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步入正轨
为了挽救自己那近乎消失的时间观念,余炬开始记日了。每有一天过去,他便在墙上用法术操纵石块刻下一道划痕。每七天,他会刻下一道更大的划痕。虽然白天黑夜需要来到水闸口才能分辨,但余炬并不嫌麻烦。毕竟,自己几乎无事可做。
等到第七天,他已经认熟了水道的每一段路,记清了每一个岔路口。
他打算整理一下目前的状况,再盘算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首先是他自己的情况。他重生之后的躯壳是一个的光球,这让他同时拥有了亡灵与元素生物的特征。
他新身体的运转需要能量,而最好的能量来源便是光。直接照射的强烈阳光会伤害自己,但是除此以外的所有光线自己都能吸收。
而且,他也能将吸收的光释放出来。这个能力相当实用。要知道,普通人对抗死灵最好的方法便是准备明亮的炬火。绝大部分死灵都会因为火光而退避。
他现在不仅可以意念施法,还可以花费专注力操作法力以攻击,像之前与蜘蛛战斗时法力光束攻击一样。像法力光束这种不用媒介的法术被称为未注册法术。虽然有时这种法术更灵活多变,但是不仅输出效率低下,而且释放时需要临场消耗更多专注力,所以没有法师会在紧急情况下这样施法。
目前他还能释放的法术只有两个半:灵视咒、聆听咒和法力光束(算半个)。唯一的攻击手段没有注册,导致自己看似准备充分,实则隐患无穷。以后要面对更多的敌人,这些法术远远不够。
精于历险或歼灭怪物的法师们会将法术书上的法术精挑细选装订成册,制作成个人的庞大施法列表。有些高阶法师为了快速释放一些复杂的高阶法术,甚至会提前数天准备施法,将法术调节到只需释放的水准。如果对法力的感知与操作是法术的地基,那么法术列表就是一个法师法术的墙体与骨架。
要凑齐一张表的法术么,还真是任重道远。他想。
他如飞鸟梳毛般梳理记忆,最后终于找出三个还算合适的法术:咒文咒,飞弹咒和裂解咒。
咒文咒,余炬最爱的法术之一。使用该咒可以生成充满法力的文字,图形进行攻击。咒文咒产生的咒文也可以当做施法媒介。印象里,余炬生前曾把这个咒带上法师决斗场,想来正是因为这个咒的灵活多变。
飞弹咒,顾名思义,使用这个咒即可发射出数枚飞弹攻击敌人。各门各派法师们都最爱用的经典法术之一。因非常基础,而且可以附加各种状态闻名。
至于裂解咒,这是一种伤害和清障兼具的破坏性法术,可以用法力切入施法对象的薄弱之处,再以类似爆破的方式将薄弱处撑裂。
这三个法术,以及法力光束,都有一个特点:由于本质上都只是法力的操作,所以不仅可以无注册施法,而且施法媒介也相当简单——只需要简单的咒语。
提到咒语,就不得不提到余炬新学习的元素派法术风语术了。用风语术咏唱咒语,虽然效果上可能有所衰减,但是总比因不能讲话而无法施法好些。
目前,通过风语术和咒文咒,余炬已经可以施展绝大部分的法术了。
然后是猪怪与猪人。
毫无疑问,猪怪是邪恶的血肉祭祀的产物。它们以猪人个体为复制模板,经由大量的肉变形而成。根据旗号叙述,有时猪怪身上会出现人脸来看,肉很有可能来自于人类。
至于猪人,据旗号说,它们早在猪怪之前便生活在这里。这个族群目前只有不到十人,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各有各的专长。(除了旗号)比如“刀锤”身形健硕,能扛能打;“游侠”身形灵活,是投掷好手,作为族群中的猎人经验丰富。“铁钩”擅长修复、建筑与陷阱。
它们是一群智慧生命,形成了自己的语言文字,还有自己的文化与原始的神灵信仰。
祖灵是最大最古老的信仰,它掌管生育与增殖的权能,这种权能后来逐渐延伸,到最后几乎所有的神灵都是从祖灵诞生的。
