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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解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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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雨晨告诉我,她们还在互助新村小区的门口。我借了李元洲的车火速赶到,只见孟雨晨坐在门前大理石台阶上,身边靠着一个十分虚弱的女性。小区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地瞅一眼这孩子是怎么了,但只有我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孟队长一看见我便大喊:“小沈!你快来!”

    我停好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人身边,看着老板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心脏仿佛要蹦出嗓子眼。

    “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孟队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好像是去追那辆垃圾车了,追到之后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的人赶到后一直在搜查那个玻璃瓶子,没想到她不知怎么忽然面露难色、脸色惨白。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问问你。你要不要送她去医院?她有什么基础疾病吗?”

    我心想她确实有,不过嘴上却说着“不清楚”。我对孟姐说:“我要带她回家,这边的事你们以后再告诉我吧。”

    孟姐将老板小心翼翼地托付给我,我横抱起她纤细轻盈的身躯放在车后座上,一边给精神科医生打电话一边疯狂踩油门。

    “麻烦你立刻、马上来一趟,柳鸿雪的状态不太对劲!”

    “……好,我立刻过去。”地中海医生冷静地回答。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了。这条从互助新村到别墅的路我是第二次走,必须要看地图导航才能开,可是这次我甚至忘记了打开语音导航,全凭本能找到了一条近路回去。

    我的脑海被她的安危占满,除此之外的事一概无法思考。我无比自责——我怎么可以单独留下她一个人!如果她受伤了呢?如果犯人还有别的同伙伤害到她呢?如果她疾病发作倒在路边,而没人救她呢

    我是她雇来的助理,可我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

    除了给她添麻烦、让她牵涉到危险的事中,我什么用都没有。明明应该是我负责保护她,可我失职了。

    真是混蛋啊。我想,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案子,我也不会再插手了……如果、如果她还愿意继续雇佣我的话。

    我发誓。

    我把她从车里抱到卧室。陈冬此刻不在家里,我非常庆幸她的缺席。柳鸿雪躺在床上,原本有光泽的长发黯淡下去,头顶直冒冷汗。在夏日的炎热中她的双手却冰凉无比,她睁开了眼睛好像在追随面前的什么东西,但眼神涣散,好像弥留之际的死者。

    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干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她变成这样的——我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用作警醒,但我的疼痛无济于事。柳鸿雪忽然伸出双手在空中奋力想要抓住什么,而她的动作在半空停顿住,紧接着她哭了出来。我惊愕地看着她双手扼住自己的脖颈,连忙扑上去掰开她的手。她发疯的时候力气惊人,我必须用尽全力才能防止她被自己掐死。

    直到门铃响起,我才松了口气。

    医生看样子来得非常匆忙,原本稀疏的头发更加混乱,像是金丝雀的鸟巢。我顾不上和他详细解释,拉着他来到柳鸿雪的卧室,请求他救救这个脆弱的少女。

    “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心情急切,语气上也不那么客气,医生仔细检查了她的脉搏和心跳,之后严肃地从包里拿出了两盒药。

    “她要吃一个片剂和两个胶囊,吃完之后会好一些。”

    医生把药交给我,“你给她喂下去。”

    我感觉自己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顾不上什么礼节,连哄带骗地让发疯状态的老板咽下了药。医生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我的动作,等老板躺下,我给她盖好被子,他问:“你是不是让她剧烈运动了?”

    医生的眼神非常锐利,好像能直接戳破我的所有谎言和伪装。

    我局促不安地说:“呃……我好像……是让她去追那辆车了……”

    “你是疯了吗?怎么能让她做这种事?”医生瞪着我,嗓音提高一倍:“你知不知道她的病会因为心脏和供血的原因引发?你想她死吗?我好不容易才稳定她的病情,现在可好!”

    他伸手指着我:“如果她出了什么问题,等待你的大概是柳家的律师了。”

    “我……虽然这么说没用,但……非常抱歉。”我低下头说。

    医生叹了口气,“现在先观察一阵子吧。她要是没事,我再和你讲。”

    “讲什么?”

    “……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以及,她为什么会叫你玩具熊小姐。”

    医生坐在床边凝视着已经陷入沉睡的柳鸿雪。我则被他的话震惊了。

    说句实话,我感觉自从遇到柳鸿雪之后,我总是在震惊和去往震惊的路上。

    我从未真正了解过我的上司。她是一个相当沉默寡言的人,我们闲谈聊天时,说话的多半是我,她一直充当聆听者的角色,很少谈及自己。而作为她的下属,我又不好直接去问她的过去经历,因此我几乎对她一无所知。

    医生见老板睡得深沉,将我叫到房间外面谈话。

    他仔细地没有将门锁上,而是留了一条缝方便观察柳鸿雪的情况。

    “我现在要告诉你,她眼中的世界和我们不太一样。”医生说,“希望你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体谅关心她,别再做出不合理的举动。”

    我只能点头同意。

    “她……她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

    “她曾经给我画过一幅画。”医生拿出手机,翻找片刻后递给我,屏幕上是一张珂拉琪风格的拼贴画,颇有波普艺术的杂乱疯狂气质。

    “这就是她眼中世界的样子,她说是严格按照她的所见绘制的。”

    画面的线条纤细凌乱,大体能看得出背景是一处客厅。一只玩具熊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脑,胡桃夹子站在装饰柜那里,手中端着红茶。有一只穿西装、戴眼镜的山羊站在阳台望着窗外,窗外是一大片用银色铁链拴好的星星月亮。这幅画让我难以捉摸,我问:“这是她眼中的景色?这些动物和玩偶是什么东西?”

    医生说:“是人。在她眼中,我是一只戴眼镜的山羊,陈冬是胡桃夹子,你就是那只玩具熊。”

    “这是……是我?”我惊讶地指着那只可爱的玩偶,有点不敢相信。

    “她只有高中那两年恢复正常,看到与常人无异的世界。但父母离婚之后,她的病再次发作,至今都仍然无法识别活人。她的大脑为她虚构了一个纯洁浪漫的童话世界,大概是不希望她见识世间险恶吧。可惜,她还是没逃得过。”

    “她……不会觉得不适吗?一直和其他人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难道不会……”

    “你认为你眼睛所见就是真实吗?”医生问我,“我们接受到的信息是大脑处理过后的,而真实的世界究竟怎样,谁也无法定论。很多动物看不到颜色,有的鸟类却有四色视觉,还有的动物看得到紫外线,而人类看不到那些。我们之所以定义她为病人,只是因为她的世界与我们不同罢了。”

    医生叹了口气,“而人类,向来是讨厌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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