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07：幸运儿
方成飞机落地时，杜子龄亲自去机场接他，开车载着他和方曼若去了剧组统一安排的旅馆。
“小成，这个寒假你主要拍回忆戏，不用紧张，都是些有趣的戏份。“杜子龄走在方成身边，观察许久不见的小演员。他长高了点，因为在岩州提前接受了半年足球训练而显得挺拔不少，“今天我先带你认识一下几个演员前辈，他们都很好相处。”
到达旅馆房间后，杜子龄就先走了。方曼若四处看了看，觉得环境还可以，就倒在椅子上，“好累，小成，你累吗？”
方成给她接了杯水，摇摇头，“还好。”
“谢谢宝贝”，方曼若接过杯子，又望向窗外，“过段时间会下雪吧，好期待。”
方成也往外看了看，北方的天空很高，阳光很充足，和岩州有些相似，但身体能感受到暗藏的冷意。窗外有一棵大树，叶子已经落尽了，光秃秃的枝干上停驻着一只麻雀，是与他的经验毫不相同的冬天。他呼出一口气，对未来一个月的新环境产生了几分期待。
等见到杜子龄说的那几位前辈，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火锅店里热气蒸腾，寸头的杜子龄穿个黑色大衣，身后带着三四个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要不是他们都长得斯文，活像一群要生事的□□。
方成刚刚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几个人兴致勃勃地围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介绍自己，只得求助地看向杜子龄。
杜子龄帮他解围，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就是我们的小飞，方成，你们多照顾他。”
人群中最年轻的那个，看上去十六七岁年纪的俊朗少年率先开口，语气不善，“这就是那个‘浑然天成’啊？”
方成愣了，“啊？”
年长一些，美丽中带着英气的女演员笑着说，“别理他，闻达今天在片场被训得惨，闹脾气呢。小成，你好啊，我是武新欣，你可以叫我新欣姐。”
旁边儒雅的中年男演员也微笑着介绍自己，“李壬海，你可能得管我叫叔叔了。”
方成赶忙鞠躬，“壬海叔好，新欣姐好，闻达哥好，我是方成，今后麻烦你们了。”说完，他又补充道，“这是我妈妈，方曼若。”
方曼若对众人笑笑，“希望小成不要给大家添麻烦。”
闻达找了个座位径直坐下，一边看菜单一边说，“我们才怕接不住戏给浑然天成添麻烦呢。”
杜子龄听到这话，毫不客气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今天一场戏重拍了十五条，说你是璞玉都抬举你了，还不满意？”
闻达被那一巴掌拍得差点埋进菜单里，愤愤地说，“我是石头行了吧？”
“合适。”杜子龄坐到他边上，手速飞快地在菜单上圈着菜品，随口应道。
武新欣看着闻达吃瘪的样子忍俊不禁，“人家小闻的意思是，他不是璞玉，是通灵宝玉。”
“也行，花得不相上下嘛。”杜子龄把菜单重新扔给闻达，仰倒在皮座椅上，薅了把自己的寸头。
闻达说不过他，闭上嘴，刷刷刷地点菜。
菜单传完一圈，杜子龄身边的人去叫了服务员，方成猜是他的助理。杜子龄也趁锅还没上说起了正事，“今天大家的状态都不是很好，自己能调整的调整，实在调整不好的可以来找我。”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方成注意到桌上的人都敛去散漫。
语罢，杜子龄又跟方成讲他大致的拍摄安排，“小成这周先跟编剧深入核对一下人物个性，然后先拍户外的一些戏份，特别是踢球、跑步之类的，过不了几天就是连续的阴天，我们要转到别墅片场去。具体的安排会有统筹跟你和妈妈对接。”
方成点头，又问，“别的前辈拍戏，我可以去看吗？”
杜子龄很快就回答他，“你自己拍摄期间不要去看，参考意义不大。你第一次拍戏，说不定好不容易找到的状态还会被影响。我会给你营造合适的环境，你集中于自己的戏份就可以了。当个阶段全部拍完之后可以去看。”
“好的。”方成答应着，感受到边上传来一道目光，是闻达在看他，眼神里不似刚才有敌意，但方成一回看他就转开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正式进组后，方成先跟着老师又上了两天足球课，杜子龄没有给他剧本，但每天晚上都来给他讲戏，讲12岁的小飞是一个活泼又孤独的孩子，他喜欢足球、喜欢奔跑，喜欢阳光与宽阔的草地。他不喜欢压抑的家，讨厌每天被逼着学琴学经济学游泳，家里没有爸爸妈妈，哥哥也忙得早出晚归，只有保姆和家教老师围在他周围。好在哥哥养了一只金毛狗，还能趁哥哥不在的时候和它玩游戏，带它出去散步。
