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拥抱
分局接到我的电话后立刻请网络技术部门的专家联合经济犯罪小组的人调查赵倩的来往账户。然而她的账户交易信息好像加了很多重密码一样难以寻踪觅迹，专家说她的交易对象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手段相当先进且高科技，完全破解对方的信息需要很长时间。
得知有线索的警察们非常亢奋，他们终于放弃了从林筠那边取得信息，转而开始调查赵倩的科研伙伴、论文竞争对手、合作对象之类的人。这些琐碎的调查再一次开始消磨警察们的耐心，孟雨晨把我拉进了分局的调查群组，我总能看见他们在群里抱怨“日常白跑一趟”。
许多天过去了，网络技术部门的人对破解赵倩的交易对象踪迹毫无头绪，程序员挂着黑眼圈憔悴得老了好几岁，和队长吐槽根本破解不了，这个加密技术完全不是普通地下钱庄能用的，即使知道有大问题也无能为力，实在不行叫国安的人来帮忙吧。孟姐苦笑着说，找国安帮忙需要手续，很麻烦的，别想了。
看着他们毫无办法的样子，我也非常着急。我问过我爸能不能宽限几天，我爸转手发给我一条新闻，上面赫然是“女教授惨死家中，凶手仍逍遥法外”，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新闻下面的评论清一色都是“希望快点抓到凶手”、“九龙的治安好差”、“太吓人了我不敢出门”之类的，我立刻明白了我父亲的用意——既然已经上了新闻，市局就必须考虑案子拖得太久不能破会给公信力造成无可挽回的负面影响。
“这个案子，和水鬼的案子，”他说，“必须在一个月之内结案。老百姓需要我们赋予他们安全感，如果不能及时抓住凶手，我们就是失职。”
和父亲交流过后，我沉默地在别墅中彳亍。柳鸿雪正坐在一楼客厅看球赛回放，小茶几摆满了她心爱的零食。
“还在为案子的事烦心？”她问。
“嗯。”我走到茶几旁拿起一袋薯片。“两个案子都没有头绪。如果不能按时结案，我父亲恐怕要告别局长的位置了。我家还有房贷没还呢，可不能被炒鱿鱼啊。”
柳鸿雪暂停了比赛，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我来帮你吧。”
“诶？”
“我自认为算一个优秀的占卜师，推理能力也值得信任。有我的话，肯定能在一个月结案。”
我有些感动地看着她：“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能遇到这样一个上司，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我曾多次因为工作之外的事情要求请假，并且工作时间也在研究破案，正常人不会雇佣这样一个下属的，可老板却毫不在意，她甚至愿意帮忙！
“嗯，所以希望你听好人的话，现在不要在地上乱晃，坐下来陪我看比赛。”
……
好吧，原来只是为了提醒我别在地上徘徊。
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老板的自我评价——好像确实没错？她的确有出众的占卜师天赋，能准确预知客户的烦恼，并且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端倪。她会成为一个好帮手的，我想。
被老板安慰过后我停止焦虑，撕开零食包装纸，安静地看起电视屏幕上的比赛。我实在想不明白这种球赛有什么好看的，比赛双方一队穿白色一队穿黑色，乱七八糟地奔跑在翠绿的草坪上，在我看来还不如《动物世界》有趣。可是作为下属不能妄言老板的爱好，我只好装作很懂的样子在适当的时候鼓个掌。
但比赛的时间太长了。那粒黑白色的皮球被双方队员从左传到右，再从右边踢回来，我的眼珠也随之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仿佛在凝视催眠师手中摆动的怀表。过了一段时间，我实在是撑不住了，上下眼皮被睡意牢牢粘合在一起，陷入了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朦胧中传来熟悉的呼唤声，还感觉有人在戳我的肚子。我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我靠在沙发睡着了，老板把我叫醒，表情十分精彩。
“比赛结束了？”我颤颤巍巍地问。
“结束十五分钟了。”柳鸿雪说，“你有两个电话，但我怎么也叫不醒你。快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大事。”
我十分愧疚，一脸歉意拿着手机溜进会客室回电话。果然手机中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李元洲打来的。我心道难不成水鬼案发现线索了？连忙拨了过去。
电话没多久就被接起，李元洲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老沈，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我刚刚睡着了……不好意思。有什么事？”
“大事！你有没有时间来分局一趟？这事要当面告诉你，电话里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总之就是，我们发现了水鬼案的重大线索！”
“那要先恭喜你们，离破案又进了一步。”我替他们高兴，“我什么时候过去方便？”
“要不你明天过来，明天上午九点有个审讯，我觉得你可以听一听，就当帮兄弟个忙。”
“可以。”
聊完约定的时间，我转身回到大厅。老板依旧静静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摆着一台mac。
“你明天也要请假吧。”柳鸿雪淡淡地说。
“呃……是的。”我吞吞吐吐地回答，“老板，我觉得如果我一直是这个状况，您可以把我辞退。总请假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她听了我的话，合上了电脑站了起来。她的个子很小，站在我面前必须仰起头才能看到我，可是即使这种姿态，也不损她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她看起来仍然很平静，那双眼睛深邃得叫人无法看穿她的内心，我根本不知道她是生气还是怎样，只好拘谨地站着等待训话。
“我可以原谅你。”她说，这第一句话就很出我意料，“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从今以后，如果你遇到了什么案子，都要将其告知我，并且相信我做出的推理。”柳鸿雪认真地说。“只有这一个条件。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解约，至于违约金我会如数付款，你不需要担心。”
开玩笑，这种条件对我太有利了，怎么可能拒绝！我有些不知是感动还是松了口气，拼命点头同意：“老板，我当然愿意！如果您能帮分局解决案子，简直是帮了大忙！没人会不同意的！”
我不知怎么地忽然一激动，伸出手给了她一个拥抱。抱到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的身上带着清淡的茉莉花香水味，因缺乏运动抱起来触感相当柔软，和从前与同事朋友们为了庆功的硬邦邦拥抱完全不同。
但这可不是我的同事，这是我的上司啊！
我立刻撒开手，尴尬地逃进自己的房间去了。因此我并没有听到柳鸿雪在客厅中轻声呢喃的问题：
“……玩具熊小姐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