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住哪个院子
一行车马走过草原，穿过沙漠，经历了繁华的城镇，驻扎过静谧的村落，日月兼程，半月后终于到达了京城。
车架停稳，宁姝颜下车站定，抬头，“宁府”二字镶嵌在牌匾正中，虽有阳光照耀，却因积灰而显得有些黯淡。两扇古铜大门已被小厮打开，迎接主人的归来。
管家走到队伍最前方，带领车马和侍卫们从侧门进入。
宁姝颜前方，宁川三人刚下车，只见宁萱柔半倚在奶娘怀里，蹙眉哀叹，挂着泪珠。
“可怜我的柔儿，小小年纪就遭这么大的罪。”宋秋萍一手抚摸宁萱柔的头发，一手捏着手帕角在眼角擦拭，显然是心疼至极，“这一路上连个厨子都没带，柔儿想吃块糕点还要现买，来来回回这一个多月，生生瘦了一圈。”
宁川环住宋秋萍的肩膀，安慰道：“小心哭坏了身子，咱们回府了，先让柔儿回院里休息吧，这几日也不必请安。”
宁姝颜看着三人走进门内，一个温声细语，一个声音哽咽，一个柔弱娇嫩，从背影望去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眼看着他们马上就要消失在拐角处了，一旁伺候的小厮似乎是不知应如何处理，出声问道：
“老爷、夫人，这位……小姐应如何安排？”
“安排什么？”宁川回头，见到宁姝颜还站在原地似是恍然大悟，“姝颜比柔儿还大上两岁，你们就称呼大小姐吧，后面不是还有两三个空院子吗，收拾出来一间给大小姐住就行。”
“是。”小厮应下，怕收拾完了让主子不高兴，转身就要去找人打扫。
“慢着！”
宁姝颜清脆的嗓音呵住了小厮的脚步，同时向前走到距离宁川等人较近的位置。
宁川着急带着宁萱柔回房，听见这个声音皱眉道：“都已经回府了你还要折腾什么？身为姐姐你都看不见柔儿身体如此不适吗？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
“奶娘可以扶着妹妹去房中休息，父亲可否先共同商议一下我的住处问题？”
宁川看着宁萱柔脸上的泪珠，冷下脸：“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不是都说了吗，你去后边儿找个院子住就行。”
宁姝颜心中冷笑，她都重活一世了，还会像前世一样愚蠢不成？
“父亲也不想让我在这里继续说话吧，这街上人来人往的，要是让宁府闹了笑话就不好看了。”
“你！”
宁川抬起手臂，指着宁姝颜，想说些什么，看见旁边小厮、侍女都还在原地，气急败坏：“都看什么看！给你们月俸都是供着你们的不成？还不干活儿的都打二十大板！”
“爹爹，姐姐有事要和您说，您就去吧，柔儿不要紧的，毕竟姐姐的事情最重要。”宁萱柔手握帕子放在心口，娇滴滴地说道。
还没等宁川心疼的表情再次露出来，宁姝颜抢先道：“是啊父亲，妹妹都这么说了，而且夫人也会跟在她身边照顾， 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这……算了，你随我来书房。”
宁川左右看看，长叹一口气，背手向书房走去，宁姝颜带着月琳月琅紧随其后。
书房内，侍女沏茶后便退出房间关门，琳琅二人亦守在门外。
宁川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左手端起茶杯，右手用茶盖轻抿两下，抬头对宁姝颜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姝颜微微一笑，“父亲，我要住母亲在世时我的院子。”
“那是柔儿的住处，你换个地方。”
“那我就要住母亲的房间。”
“胡闹！”
宁川吼着，把茶杯重重放在书桌上，杯身倾倒，茶水流出，浸湿了桌上纸张。
“你这十年在你外祖父家都学了些什么？没有一点规矩教养，那是你现在母亲的房间，怎容得你放肆！”
宁姝颜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宁川的怒意，施施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冷笑一声：“呵，父亲，我承认您有了新夫人，但怎么不知道我又有了个母亲？”
“她怎么就不是你母亲了？你亲生母亲都已经去了十年了，多一个人疼爱你总是好的！”
面对宁川软下来的态度，宁姝颜不欲理会：“父亲，我今日不想与您理论这个，我一定要住在我原本的院子里！”
“为何？为父保证给你的新院子定不会比那个差。”
宁川一个四品官，在高官如云的京城里甚至排不上队，不允许使用规格过高的宅子，宁府占地也不大，除了那几个主院，剩下的还能有什么好屋子？
宁姝颜想着上一世自己住的那个和柴房差不多的屋子，只觉得眼前的宁川卑劣。
可是她现在首先的敌人是宁萱柔，不能一味地压制宁川，不就是装可怜么，她也会。
“父亲，当年我母亲用三千两银子买下这座宅子，雁云院是母亲请了专人为我设计的院子，里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独属于我的，我已经没了母亲，总要有个思念母亲的地方。”
宁川听着这话，眼前也浮现起当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没有纳妾，只有他与白霜晴两个人，白霜晴买下来了这个旧宅子，请人重新布置，满心憧憬地给未来的孩子一座精美的院落。
犹豫片刻，宁川道：“柔儿已经在里面住十年了，再去其他地方也不习惯。”
“可是父亲，我毕竟是外祖父带大的，安平王在京城的影响力您也知道。我这次一回来，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我，看着咱们宁家，若是我连属于我的院子都住不进去，外人该说您当年宠妾灭妻了。”
宁川道：“外人如何知道这些家宅内事？”
“父亲您在官场这么多年，最是知道这消息有多灵通了，我住在别处受点委屈不要紧，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您这半辈子的好名声不就毁了？”
见宁川有些动摇，宁姝颜继续道：“而且父亲，当今皇帝自小就没了先皇后庇佑，皇家的事咱们也不好多置喙，但皇帝是最看不惯臣子家宠妾灭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