为了让方成理解得更深入，杜子龄还找了好些有类似性格的电影角色给他参考，让他和已经养在剧组的那只金毛培养感情。信息非常充分，方成觉得不难，头几天都拍得比较顺利，杜子龄毫不吝啬夸奖他，让方成有点不好意思。
随后两天要拍几场和金毛玩耍的戏，杜子龄把刚拍完一场正在等待的闻达叫来，“璞玉，这场ok了，把米奇牵过来和小成玩，这两天让他俩多待待。”
闻达不太高兴，“米奇不是给我了吗？”
“你们两个一起遛也行。”杜子龄仔细检查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挥挥手让他们走，又拿起对讲机叫统筹，“让李壬海准备了。”
主人虽然不太喜欢方成，米奇却对他很感兴趣，直往他这边蹭，绳子都绷紧了，闻达只得跟上来，站到方成旁边。
闻达总是独来独往，长得俊朗但面上并不和善，整个人透着不好靠近的气质。方成和他不熟，拘谨地笑，“闻达哥，麻烦你了。”
他揉了揉米奇毛茸茸的大脑袋，瞥了方成一眼，“走吧，米奇早想去外面玩了。”
闻达往外一抬脚，米奇就撒欢地快跑了几步，见状，方成也赶紧跟上。他不善言辞，走出去几百米才憋出个话题来，“闻达哥，你也是第一次演戏吗？”
“嗯。”闻达走在前面半步，没有回头。
他的回答过于简短，方成一下又没了话。过了几秒，闻达停下脚步，把手里的牵引绳递给方成，“喏，你牵着它吧。”
方成赶忙接过，米奇抬头哈着气，乖巧极了。
又走了一会儿，闻达倏地看过来，“你家是谁牵的线啊？我打听了一圈都没你这号人。”
“什么？”方成没听明白。
“剧组啊。”闻达看他眼中的困惑不似作假，皱着眉头说，“不会吧，你真是踩了狗屎运？”
“学校演舞台剧，杜导是老师的朋友，说缺演员，就来问我……”
闻达愣了一会儿，翻个白眼，“这也行。”
方成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决定先道歉，“对不起，我会努力演的。”
闻达摇摇头，一巴掌拍在方成微驼的肩膀上，“天成，不用怂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那天遛完狗后，方成和闻达还是没能熟悉起来，但闻达此后每天都会来叫他一起遛狗。看来他不是讨厌自己，只是天生性格如此，这样想着，方成松了口气，也就安心拍摄了。
说是拍一个月，其实方成的拍摄排得并不很满，空下来的时间被杜子龄安排去上钢琴课和熟悉别墅环境，再空下来的时间就是和将来有很多对手戏的武新欣和闻达多相处交流。
每天的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有戏的时候方曼若会陪他去片场，其余时间她就去找了在这个城市的老同学玩，让方成专心在剧组学习。
方成没有剧本，每天在片场都是杜子龄给他描述，或者设置一些场景，让他待在那里自由活动，等他入了戏，杜子龄才会让其他演员按照剧本来诱导他做出回应，经常会出来意想不到的结果。杜子龄喜欢这种下意识的表演，说有真实感，方成也挺喜欢，觉得新奇，仿佛自己拥有了角色的想法和情绪，平白有什么东西在滋养他的生活。
2月中旬，这一阶段的拍摄结束，方成跟方曼若回到岩州，即将回到学校生活。返程的那天，岩州难得下雨，方曼若没有带伞，就打算在机场吃个午饭，打电话让方明来接。
方明可能在忙工厂的事，打了两通电话才接到，说马上有个短会议，要晚一点来。方曼若没放在心上，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让他开车小心。
过了大概两小时，方明匆匆忙忙赶到，“老婆！小成！回家啦！”
许久不见方明，方成有点想他，起身起得急，一边对他挥手，一边推着行李车。
“怎么，笑不露齿的小成怎么没回来啊？”方成见他笑得开朗，眉毛都比以前要扬得高，忍不住打趣。
方曼若也走过来，“你别开他玩笑，明知道他不喜欢。”
“嘿，我看他现在也不害羞啊，耳朵都没红。”方成搂过方曼若，弯腰去打量方成，“看来这电影演对了！”
身体里惯常的腼腆终于冒出头，方成垂下脑袋，浅浅地笑了一下。
回家以后，方志荣看到方成也怔了怔，笑道，“去演戏了以后，形体果然不一样，挺精神！”
方明把方曼若推到沙发上坐下，给她揉肩膀，“可不是嘛，暑假再去两个月，回来还要更精神呢，还是爸考虑得准！”
“演戏难吗，小成？”方志荣看自己的孙子从来没那么顺眼过，想仔细了解些细节。
方成挠挠脑袋，“还好，这次没有剧本，导演让我随便演。他说这半年让我好好练钢琴，暑假过去就要按剧本演了，可能会更难吧。”
“没剧本都演得好，有了剧本岂不手到擒来？”方志荣放下心，抖抖手上的报纸，继续关心国家大事。
方成不清楚，但没有太过担心，经过一个月的磨合，他觉得杜子龄很厉害，总能帮他找到对的状态，暑假应该又是一段有趣的体验。
谁也没想到，方明这年暑假接回来的儿子，重新回到了沉默寡言的状态，甚至比以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