而最近,钢灵在年轻一辈的猪人中更为受欢迎。原因很简单:钢铁好用。猪人们勇武好战,从猪怪与强盗手中抢到不少的金属武器,却不知道金属如何炼成。锋利的武器与坚实的护甲又在年轻好战的族人中很受欢迎。于是它们认为,
当然,曾经这个族群中还有过对火灵的崇拜。只是火毕竟既难以掌控又过于危险,这一点比不上钢铁。因此,年轻猪人们总是向钢灵祈福,而表达对火灵的敬畏则只是例行公事。
猪人们把猪怪的存在视为一种不祥征兆。族群内的祭司认为,因为年青一代逐渐抛弃了祖灵的信仰,惹怒了祖灵,从而导致了猪怪的出现。猪怪不分同族异族地进行攻击就是明证。据祭司说,猪人每称呼一次别人的真名,阴影里就会诞生一只猪怪。
旗号本来还没有明确的信仰,但自从余炬救他一命过后,他便改信月灵了。照它的理解,自己是月亮之灵为了介入整个世界而创造的化身,因此记忆才会有缺漏……虽然驴唇不对马嘴,但想象力可嘉。
祖灵之灾除了导致猪怪的形成之外,还在水道各处形成了制式统一的宝箱,余炬曾经瞧过一眼,那些箱子都充满了不详的气息,于是并未细致研究。猪人们起初对宝箱还有些惊讶,后来逐渐也习惯了,有时还会往宝箱里放些自己用不上的东西。据猪人说,箱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凭空变出金银珠宝。有些令人意外的是,祖灵之灾也会形成书籍,虽然大多数页空空荡荡,只有少数几页有些破碎的鬼画符。
余炬有时感觉,这水道真像自己曾在城里追更过的某种地下城通俗小说。
还有,令人意外的是,即使存在猪怪这样的恐怖生物,这片水道其实是有人类活动的。有一群身披链甲,内衬棉衣,手持双刀、长矛或土制滑膛枪的强盗经常在这里游荡。听说他们似乎受人之托,在这里找什么东西。还有一帮邪教徒,身着奇装异服,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成天混在猪怪堆里,念诵些邪恶的咒语,竟然不会被猪怪袭击。
余炬曾经尝试过与这些人类交流,但大多数人看到光球要么吓得哭爹喊娘,要么抬手便打。至今,已经是第三次交涉失败了。
再者,这两帮人个个都干过杀人越货的活计,说不定交涉失败反而是好事。
还有,虽然自己没有实体,似乎可以穿过墙壁逃离水道,但实际上水道的封印是360°无死角覆盖的。所以,要想离开水道,只有冲击封印一个办法。
整理完目前搜集到的情报,余炬感觉自己仿佛长叹了一口气。据传闻,曾经有水手遭遇海难,受困孤岛,历经数十年才得以脱困。如今自己身陷水道,连人的形体都早已失去,空有与人交流的途径又有何用?自己的境遇,和那水手的境遇相比,谁更悲惨些,怕是不好说!
余炬发完牢骚,用元素操纵托起那块写字用的石块,在墙上写道:
1制订自己的法表
2解开水道的封印
3与猪人打好关系
4调查邪教徒与强盗
5联系外界
6恢复人形
这六条便是他目前的主要目标。
或许这些目标毕生都不会实现,但有个目标就有份动力,而对于现在的自己,有动力比啥都强。
当晚日最后一缕照进水道的阳光也逐渐变暗之时,余炬知道:是时候冲击封印了。
他驾轻就熟地从拐角里飘了出来,凝聚法力,用风语术念动咒文咒的咒语:
“咒文文咒,文咒者咒文!”
数行泛着红光,不断变化形态的符文由一点发出,在空中飞速转动,一些径直飞向水闸的封印符文,另一些则不断变形,经由余炬的调节,最后形成两个标准的图案。
随即,飞弹咒和裂解咒释放。
十几发飞弹倾泻而出,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尾迹,随后齐头并进,轰向封印。
一道长蛇般的高能蓝色流体紧跟其后,蜿蜒盘旋,最终盘成一道环,落在符文的边缘上。
“破!”余炬一声令下,那流体环转为红色,随即爆裂开来。
“砰砰砰——轰!”
