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条新的路
1926年的十月,刚忙完一桩凶·杀的乔楚生喊来了萨利姆。
“帮我给法国发个电报。”
萨利姆应下,说着蹩脚的中文问:“路垚吗,什么内容?”
乔楚生点头,舌头舔上后槽牙,想了一下道:“你就发,既然不开心,那就回来吧。”
萨利姆:“就这样?”
乔楚生挥挥手:“就这样,他懂的。”
萨利姆转身出去。
十月的天光到处都透着一股清冷感,打发了萨利姆,乔楚生手里捏着路垚寄来的信,敛了笑容。这个家伙,人在巴黎还不消停,可真会给他出难题啊。
当军·阀,难道是他不想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岂是一句两句难能形容的。
上海,古往今来就是一座天然的名利场,魔鬼窟,角斗必争之地。现在又多了日本人、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来凑热闹,各种势力混杂。一个新的势力想要在现在的上海滩撕掳出一条道路,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爷子的青龙帮名震上海滩这不假,但那要看对谁来说。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青龙帮就是一个强势的庞然大物。可对真正的掌权者来说,青龙帮只能成为夹缝中的牺牲者。别看老爷子敢跟英国人掰腕子抢生意,那是因为说到底,那些英国人终究是个外来户,他们对上外来户有先天的优势。
但这个对象如果换成沪上的老牌势力……乔楚生光是想都头疼。
那放弃吗?乔楚生确实不甘心。
路垚的信与其说给了他一个方向,不如说是路垚点燃了他内心的欲望。没人喜欢受制于人,他乔楚生纵然不是个英雄,可也绝对不是一个孬种。这种和洋人虚与委蛇,话里春秋的日子他过够了,也过烦了。
若有机会能改变,哪怕只是一点。
他是小民,也只有小民的思维,可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若能靠他给艰难生活的人们一丝喘息的机会,为什么不?
乔楚生自认不是一个好斗的人,若不是如今这世道,其实他更喜欢安安稳稳的。有一份稳定的、哪怕是无聊的工作,领着一份差不多的薪水,不用大富大贵,和一个他爱的女人组成家庭,闲了出去旅旅游,没事晒晒太阳,逗逗孩子。
可他命不好,从生出来就没这个悠闲过日子的机会,为了讨生活,他不得不狠。
乔楚生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把路垚的信一张张按顺序整理,又叠好塞回信封,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放了进去。抽屉合到一半的时候,乔楚生觉得不妥,改了主意,重新拿上信,塞到西装上衣,靠近胸口的内兜里,然后走了出去。
他朝着外面随口吩咐道:“老六,备车,我要去趟老爷子那。”
白老爷子今日正宴宾客,乔楚生走进大门保姆刘妈迎了上来。
“楚生少爷回来了,老爷在楼上陪客人。”
乔楚生轻应了一声,转身上楼。二楼热闹,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时不时慢声细语的攀谈中就爆发出一声粗旷的大笑。而那笑声乔楚生非常熟悉,正是他家老爷子的声音。乔楚生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老爷子正被帮里的几位堂主围在中间,身边还坐着最近大世界最有名气的一位交际花。
老爷子一抬头也看见了他,朝他点头:“楚生过来了。”
围在老爷子身边,青龙帮的几位堂主也看向乔楚生,乔楚生迎着众人的目光先问候白老大:“老爷子。”然后他又朝几位堂主笑了笑:“几位叔伯今天怎么都在这呢。”
北堂主向来与乔楚生不对付,他虽然是堂主,却是东南西北四个堂主中最老的一个。也全然不是因为有什么功绩做了堂主,只不过他是白帮主身边、还活着的、资历最老的一个罢了。白老帮主不忍心他面上难看,才让他做了堂主一职。
所以,北堂主对年纪轻轻就成为白帮主心腹的乔楚生嫉妒的很,总要找话刺他一下。
只见他冷哼一声,道:“我们几个老东西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忙,每天都有数不清楚的事情去做。没有事情做做什么啦,只好守着老大,好叫死了还有人埋。”
乔楚生还没言语,白老爷子不高兴的耷拉下脸来:“你说的叫什么话,哪儿有一点长辈的样子,楚生你不用理他。”
乔楚生不在意的笑着摇摇头:“您这就是寒碜我了,我这探长也是老爷子给的。”
场面一时有点冷清,白老爷子身边的交际花正琢磨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南堂主就开口了。
“老爷子,老周话说的虽然不中听,但话糙理不糙。乔四,兄弟们都是一样的青龙帮的人。您为了洗白,让他当了探长,有正经的营生,咱们是没别的话说,可底下人他不这么想。而且今年这……总要您给拿个主意。”
白老大不大的眼睛中透出压迫,彻底没了表情,严肃起来,他斜眼瞟向其他两位堂主:“你们也这么想?”
两位堂主没说话,全都低下了头,显然是默认的。
气氛凝住了,交际花被风吹的打了一个哆嗦。
乔楚生不明就里:“老爷子,是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