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谷子,谷子
欢快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仿佛是一首动听的旋律,催促着孩子们走出教室。
小小的书包被沉甸甸地背在肩上,但那小小的身影却迈着轻快的步伐,如同一只只蝴蝶在这小小的操场上翩翩起舞,共同演绎着属于他们自己小小的童年时光。
两个小家伙正走在前往公交车站的路上。小猫慢慢地跟在小鸟身后,走走停停,似乎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今天走得这么慢。”走在前面的老陈注意到了身后的异常,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乐鸣浩。
只见乐鸣浩低着头,目光游离不定,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老陈”乐鸣浩一边轻轻搓着双手,一边眼神闪烁,不敢与老陈对视,“今天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嗯?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老陈关切地问道。
乐鸣浩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老陈,我要去看望我们的老师。她她的孩子去世了所以我想去陪陪她。”
“原来如此。”老陈轻声回应道,表示理解。
然而,乐鸣浩却突然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老陈,“老陈?你你难道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去看老师吗?”
老陈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回答道:“你不是已经说过原因了吗?因为老师的孩子去世了,你想去安慰她。”
“啊?哦对,呃,不对我其实是想说”乐鸣浩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老陈伸出手,将食指轻轻抵在乐鸣浩的嘴唇上,示意他停止说话。然后温柔地说:“不用说了,我陪你一起去。”
听到这话,小猫紧绷的内心终于舒展开。
老陈扶了扶眼镜,嘴角微微上扬,“看你这副模样,上课肯定没好好听讲吧?等睡觉的时候我给你好好补补。”
闻言,小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老陈,你是魔鬼吧?”
……
铭华小区,26栋
在这间平凡无奇的房间内,人头攒动,男女老少们挤作一团。
卧室里不时传来阵阵呜咽之声,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一名女子静静地坐在吊篮之中,怀中紧紧搂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手中轻轻摇晃着拨浪鼓,口中低声吟唱着那首耳熟能详的童谣:
“一面小花鼓,鼓上画老虎;小槌敲破鼓,妈妈用布补;不知是布补鼓,还是布补虎?”
“谷子,谷子”
正当此时,一个年幼的小女孩从成人的腿上一跃而下,迈着轻快的步伐奔向吊篮中的女子。
她奶声奶气地喊道:“小舅妈,谷子哥哥还在睡觉吗?他可真是个超级大懒虫呢!大懒虫大懒虫!”
只见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脸上带着些许婴儿肥,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用力地戳着小房子上的照片,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仿佛真的在训斥那个偷懒的谷子哥哥一般。
周围的大人们听到这话,都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其中一位大人满脸歉意地对女子说:“小谷啊,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他们担心孩子无心之言会伤害到女子敏感的内心。
然而这次却换成小女孩着急了起来,只见她小嘴一瘪,满脸委屈但又十分理直气壮地大声喊道:“哼!我才没有说错呢,谷子哥哥本来就是个大懒虫嘛,略略~”
听到这话后,那位成年人明显变得更加慌张了。
他甚至恨不得立刻找根针出来将这个小鬼头的嘴巴给牢牢缝住,并连忙出声呵斥道:“哎哟喂,你这小孩子怎么乱讲话呢!快闭上嘴巴别再吭声啦!”
与此同时,他还偷偷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正悠闲地坐在吊篮里摇晃着双腿的年轻女子,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对方千万不要因为小孩的这句话而突然发飙动怒。
此时此刻,坐在沙发上的一众亲朋好友们也都只是沉默不语地静静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谁也不敢轻易再多说一个字,深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从而进一步激怒谷芝兴。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骤然间变得异常安静凝重,唯有那吊篮上方悬挂着的铁链不时发出阵阵轻微的“吱呀”声响。
就在这时,有人不经意间用眼睛余光瞟见门口处似乎站立着两道身影,便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人小声嘀咕道:“诶?你看门口那边怎么站着两个小孩子啊?他们是哪家的呀?”
另一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回答说:“嗯……我瞧他们身上穿着的好像是鑫荣学校的校服,难不成会是小谷的学生吗?”