随着烟雾逐渐散去,法力乱流也逐渐稳定下来,余炬瞪眼一瞧:那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封印几乎纹丝未动,只在一角多了道裂隙。
“已经是全力一击了,还是没办法强行解开封印么……”余炬沉思。他长叹一口气(当然,是靠风语术做到的),缓缓飘回水道深处,顺便刻下今天的新划痕。
就在余炬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那古老的邪恶封印忽然开始发生变化。本来分为三层的符文居然运动起来。随着第二层缓慢地开始转动,那出现裂痕的第一层逐渐恢复原样,一盏茶工夫过去,第一层竟恢复如初。而那第三层,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似的,居然就这样破裂,只有一丝波动荡漾,传播至远方……
……
历经一路颠簸,福尔若·爱德华终于抵达了金真镇。双轮马车在卵石路上行驶造成的颠簸恰到好处,保证了他和另外两人下地时只觉步伐不稳,头脑眩晕,却不至于使三人呕吐。
“这路修得有够烂。”他握紧了手中重新封好漆的信件说。
“确实。”说话的人身披整套米兰式板甲,腰间挂着一把长剑,一顶头盔夹在腋下,身后则绑着截短的一杆旗帜。如果说这片土地上还有谁对骑士老爷有好奇与幻想的话,来找这个罐头人铁定错不了。
“嘻嘻,养尊处优的老爷们才会对路怎么颠簸挑三拣四,照我看,有车总比没车好。”说这番欠揍话的是一个叫大流士的亡命之徒。他左手持一杆燧发枪,右手拿一把锋锐的短刀,身上穿一件满是刀割痕迹的风衣,腰间则装着火药与子弹袋。
“你!”罐头人几乎动起手来。
“列奥纳多,冷静。毕竟咱们路上遇见强盗袭击,还是他帮忙解决的呢。”福尔若如是说。
福尔若说的没错。他们三人在来金真镇的路上遇到一伙强盗袭击,多亏大流士边叫骂边还击,不然福尔若和列奥那多非得吃几发枪子才能到镇上来。
“哼,算了。”
“话说回来,这里就是信上说的金真镇么。”福尔若念叨。
他环视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数百人口的小镇。虽然天色渐暗,正是居民们回家休息的时候,但是街上出乎意料的冷清还是使三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正是金秋时节,其他镇上无一不在庆贺丰收的喜悦,只有这里例外。就在这时,一阵冰冷强劲的海风夹带着枯萎的枝条与树叶席卷而来,吹得三人一阵透心凉。压抑而肃杀的气氛搞得三人很不愉快。
“你们两个以前来过这里吗?”福尔若问。
两人摇头。
“我可不会来这种鬼地方。”大流士答。
“哼,头一次与你意见这么统一。”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福尔若收到信件开始。他本是个落魄的作家,一生为穷所困,郁郁不得志。直到有一天,一封信件改变了他的命运——他被发现是一个古老没落家族仅存的旁系血亲,忽然就继承了金真镇附近的千亩地产。只是这片土地经受了各种秘法邪教的摧残,请福尔若回来就是负责收拾烂摊子。至于另两人,则是他雇来的佣兵。
三人无奈,正打算找旅店住下。
就在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神智不清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来。他目光呆滞,丝毫没注意三人和马车,口中念叨着令人难懂的词句。
“先生,请问这里的旅店在哪里?”福尔若问。他虽然感觉这人不大对头,但也没有别人可问路了。
男子似乎并未听见福尔若的招呼,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大流士心里发毛。
街道的风依旧阴冷刺骨,街道的气氛依旧诡异可怖。
正当三人放弃问话时,那男子眼中忽然闪烁精光,仿佛三魂七魄都回到身体,抬起头来,朝向三人,咧起嘴来,摆出一副难掩的可怖笑脸。
他张了张口,仿佛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因各种原因不愿吐露一字。
最后,他长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在那…闰年新的一天……世界…将扫清自身……”
“……那…封装的亡灵……将摘下…荆冠……扫清…铁蒺藜……”
与此同时,在金真镇北方的大片腐化的森林里,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病态狂笑。传言,那片森林里住着炼制魔药的恶毒巫婆。而只有她的“研究”取得莫大进展时,她才会发出这般狂笑。
而在小镇东北方的坡地上的古老遗迹群的阴影里,一名同样衣衫褴褛的“先知”似乎明白了感觉到了什么。
“那命运的锁链终于已经锈蚀殆尽……我也能给自己一个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