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恶人
“父亲除了纺织、服装公司以外，还有一家造船厂。”楚家的继承人坐在会客室的纯白沙发上和我们讲着主人迟到的缘由，为了照顾外国人希诺伊，他讲的是英文。“昨天造船厂的项目出了岔子没能按时交货，父亲气得不行，要求对方必须在今天完工。他现在接的电话是负责人汇报工作的电话，项目好像终于结束了。等到他发完火，应该快来了。”
这种公司的事拿来闲谈，看来楚宁渊不是很在意公司的形象问题。我拿过桌面上一个橘子，慢慢剥开皮分成两半，给了精神状态不太好的委托人一半。
我们俩人穿着助理的衣服，存在感几乎为零，大少爷和二位女士谈论着项目合作的问题，根本没注意方隅的视线。
我凑过去小声问：“你认识他？”
委托人欲言又止，视线一直在对方和面前的橘子之间游移。“我……我有印象，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想不起来了。”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试试。”我小声说完，他半信半疑地看我，然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这位先生打扰了，请问洗漱间怎么走？”
方隅直接向楚宁渊提问，对方愣了片刻，指了指左边：“在那边，门口有一幅山水画。”
方隅当然不是真的要去上厕所，为了确认大少爷是否认识他，我建议他假装问对方厕所的位置，实则观察对方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他去洗了个手，回来后和我说：“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确实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样子。”
“所以他也认为你和他妈长得太像了。”我分析到，“要么就是，他觉得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我们嘀嘀咕咕半天，这时菲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客人们都在里面等候了，小先生也在。”
“去通知厨房，准备宴会吧。”一个低沉略有苍老的声音响起，我听得出这家的主人来了。
门被推开，我看见一位穿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性迈步走来。他身材中等，没有这个年纪普遍的发福，气质威严，一头掺白灰发，脸颊有如刀削，看得出是个性格坚毅的人。怪不得能让港城第一美女一见倾心，我心里想，这位老爷年轻时候必然帅得一塌糊涂。
见过楚吟风后，我才意识到楚宁渊和父亲的长相更为相似，他身上没多少母亲的影子。对于习惯性认为儿子应该像妈的我来讲，确实是个冲击。
老爷和女士们挨个问好，他脸上温和的微笑在瞥见后面的方隅时瞬间消失，不过久经商场的老人个个都是表情管理大师，他很快恢复了笑容，甚至走到我们面前，和我们俩人握手。
“你是希诺伊女士的助理？这么年轻就能得到她的信任，一定是人才。”他笑眯眯地握着方隅的手，“合作期间还望费心了。”
委托人都快僵住了，他频频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可我爱莫能助，于是可怜的委托人只能点头哈腰，表示一定一定。
既然主人露面，我们也不必在会客室等待。四人随着女佣的指引穿过古色古香的屏风、门廊来到了宴会厅。宴会厅的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我们分别落座后，楚吟风叫李岩让厨房上菜。
菜肴一道一道地呈上来，先上的是前菜，有透明的豆腐皮包子、小巧的龙井茶酥、杏仁豆腐和汤品，装点心的盘子也非常漂亮，像是汝窑的工艺。正在管家和女佣人上菜时，连通餐厅和外界的游廊上忽然传来老妇人的骂声：
“废物！连擦地都擦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声音很大，我们几个不明所以的外人互相对视一眼，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楚家父子。楚吟风对此似乎没什么反应，而楚宁渊脸色不太好，他向我们说了声抱歉，站起身想要去看看，然而被父亲叫停了。
“在客人面前收着点。”楚吟风说。
“……知道了，爸爸。”
楚宁渊颇为担心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坐下来心不在焉地看着盘子里没动过的点心。希诺伊好像事不关己，开心地享用着盘子里的食物；柳鸿雪一如既往地优雅，只是我能察觉到她在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餐厅的大门打开，我看见一位颇为漂亮的少女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走入餐厅。女佣立刻过来想要帮助少女推轮椅，却被老人一巴掌拍开：“让她来！”
女佣只好为难地看了少女一眼，退到后面去准备上菜了。那位漂亮的少女神情平淡，好像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恶言恶语，一言不发地将老夫人推到她的位置上，做好这一切后，她走到了管家李岩身边站好，像一位合格的女仆。
我寻思这家人对女仆态度这样差，女仆为什么不辞职呢？这孩子看起来不过17、18岁，可真能忍啊！
老夫人入座后，楚吟风笑着对我们介绍：“这位是我母亲，禤鹤龄。母亲，这些是我项目的合作伙伴。”
禤鹤龄一脸不感兴趣，摆摆手说“我不想听这些”，然后问儿子：“我的巧克力呢？”
李岩抢先一步回答：“夫人，您的巧克力这就端上来，还望稍等。”
“叫冰漪那丫头去端，擦地擦不好的话，端一碗甜品总做得到吧！”老夫人瞟了那边的年轻女孩一眼，语气多了几分戾气：“还不快去！”
少女依旧面色平静，回答了一声“是”，麻利地转身往厨房跑去。
其实我自从听到她名字的那刻起就震惊了。冰漪，楚家确实应该有一位名叫冰漪的女孩，但她不是这家雇佣的女仆，也不是秘书助理。楚冰漪，她是楚吟风的亲生女儿！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楚吟风会允许母亲这样恶毒地对待自己的女儿？他为什么不帮助她？
种种疑问在我的脑海中翻腾，我给柳鸿雪递了个眼色表示我有问题，可柳鸿雪轻轻摇头，凑过来小声对我说：“别急，什么也别问，等到宴会结束后再说。”
我只好压住心中疑惑，转头去安慰一口点心嚼了五十下都不自知的方隅。方隅坐的位置恰好和禤鹤龄对面，之前禤鹤龄一直在和楚家父子说话没注意对面的人，这会儿她一抬头看见方隅，吓得大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众人鸦雀无声，只有希诺伊这个心大的女人还在不停吃着，发出一些咀嚼声。
禤鹤龄甚至顾不上什么礼貌，她直起身子问：“他是谁？为什么会来我们家？”
楚宁渊一边手扶太阳穴一边拦着：“奶奶，那是爸的客人，您别这样好吗……”
柳鸿雪解释说：“方隅先生是九龙人，这次出差之前从未去过别的城市，您或许认错人了。”
她转过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点水消消气。”
禤鹤龄见对方给自己台阶下，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无礼，顺势接过杯子，也不再咄咄逼人。这时楚冰漪从厨房回来，拿来了她要的巧克力甜品。老夫人又阴阳怪气了一顿，吃上甜品才消停。
她闭嘴之后这场宴会才算是恢复正常的气氛。前菜吃完后上了正餐，主菜以海鲜为主，质量不错，然而我并不喜欢海鲜，所以只是浅尝辄止。宴会开到一半，外面忽然狂风大作，不多时暴雨倾盆。透过餐厅的窗户只能看见一片白雾，院子里的景色都看不清楚了。这大雨堪比热带雨林的骤雨，我想，台风真是要命。
“今天真不巧，赶上台风，我们怎么回去啊。”希诺伊担忧地说。
“不如这样，您四位可以在我们这里住下，等台风停了再走如何？”楚宁渊建议道。
“不会麻烦各位吗？”柳鸿雪问。
楚吟风笑到：“不会，我家很久没有来客人了，几位还请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住下吧。李岩，去准备客人们的房间。”
“那多谢了。”我感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