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离别
西境风俗异于中原，宁川一行人在王府人的指引下到处逛了逛，没有作妖，这几日过得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要离开西境的前一日。
宁姝颜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纹丝不动，看着甚是认真好学，但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的魂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
宁姝颜想到了上一世跟着她去京城的齐云风，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也会跟着她。
但这次回到京城，宁姝颜是想解决所有事情以后再回到西境，齐云风跟过去，齐将军就少了一个助力。
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不急于这一时。
“小姐，今日太阳正好，我们去放纸鸢吧。”
月琅的声音忽然钻进耳朵，扰乱了女儿家淡淡的思绪。
宁姝颜忙回神。
“你这丫头靠过来也不说一声。”
“小姐这就冤枉我了，是小姐看书太出神了，没听到，可不能怪我啊。”月琅嗔笑道。
宁姝颜缓缓将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状似不经意间道：
“这几日都不见齐云风的影子，想必是又被齐叔叔责罚不许出门了，你们去叫他一起放纸鸢吧，让他也喘口气。”
“得嘞！”
月琅脆声应道，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宁姝颜的院落在王府后院西侧，单独有自己的花园、流水、亭台。
齐云风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向大片草地，远远地就望见了站在流水旁的女子，视线怎么也移不开。
宁姝颜已经等在那里，烟紫色月影长裙飘摇如蝶，清丽绝伦的容颜在阳光下愈发显得柔和。
看见齐云风这副样子，月琅捂嘴偷偷对月琳打趣道：
“齐小将军看咱们小姐看得眼睛都直了，以后小姐去京城了，不知道要怎么想念呢。”
月琳作势要轻拍她，嘴角却也挂着笑意。
二人把纸鸢放在石桌上，悄悄离开。
齐云风站定，一身白衣温润如玉，十七岁的年纪，已经上过几次战场，少年的青涩中又增添了几分成熟，从见到宁姝颜起，眼里就浮起笑意。
一时间，这个少年和墓前那个颓废的齐将军身影重合，宁姝颜有些恍惚。
“怎么这几日都不曾见你？又被叔叔关起来了？”少女俏皮笑问。
齐云风挠挠头：
“我都十七岁了，父亲轻易不再责罚我了。你不是要去京城了吗，这几天我在家中库房，想挑点礼物送给你 ”
宁姝颜眨眨眼睛，伸出一只娇嫩白皙的手：
“礼物呢？”
“我……我看了几天，感觉什么好东西你都有，没有能配得上你的，所以不好意思来见你。”
宁姝颜看着齐云风认真又窘迫的样子，轻声嘟囔：“傻子。”
齐云风听见，咧嘴笑得坦荡，旋即问：
“你为什么要去京城？西境多好啊，有草原、有大漠、有好听的歌好看的舞，还有好吃的食物。”
“还有呢？”宁姝颜追问。
“什么还有？”齐云风有一丝怔愣。
“你觉得还有什么可以留住我？”
“还有，还有最疼爱你的外祖父。”
“还有呢？”
齐云风沉默半晌，低下头嗫嚅着：“没了吧。”
宁姝颜心尖微颤，这一世她主动找到了齐云风，才听到了他不算挽留的挽留，上一世他连见她的勇气都没有，又会私下后悔多少次？
她忽然有些不忍心，不再逗他：“我向你保证，一年内一定回来。”
齐云风猛然抬头，眼底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不过这个是我和你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齐云风郑重点头，一副我保证不会泄露秘密的模样。
宁姝颜莞尔。
“这两年里你不用去京城里找我，好好跟着齐叔叔练武，到时候我回来要检查你有没有偷懒。”
“遵命！阿颜的话我都听，一定好好练武，等着你回来。”
宁姝颜心中升起暖意。
蝴蝶形状的纸鸢在半空飞舞，随风蹁跹，在阳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光辉。
翌日一早，车马行李都在王府门前排起长队，浩浩荡荡，单单给宁姝颜带的物品就足足三十架，周边整整齐齐列着王府的士兵，负责一路护送。
前厅，宁川深深行礼，拜别安平王。
宁姝颜看着外祖父鬓角花白的头发，眼眶湿润，早上月琳来报，昨夜书房通宵灯火长明，外祖父一夜未眠。
她紧随宁川后道：“阿颜此次跟随父亲回京，会时常写信遣人送来，外祖父莫要太过挂念，保重身子是最要紧的。”
安平王亦是动容：“好孩子，好孩子，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今后不在我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派人守在你身边，别怕，一切都有外祖父在这呢！”
祖孙二人情深，旁人看得唏嘘。
宁川道：“姝颜，你看王爷对你如此不舍，为父记得你身边的两个丫鬟是自小就跟着你的，你就把她们二人留在王府，也好让王爷有个念想。”
宁姝颜此时听见宁川的话只觉恶心，立刻道：“父亲，外祖父刚刚说完希望有人能照顾我，我身边最贴心的人要是不在了，还有谁能照顾我？父亲说这话不是更让外祖父心中不安？”
“你这孩子。”宁川本来带着讨好笑意的眼睛闪出嫉恨，“为父能是这个意思吗？你要是有孝心就会主动要让你外祖父开心点，年纪不大，到会曲解长辈的意思了。”
“她说的不错！”
没等宁姝颜回话，安平王大声道：
“她心里有我这个亲人，不是靠两个丫鬟体现的，她身边人跟着她本王才能放心，这件事你休要再提！”
宁川捏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
安平王不欲再计较，挥手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启程吧。”
宁川得了这句话也不再虚与委蛇，带着宋秋萍和宁萱柔转身走出门，坐上前面的马车。
宁姝颜眼中含泪，直挺挺跪在地上，叩首，“孙女在此拜别外祖父，外祖父定会长寿安乐，孙女也会早日回来的。”
“快起。”
安平王声音颤抖，扶起宁姝颜，“好孩子，你过得好我就知足了，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受委屈就回来，有外祖父撑腰呢，什么都别怕。”
宁姝颜重重点头，眼泪大颗往下落。
月琳月琅二人红着眼搀扶宁姝颜走出门，坐上属于她的那架马车。
车队启动，微风吹动窗帷，安平王的身影逐渐后退，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