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筹建军队
“恕我直言，迄今为止，我依旧没能从你身上提炼出这些美好的品质。我对你的尊重和忍让仅仅源自表哥说，你是他的妻子，要我给你最起码的尊重。”
似是明白白幼宁在想什么，毓姝索性打破她的幻想。
“而你，想要获得认可，也请你拿出相应的态度来。”
“好。”白幼宁一口应下，她不服输，“那我请问，你的要求是什么呢？怎么才能达到你眼中合格的样子？”
“就比如你刚才的行为。”
毓姝的眼睛扫过她的身后：“请你不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让那些桌子、椅子发出他们不该有的声音。”
“我……那是个意外。”
毓姝不理会她的狡辩，侧目看了一眼时间。
“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重新换衣服上妆，十点半，我们准时出门，去傅家赴宴。”
“为什么我之前不知道？”
“因为傅少夫人的请帖直接送给了我，而这帖子本应该是送给你的。”毓姝微微一笑，“按照规矩，傅少夫人的请帖应该交给家中已婚且辈分最高的女性。”
“但是很遗憾，送帖子的下人来的时候，你‘恰好’不在，甚至之后也没有询问过一句。”
“所以很抱歉，现在只能由我通知你了。”
“另外。”毓姝顿了一下，她的眼睛搭在白幼宁身上，上下一扫，一言难尽。
“以后不要穿纯白色的衣服。”
白幼宁不解：“为什么？”
她扯住西装裤：“我裤子是黑的。”
看着竭力给自己展示裤子颜色的白幼宁，毓姝得有些荒诞，心里不知道该生出什么样的感觉。她甚至不知道该从何教起。
但她又必须教会白幼宁。
只要白幼宁一天是路家少夫人，她就一天有义务将她培养成合格的宗妇。
可是二十多年的礼仪、规矩、忌讳，又岂是一天能够说清楚的。
一团乱麻。
-
毓姝这边为衣服对白幼宁发愁，前往青龙帮收编的路垚和乔楚生也不甚开心。
自从年前，白老爷子和乔楚生达成了一致后，就有意将自己的话语权从青龙帮里脱离出来，为的就是为乔楚生接手顺理成章。
可谁知，这不光是给乔楚生造了势，同时也让几个堂口的堂主尝到了甜头。
从海宁回来，乔楚生就遣人给各个堂口传了话，说他会从青龙帮内，选二百人做他的亲兵。
余下弟兄如果有意愿的，也可以在正月十六这天到总堂口报名。
乔楚生本以为这对青龙帮的人来说，是一件改头换面的好事。
可等他和路垚到了之后才发现，别说选拔出两百个身手好的，就是到现场的人都没有两百个。
稀稀拉拉也就来了三四十人，还都是听他命令，跟他一起共事过的旧人。
以及——从法租界跟着一起辞职的阿斗。
他的帮会弟兄，居然还不如一个同事。
这让乔楚生觉得，脸像是被放在地上碾过一般。
阿斗是一个人来的，他在路垚身前的桌子上，填好自己的信息，顺势就站到了路垚身边。
哥俩好一样的打探消息。
“路先生，这次选拔难不难啊。”
路垚抿抿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指向空荡荡的校场。
“你觉得呢，这种情况，想要难度，也很难吧。”
那边六子伙同老八一脸晦气地站在乔楚生对面。
“四哥。”六子恨恨道，“北堂那个老不死的想当家不是一天两天，他就算了。西堂那个病歪歪，都不够我一拳头的居然也凑热闹。”
“要不然四哥，我带几个人去教训教训他。”
老八却道：“也不能这么说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他妈什么时候酸了吧唧的。”
“你懂什么。”老八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咱们以后可是四哥的兵，四哥是谁，格格的男人。这放在以前，那就是额驸，皇亲国戚。”
“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你说皇亲国戚的手下得几品。”
“行了啊，别贫了。”乔楚生被老八耍宝逗笑。
乔楚生冷硬的脸也软和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八说得也对。”他朝路垚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老爷子不管事了，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到手的权力是个人也不愿意放手。再说了，我把人都带走了，到时候他们还上哪儿充老大去。”
“那就这么着不管了？”六子不忿。“白便宜了那帮王八犊子。”
路垚晃悠过来，悠悠道：“怎么可能。”
他玩味地朝着乔楚生笑了一下，道：“老乔，你知道军阀的本质是什么吗？”
乔楚生想了一圈，摇摇头。
“什么？”
“垄断。”
“用绝对的钱、权、人去蚕食它想要的一切。”
“我才发现你居然蠢得以为，一个不确定的机会，能让三千人‘背叛’自己现在的生活吧。”
路垚‘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想什么呢。”
六子听见路垚这样诋毁乔楚生，依例暴起。
他的怒火刚烧到眼睛，就对视上路垚淡漠又凉薄的目光。
路垚好似没看见他一样随意瞥了一眼，六子就偃旗息鼓。
不知道为什么，六子居然有点害怕。
“什么意思？”
乔楚生没注意到这边，催促路垚快说。
路垚问：“我问你，你是只想给青龙帮找个退路，还是想要招满三千个兵？”
“这两件事冲突吗？”
“当然冲突了。”
路垚双手叉腰：“就算你能将青龙帮全部收编，对于你要招的人数也还是杯水车薪，你告诉我剩下的人你想要怎么补齐？”
青龙帮现在……
乔楚生在脑中跟着路垚的话想，能用得三五百人？可能也有点多。
剩下的……
乔楚生说：“从民间发征兵令？”
“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走这条路子？”
“因为……”
“因为你从一开始，打心里就觉得你的军队应该从青龙帮而扩大。”
路垚语气凉凉：“他们是你的责任，你的使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龙帮能够再继续延续下去。”
“我……”
乔楚生哑了，他无法反驳。
“我再问你。”路垚道，“你有没有想过，我表兄为什么不直接给你派三千个成熟的兵来？他手底下有的是人，分你三千不算什么难事。”
“因为……”
乔楚生也不知道。
“因为这是个考验。”路垚嘴角勾勾，好像在笑乔楚生天真。
“你还真以为吃人骨头的旧军阀那么好说话呢，是不是还以为，他们看在你是我的朋友的份上，对你格外优容？”
他语调讽刺：“怎么可能，连我这个亲弟弟都没有这个待遇。你之所以觉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全都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前面说不定挖了多少坑等着你跳呢。”
