过冰漪没有说什么，可能是她太小了，不记事。”
“事情我已经清楚了。”柳鸿雪谢过厨子，“你在这个家里工作了很多年，你是否记得明采薇活着的时候和丈夫、婆婆的关系如何？”
“嗯……明采薇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但她太温柔了，事事都先想着别人，从不替自己想想。”常发财陷入了回忆中：“她对先生很好，也尽力对老夫人好，可是老夫人不怎么喜欢她，经常刁难她。先生因为不想违抗老夫人的意愿，对种种刁难视而不见。后来，老夫人越来越过分了，我们时常劝她别再忍让，可她却说，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离婚了。就这样，她在最辉煌的时候去世了，我们都很怀念她，真的。现在看到您——楚子渝先生，我百感交集，真希望你的母亲能活过来亲眼看看她的儿子，你们长得真像，气质也一模一样。”
方隅低下头，沉默不语。他死死攥着拳头，好像在极力压抑自己哭出来的欲望。
没有办法离婚……这句话让我产生了一些联想。我和老板交换一下眼神，随后我们留下方隅和厨师在这儿交流过去，我和老板找了个没人的走廊去议论明采薇无法离婚的原因。
“一般女性无法提出离婚，有几种可能。”柳鸿雪说，“第一种是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必须听从对方安排；第二种是有求于对方，如果离婚就不能达成目的；第三种是碍于亲戚朋友的议论丢不下面子，属于心理原因；第四种是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如果离婚将会失去完成的机会。”
“第二种和第四种差不多嘛。”我说。
“确实，但还是有些差别。我徒弟之前问过我一个案子，受害者之所以不和品德有问题的丈夫离婚，是为了得到丈夫公司的情报从而透露给黑市，最终被丈夫杀害，玩火自焚。这属于第四种的情况。”
我很在意她话中提到的那个徒弟，不过案件分析要紧，我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搁在一边，思索起来：
“也就是说，假设明采薇需要丈夫帮忙还债，就属于第二种情况了？”我问。
“是的。”
“我想希诺伊可能对明采薇的事比较了解，她说过她们俩是朋友，不如我们去问问她？”
“那我们走吧。希诺伊在哪儿？”
老板的发音带着明显的京城味，有一种首都居民特有的令人尊敬的气质。
希诺伊具体去哪儿我不太清楚，不过她可能和大家在一起，于是我们朝着大厅走去。
主楼的大厅靠近后院的山茶园，从落地窗一眼望去尽数是或红或白的硕大花朵。雨后的花瓣上都挂着晶莹的露珠，像是水晶洒落其上。装饰古朴的大厅里只有来来回回整理文件的秘书叶小月和希诺伊俩人，后者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柳鸿雪走到希诺伊身边：“你了解明采薇的婚姻问题吗？”
希诺伊合上了书，我看到那是日本某著名推理作家的《恶意》。由于职业关系，经常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我平日里从不读推理小说，但希诺伊非常喜欢。她从前和我讲了不少各种推理小说的内容，后来我慢慢也了解了一些。
“这本书会告诉你答案。”希诺伊略有深意地举起书递给柳鸿雪，“明采薇与被害人很像。”
柳鸿雪没有接她的书，“你是说无缘无故的恨？”
希诺伊微笑：“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柳鸿雪摇摇头：“不，她的死因不是我想问的。明采薇曾经说她无法离婚，你是否知道她为何口出此言？”
希诺伊想了想，然后掏出来手机翻找信息。最后她语气沉重地说：
“因为她的父亲。”
“父亲？”我问。
“明采薇的父亲是普通工人，在一次工作时出了严重事故住院，需要巨额资金支持。而且她父亲的姐姐因车祸去世，她家里还要出资供养明采薇的侄女，经济陷入困境。那时明采薇和楚吟风已经结婚，为了让岳父活下来，楚家提供了最好的医疗设备和专业人员，但彻底治愈他需要很长时间。所以为了父亲，明采薇即使遭遇不公，也无法离婚。”
我懂了，是第二种，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