紧接着,只听见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原来是乐鸣浩轻轻叩响了房门。
“老师,我和我朋友来看看您,呃,来看看……”逝者已逝,应该是来祭奠死者,但乐鸣浩偏偏只顾着询问谷老师的住址,却没有问谷老师家的孩子叫什么。
不知是看出乐鸣浩的窘迫还是什么,有人开口道,正好提示了他,“这俩孩子难道认识谷子,是谷子的小学同学?”
“对,我们是谷子的小学同学,来看看谷子的。”乐鸣浩松了一口气,幸好有人给了个台阶,不然只是来慰问一下生者,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是吗?”吊篮上的女子终于开口和人说话,“怪不得,谢谢你们能来看望谷子。”
“乐鸣浩,我记得你,你的这位朋友是?”
乐鸣浩拍了一下脑袋,“啊,跟您介绍一下,他是老陈。”
“老陈……那他叫什么名字?”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老陈的目光无意间落在谷子的遗像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是他?”
“哦,老陈他叫……”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谷芝兴感觉有一根线漂浮在她的眼前,脑海中有一个急切地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抓住!
“你们,和谷子都是同学吗?”
“都是”两个字被着重加重了语气。
乐鸣浩微微一愣,不知老师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是的谷老师,我们都是他的同学。”老陈接过话茬,坚定地说道。
这话一出,搞得连乐鸣浩都不自信了,心里乱作一团:啊这,怎么剧情发展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我们不是来安慰一下老师受伤的心灵吗?怎么来这认同学了?
“好,我相信你,那我现在问你,谷子最近,不对,谷子他最后,有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老师,您是指?”老陈明白,该来的总是要来。
“不管什么时候,或者说,托梦?”
此时,乐鸣浩的脑子飞速运转,隐约间能看见缕缕白烟从他的脑袋上冒出。托梦?托梦说遗言吗?我们又不是真的认识谷子,而且和老陈说遗言,为何我不知道?
“他,很勇敢,他跟我说,在梦里,他打败了肆虐的怪兽,最后自己成为了他心目中的超级英雄。”
“是吗,那还真是异想天开的梦啊……”
梦,几乎成为了这个家里的禁语。在身后这些亲戚里,都知道那一夜,一位年轻的母亲是如何抓狂的,可就在此时此刻,这位母亲竟会露出释怀的表情,毫不避讳地和眼前这个,和谷子一般大的孩子谈论“梦”。
……
梦里,啾斓湖底
一套写字台,一株会发光的花卉,一个执笔的苦命人。
“是谁,大晚上的还要学习?是我;是谁,在梦里都要做练习题?是我;到底是谁,还要受到来自老陈心灵和肉体上的摧残?没错,还是我,呜呜呜~”
当的一声闷响,小猫头部受到暴击,倒头就睡,呼呼的。
小鸟拍了拍手,揪起小猫的耳朵强制开机。
“别误会,我只是弥补一下肉体上的摧残。”
“呜呜,老陈,你就会欺负我。”
玩闹一番后,两小只一同躺在宽大柔软,由各种不知名植物的叶片铺成的床上。今天发生的一切,仍旧萦绕在乐鸣浩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老陈,今天那个谷子,你真的认识?”
“嗯,”老陈没有否认,“他也在格伯洛,曾经。”
乐鸣浩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后脊升起一阵凉意,“难道我们也会?”
“嗯。”老陈望着头顶上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跟你说。”
“那我之前岂不是……”
老陈坐起身,用弯曲手指的手指刮了一下乐鸣浩的鼻梁,宠溺的说道:“是一个爱闯祸的小猫咪。”
“老陈,我有点后怕了。”乐鸣浩搓了搓胳膊,牙齿不停的打架。
“你早该如此了。”
“可是,咱们不是在做梦吗?梦里死了,会真的死吗?”
这个问题老陈也想过无数遍,梦里的死亡能够影响现实?多么荒唐!可当亲眼目睹一个小小的生命被关在那方小小的盒子里,他才真正确信:
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