“你信不信，你前脚将青龙帮的人都纳入你的军队中，后脚我哥一纸调令就把你调去其他地方任职或者就地免职？”
乔楚生眯起眼睛，还是不能理解：“不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这件事难道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了。”路垚打了一个响指，“你现在肯定很疑惑，这件事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吗？”
“昂。”乔楚生出声应和。
“快点说。”
他摘下皮手套，不痛不痒地抽在路垚身上。
路垚朝一边躲去，撇了撇嘴。
“首先，我得先纠正一个你的错误，并不是对己方有利的事情才叫有好处。这个好处有的时候只是一种先机，未雨绸缪。”
“大多时候它都不会起作用，直到某一天，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会改变整个事件的进程。”
“上海目前还没有武装驻扎，所有的军阀都盯着这块肥肉好久了。”
路垚的眼睛冒着亮光。
他觉得有意思极了，分析局势就好像是分析股票行情一样，不光需要知道各方动势，还要揣摸人心。
“但是他们都不敢动，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兵就是最能打的，自己手中的火炮就是最先进的。
更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旦两方交战，势必就会有第三方掺入其中。”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从上海内部将势力组建起来。”
他坦然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这层。但是刚才一进到这，看见这些零零散散的乌合之众，我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乔楚生却道：“不对啊。按你这么说，那我不相信只有一个势力能想到这个方法，肯定有很多人都想走这条路子，怎么就轮到我了？”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另一个问题了，你是想成为一个军阀，还是只是为了给青龙帮找个退路。”
路垚低头笑了一下，神色不明。
“据我所知，桂系不是没找过杜先生，粤系也联系过俞老板，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原因就是，他们都将这个身份看成，成就自己一方势力的最好依仗。”
乔楚生‘哦’了一声：“这我明白了，扶持他们的人不希望，有一天自己扶持的势力羽翼长成，变成反扑自己的一把刀。”
他举一反三：“选择我是因为他们相信你，而且你把控财政，还有一票否决权，相当于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我这不是你傀儡吗？”乔楚生有点不悦。
“也不全是吧。”路垚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你们之前也不认识，没有信任基础。”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那你就选择正确的方向呗。”路垚激动起来。“现在这样不代表以后一直这样。”
“而且你有优势啊。”
乔楚生舔了舔门牙，气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优势呢？”
“我妹啊！”
“去你的，靠女人算什么本事。”乔楚生撩开外套扇了扇风。
“你看不起女人？”
“我可没这么说。”
“那不得了。”路垚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再耗下去也没有意义。
“靠女人起家没什么可丢人的，自古英雄不问出处。靠女人起家还背叛的人，才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而且我大表兄对你已经算是仁慈了，很难说他不是看在自家妹妹的份上。”
乔楚生‘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行了。”路垚给乔楚生指指手表上的时间，“想来的早就来了，不想来你强求也没用。”
“你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是有远见的人，很多人终其一生只能看到——此间、此刻、此景。”
乔楚生看着路垚自顾离开的背影，再次抵住上牙，强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朝他喊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你自己想。”
路垚朝他挥挥手：“都要我给你想，我是你爹啊。”
乔楚生都没了脾气。
“这孙子。”
-
毓姝与白幼宁再次来到傅家别墅，这次是以客人的身份。
她们的车径直开到别墅大门口，林繁星亲自迎至门前。
傅家换了新的管家，这座宅子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毓姝笑着让马佳嬷嬷将礼物交给新管家，自己亲切地和林繁星搭上了胳膊。
“接到你的请帖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本来以为要过段时间你才会请我来呢。”
“那怎么会。”
林繁星也热络地寒暄：“也是赶巧了，年前就跟相熟的几家太太小姐约好了要聚。
我想着你来了这么久，家中也没长辈在这边，怕是不方便，就请你过来，一起认识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情也是个照应。”
“要是你有什么不喜欢的，就跟我直说，下次我单独请你。”
毓姝也笑：“看嫂嫂说的。”
林繁星正准备引着毓姝往前走，毓姝却停住了。
林繁星不解。
毓姝微侧身躯，露出身后的白幼宁。
“嫂嫂，给您介绍一下。”
她郑重了语气，为白幼宁引荐。
“这位是我表嫂，路家少夫人，白幼宁。”
“您好。”
林繁星的笑在脸上顿了一下，随后又升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来，朝白幼宁矜持地点了一下下巴。
“路夫人。”
白幼宁觉得有些别扭，一时半刻又说不上来。
于是露出招牌傻笑，瞪大双眼将嘴角弯起，然后朝着林繁星伸出了手。
“你好，叫我幼宁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