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惩罚
张奇迹让张茂帮他写检讨书。
“要真诚。”张奇迹跟张茂说。
“放心吧。”张茂趴在桌上写着，边写边笑。
“你笑个屁啊？”张奇迹在旁边看着张茂，莫名其妙。
张茂把作业本推给张奇迹：“你看看。”
张奇迹看着作业本上写的检讨书，磕磕巴巴读着：“亲爱的……大外……这是啥字？”
张茂拿过作业本笑着读起来：“亲爱的大外甥，你好，这次你可没让你大表舅去打扫厕所，算你有良心，值得表扬，不过……”
“你写的啥？”张奇迹把作业本抢过来，“别乱搞啊。”
“没事儿，这个我写着玩儿。”张茂拿过笔记本，“我再重新给你写。”
张奇迹拿着卖游戏机的二十一块钱和剩下的两个游戏机还有检讨书到办公室交给了校长。
校长看着检讨书，头也不抬地问张奇迹：“这是你写的？”
“那个……我让茂茂帮我写的。”张奇迹知道说自己写的校长也不信，“但是意思是我说给他的。”
“行。”校长放下检讨书，拿起钱来，“这钱给学校买粉笔，算是你做贡献了。”又拿起两个游戏机，“这两个玩意儿，我一会儿就砸了，你也别惦记了。”
“不惦记。”张奇迹忙说。
“行了，走吧，回去上课吧。”校长说。
张奇迹愣了一下，本想着校长还得教育教育他呢，抬头看了眼校长，忙转身回教室了。
老实了两个星期，张奇迹也想好好听听课，但是老师在台上讲，他在下边跟做梦似的，脑子里总是不停地回想电视剧电影里的情节，法海抓白娘子，他就幻想自己变成神仙把法海打一顿，唐僧给孙悟空念紧箍咒，他又变成像校长的人把唐僧训斥一番，困了睡着了可能还会梦到乔峰把降龙十八掌传给了他。
张奇迹实在闲得难受，又盘算着把之前卖文具的事儿再搞起来，这事儿总不会影响到同学们学习，老师和校长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一天下午放学，张奇迹和张茂走在回家的路上，张茂看看走在前边的同学离得远了，后边也没有人，从书包里拿出一双毛线手套来，递给张奇迹。
“啥玩意儿？”张奇迹接过那双手套看着，“给我的？咋了？”
“吴燕妮让我给你的。”张茂说。
“啊？”张奇迹不明所以，“吴燕妮给我这干啥？”
“你没把她给咱办公室钥匙的事儿说出来嘛，要不她爸得收拾她了。”张茂说，“她说得谢谢你，天冷了，给你双手套。”
张奇迹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定情信物。”张茂笑着对张奇迹说，“你可爱惜着点儿戴。”
“你瞎说啥？”张奇迹推了一把张茂，脸上竟红了。
“吴燕妮确实有点儿好看。”张茂又说，“你以后跟他她结婚，给校长当女婿，不错不错。”
“草！你别瞎说了行不！”张奇迹推着张茂，“回家看《大风车》去。”
张奇迹没事儿就去找张茂，找着机会就跟吴燕妮说句话，还把“移动文具店”的买卖做到了张茂班上，有时候假装不经意地就送给吴燕妮个铅笔、橡皮啥的。后来，吴燕妮带的吃的也会分给张奇迹，每当这时候，张奇迹身上就跟通了电一样，天气再凉也不觉得冷。
终于有一天，张奇迹像中了魔一样，鬼使神差地给吴燕妮写了一封信，用的是从城里买来的信封和信纸，信纸废了一大堆，字是一个一个照着字典抄的。字典是张茂的，张奇迹借来用，还让张茂教会他查字典的方法。
吴燕妮没给张奇迹回信，但在一天放学的路上，吴燕妮塞给张奇迹一把大白兔奶糖，给完就朝前跑着回家了，也没说话。
张奇迹看着吴燕妮的背影，拿了一块大白兔递给张茂。
“我不吃，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张茂不高兴地说，“把我当空气，给你这么多，给我两个也行啊。”
