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苦力
张奇迹在学校没少干体力活，也帮家里干过那么一点儿地里的小活儿，但像挖土豆这种农活，他是第一次干，没想到那么累，小半天儿的功夫，他的身体就僵了一样，尤其是腰。
“师父，你咋种这么多土豆？”张奇迹抱着镢头杆杵在那里休息，满脑门汗和土。
“刨不动了？”王守规看着张奇迹，“去车上拿袋子把挖出来的装上，装的时候检查下埋土里的，别落下。”
张奇迹扔了镢头，向地头上走去。“袋子？”张奇迹心里嘀咕着，“来的时候没看见啥袋子啊。希望忘了带，让他回去拿去，我也歇一会儿。”
一个化肥袋子被折叠在车斗的角落，来的时候张奇迹没注意，他失望地拿起袋子，打开，好大一个，都快比他高了。“这装到啥时候能装满？”张奇迹心灰意冷。
泥土湿润凉爽，张奇迹跪在土里，把土豆一个个往袋子里扔，装完一棵的，再用手在土里挖挖，把没刨上来的土豆找出来。
快到中午头的时候，师娘送来了水和饭，看见水的时候张奇迹才察觉自己喉咙都快干得冒烟了。
菜是炖茄子，里面零星有点儿肉片儿，干粮是馒头，张奇迹一口气吃了三个，他觉得师娘做的菜太好吃了，比杨翠娥做得还好吃，后来才知道那只是错觉，因为当时他太饿了。
吃完饭，王守规让张奇迹休息会儿，去周围逛逛，或者找个地儿睡觉。张奇迹没觉得困，便去周围逛了逛，这会儿身上也轻松多了。
附近的那片香椿树林，让张奇迹着迷，他最喜欢吃香椿炒鸡蛋，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了，要是开春，那不是爽歪歪了吗？
张奇迹走在香椿树林里，踩着地上的杂草，仰头透过树的枝叶看着切割成碎片的天空，那一块块蓝色映衬得正好，让张奇迹产生了一点儿恍若仙境的感觉。
穿过香椿树林，有一条小河沟，里面的水还算干净，虽然不是清澈见底，但最起码不是被污染的臭黑水，他们马厂村的饮马河现在里面只有生命力顽强的泥鳅还能活着。
张奇迹坐在一棵香椿树旁晒太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张奇迹被王守规晃悠醒了。
“你小子，怎么跑这么远？”王守规的声音像从天上传来的一样，“我还以为你跑回家了。”
王守规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师父。”张奇迹迷蒙着双眼看着王守规。
“走吧，干活去了。”王守规说着走开了。
张奇迹驱散浑身的睡意，使劲伸了个懒腰，扶着香椿树站起来，跟着王守规回土豆地去。
下午干到了西天出现彩霞，王守规才带着张奇迹回家。
张奇迹坐在一大袋土豆上，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空，晚风吹来，他突然有些想家了。
晚上，王守规的儿子放学回来了，张奇迹和他见过，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王操，曹操的操。”王守规站在张奇迹面前，主动介绍自己，显然他早就做好了张奇迹到来的准备。
“我叫张奇迹……”张奇迹看着王操。
“我知道。”王操说。
饭桌上，张奇迹还不习惯，低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条，师娘和王操不时地往他碗里夹菜。菜很简单，一个炖土豆子，一个炒鸡蛋。
吃完饭，王操写作业，张奇迹还想着帮师娘刷刷碗啥的，杨翠娥跟他交代过要有眼力见儿，师娘把他拦住了，让他去看电视，张奇迹坐在凳子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播啥都无所谓，他只觉得浑身难受不自在，这不是自己家啊，他想回家。
幸好王操作业写得快，他写完作业喊张奇迹玩儿跳棋，张奇迹才稍微从那窒息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晚上睡觉前，师娘给张奇迹准备了洗漱用品，竟然还有牙刷牙膏，张奇迹就买过一次牙刷，他没有刷牙的习惯。
在院子里洗漱完，上个厕所，王操就带着他去睡觉了。他和王操睡一个屋，一张床。
“你十几了？”黑暗中，王操问张奇迹。
“十……”张奇迹想了想，“十三，快十四了。”
“我也十三。”王操说。
“你是在河头镇那个学校上学吗？”张奇迹问。
“是啊。”王操回答。
“你上初几？”张奇迹问。
“初二。”王操说。
“哦。”张奇迹有些失望，想着他要是上初一，应该认识张茂吧，“我朋友上初一。”
“叫啥，说不定我认识。”王操说。
“张茂。”张奇迹说。
王操哈哈一笑：“我还真认识，那小子学习好，班里前三。”
“啊？哦。”张奇迹有点儿惭愧，他不知道张茂的学习情况，也没问过。
“回头我找找他，以后可以一块玩儿。”王操说。
张奇迹突然想起刘龙，便问道：“你跟刘龙一个班？”
“刘龙？”王操说，“他也是你朋友？”
“不是，他以前老欺负我和张茂。”张奇迹说，心里又说：我来这儿不就是刘龙搞的吗？
“我说呢，刘龙不是我们班的，他在三班，我二班的。”王操说，“那家伙坏着呢，老招惹我们班的女生。”
“是。”张奇迹说，“他爸开木头厂的。”
聊着聊着，王操睡着了。张奇迹的脑子却仍清醒得像井里的蛤蟆，望着月亮咕呱咕呱叫。他还是想回家，心里模拟着逃走的情形：悄悄起身，下床，穿上衣服，溜出门，进了院子，大门锁着，他翻墙头出去，在月色下，朝着家的方向狂奔，夜色清冷，微风习习，跑着跑着就看到了马厂村，有一家还亮着灯，大概是妈妈在等着他……
不知不觉，张奇迹睡着了，梦里，他和杨翠娥聊着天，不知道聊的什么，但他们笑得很开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张奇迹发现王操已经走了，他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师父和师娘正在桌边吃饭。
“去洗洗，洗完来吃饭。”师娘对张奇迹说。
张奇迹答应一声，出了堂屋，天还没完全亮，空气清冷得很。上个厕所洗漱完，张奇迹坐到桌边吃早饭，那是一碗泡好的方便面。
张奇迹抬眼看了一眼王守规，想问吃完饭干啥，又把话咽了回去。
“吃完饭，跟我下地。”王守规说，“今天看能把剩下的土豆挖完了吧。”
“哦。”张奇迹心里一沉，想：不是拜师学艺吗？不会是让我来当苦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