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嫌疑
楚冰漪走进临时审讯室时,气定神闲、泰然自若,丝毫不像是死了亲人的少女。她的哥哥和父亲因出事而沉默消沉,全家笼罩着低气压,而她依旧是几个小时之前我看到的那副样子——优雅、稳重、衣着得体,从外在来看完全没有破绽。
然而对我而言,她一身全是疑点。
她挽着一个清爽的丸子头,用墨绿色的发圈扎起;一条亚麻色的连衣裙衬托出她纤细的身材。她的五官虽无法与生母相比,但也颇为秀美大气,是个标准的美人。她低下头拉出椅子坐下时,我看到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纯金项链,雕刻成了树枝的形状。
“你的项链很别致。”我说。
她好像没料到我会这样说,眼睛微微睁大,然后礼貌地笑到:“谢谢,这是年初我父亲送我的新年礼物。”
“这是什么树的树枝?呃……发财树?”
据我了解,岭南的商业家族大多有栽种发财树的传统,给女儿选一条寓意发财的树枝项链,好像很符合我对楚吟风的印象。
“哈哈哈您真幽默啊警察小姐。”楚冰漪笑了起来,“这是橡树的树枝,是veritus的新年款首饰,您要是感兴趣可以去他们官网了解一下,它真的不是发财树啦。”
我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们不谈这个了,我想了解一下案件的事。”
“您想问什么?”
“这么说吧。”我咳嗽一声清清嗓,“综合你家工作人员的意见,你拥有最大的杀人动机。人,是你杀的吧?”
其实我根本没有证据,只是单纯地怀疑。审讯时问出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了观察对方的反应,以此判断对方与案子有什么关系。
楚冰漪面带恰到好处的疑惑,眨了眨眼睛:“杀人?我?”
“我有理由怀疑你调换了你祖母的药物。你一直饱受祖母的虐待,因此憎恨她,于是杀了她。”
“可是为什么?她患有严重疾病,没多久就会死,我何必多此一举杀人?”她皱起眉头,“况且如果是动机,我的老师、秘书,甚至我父亲本人,都有动机杀人,你为何只怀疑我呢?”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确实,她说得很对,老夫人患有心脑血管疾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大限将至,如果恨她的话,不需要等很久她就会因病去世,杀人纯属多此一举。
而且……盛长歌和叶小月还没有接受询问,我不清楚她们是怎么想的,此刻妄下判断,只会酿成错误。
“你父亲也有动机?”
“是啊。”她叹了口气,“我父亲和盛老师的故事算人尽皆知了吧。祖母当然不肯同意他们再婚,虽然父亲明面上对母亲比较尊重,可内心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我曾经听过他自言自语,希望祖母快点死了好。”
真是母慈子孝的一家。我心中吐槽。
随后我和她聊了一些关于她父亲的事,但没有什么收获。只凭动机来判断杀人犯的话几乎人人都有可能,如果不是投毒的时间足足有三天,我想破案不会这么困难。
“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谁杀的人,所以我只是做出推测而已。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抱歉。”我说。
“职业病嘛,我理解。”她站了起来,“我可以走了吧?下一个叫谁?”
她站起来的时候,我眼角余光瞥见她的项链挂坠原来有两个,一个是树枝,另一个是一个单词:egeria 。
这大概是她的英文名,我想,还挺古典。
“叫盛长歌进来。多谢。”
楚冰漪出门后通知老师进屋,这个中年女性穿着咖啡色家居服,但气质出众,一看就知道是从事教育行业的人。她把长发简单用抓夹挽起,整体随性又自然,完全不像其他暂住雇主家的工作人员。
“不是我干的。”她用不耐烦的语气看着我,“你叫我进来是问什么?”
“我也没说是你杀的人,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我一边说一边打量她,只见她的手上无名指戴着一枚金戒指,倒是很衬她的衣服。
“我只是一个普通教师,和雇主家里的事没什么关系。”
她好像很不愿意和别人讲她的事,然而这恰恰证明了她有问题。
“据我所知,你并没有结婚吧?可是你为什么要佩戴婚戒?”
我问了一个逻辑上说不通的问题。如果是一般人,或许会回答“关你什么事”、“不过是装饰品”,但心里有鬼的家伙绝对会露出破绽。
果然,家教的心理素质不行,她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直视我。
我追问到:“送你婚戒的,是楚先生吧?”
她气愤且略恼羞成怒地瞪着我:“这与案子无关!”
“和案子有没有关系是警察说了算的。”我微笑着说,“你只需要回答是与否就行。”
良久,她点了点头。
“是,我承认,我和楚先生是情人关系。”
她讲述了一段狗血的故事:十四年前明采薇去世,楚宁渊伤心过度拒绝去学校,楚吟风便给他请了刚刚从大学毕业的家教盛长歌。这位家教水平很高,属于全才,从小学到高中的任何一科她都能教,因此后来楚冰漪到读书的年龄后,也和哥哥一起跟着家教学习。多年的相处让失去妻子的楚吟风又一次爱上了一个女人,五年前二人正式恋爱,她还怀孕了。然而就在二人准备结婚时,老夫人得知了这件事,逼迫她流产,并且禁止她再提结婚的事。
“楚宁渊和冰漪都对我们的事表示支持,只有她反对,还杀死了我的孩子。”盛长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觉得我会喜欢她吗?我当然非常讨厌她!但人不是我杀的,我根本连血凝酶是什么药效都不清楚,怎么可能下毒!”
“我没怀疑你,别太激动。”我无奈地说,“今天先问到这儿吧,实在是太晚了,叫大家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接着来。”
手机上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再这么熬夜下去明天那些工作人员会很疲惫。盛老师去通知大家明天见,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睡觉了。
回到别院,我本来想把录音传给老板之后和方隅谈谈心,但实在困得不行,最后录音也没传、人也没看见,回到房间灯也没开,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