“不吃拉到。”张奇迹把大白兔都塞进了口袋里。
“给我两个。”张茂伸手往张奇迹口袋里掏。
“你不是不吃吗？”张奇迹按住口袋。
“不给我我就找校长告发你们俩去。”张茂说，“你丈人得把你腚打烂。”
没用得着告发，校长就发现了张奇迹和吴燕妮的事儿。
吴燕妮把张奇迹那封“情书”藏在了书皮里，那天吴燕妮写完作业没收拾，他爸给她把书和作业往书包里放，那封信从书皮里掉出来了。
“亲爱的燕妮……”
校长看到开头还笑了，心想着是吴燕妮的朋友——一个同班的女同学——给女儿写的生日卡，可越看越不对劲，看到最后“张奇迹”的署名时，脸登时就绿了。
校长简直失去了理智，他惩罚张奇迹和吴燕妮一起清扫厕所，态度很坚决。
虽然天气已经冷了，但厕所里的味道还是冲鼻子。
男厕所，站在一排满是“炸弹”（孩子们对秽物的别称）的坑位前，张奇迹手把铁锨，干呕了两下，对校长说：“要不罚我一个人吧。”
“不……呕——”校长也干呕一声，“不行！”往后站了一步，“今天你俩谁也跑不了！必须给我清理干净！我就在这看着，今天弄不完，明天继续！”
吴燕妮拿着铁锨边哭边呕边锄粪坑里的污物，把头使劲歪在一边，用眼睛余光找着位置。
张奇迹好不到哪儿去，不断干呕着，又尽量加快手里的速度，把污物锄进运送污物的独轮车车斗里，心想着他能多锄点儿，吴燕妮就能少锄点儿。
几个老师看不过去，跑到厕所劝校长。
“校长，何苦呢？别难为……呕——”数学老师不小心看了一眼独轮车斗里，“别难为孩子了。”
“你们都别管了啊！”校长似乎已经适应了厕所此刻的环境，语气铿锵，“我就是要让他俩以后见了面就干哕，谁看见谁都恶心！多大点儿孩子，在我眼皮子地下还搞对象了？简直就是反了天了！”校长越说越来气，指着张奇迹和吴燕妮，“快点儿弄！”
“妈……我要找俺妈……呕——”吴燕妮大哭着。
“今天你找你爷也白搭！”校长看着吴燕妮大声说。平时吴燕妮她爷爷最疼她。
吴燕妮边哭边锄，手上力道没掌握好，一锨头锄多了，抬起来手上一沉，锨头没抬上去，撞到了独轮车斗外壁上，手上一滑，铁锨掉地上了，“嘭”的一声，污物四溅。
吴燕妮和张奇迹身上，校长和几个老师身上，都沾上了污物。吴燕妮身上沾得最多。
一片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吴燕妮脸上也崩上了污物，她眼睛紧闭，嘴也紧绷起来，哭声从鼻子里往外蹿，四肢僵硬地站在那里。
张奇迹看这情况，把铁锨一撂，抓了吴燕妮的手腕子就往厕所外走。
校长也没火气了，看着张奇迹和吴燕妮，对张奇迹说：“去压水井那等着。”
储藏室前边有个压水井，供给着全校的用水。
“走了走了。”校长对几个老师说。
几个老师互相看看，边呕着边支棱着胳膊腿往外走。
校长看看地上狼藉，干呕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校工从自己宿舍拿了脸盆，在压水井上压了半盆凉水，又拿了暖壶往脸盆里倒了半暖壶热水。
“我的个妮。”校工在脸盆里沾湿了毛巾，给吴燕妮擦脸。
张奇迹把上衣裤子和鞋都脱了，鞋扔在一边，把衣服放在压水井水龙头下边的石头板子上，边压水边用脚踩着冲洗。
脸擦了好几遍，换了三盆水，吴燕妮才敢睁开眼。
老师们和校长还在后边排着队呢。
吴燕妮把上衣裤子鞋脱了扔到花坛边，穿着秋裤秋衣就跑了，看都没看他爸一眼。
“你上哪去？办公室我那有个褂子，你穿上去。”校长看着吴燕妮的背影喊着。
吴燕妮脚下顿也没顿一下，往学校大门口跑去。
那天以后，很长时间，吴燕妮都没再和张奇迹说过话。
张奇迹心里也难过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