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报告
01
张钧安哭了好久，想着何钧平还在病房，强打着精神站起来，有气无力地对黎诚说：“麻烦你回去照顾他一下，我去给他买点吃的。”
黎诚用力擦把脸，点点头：“眼泪收收，别让他看出来。”
“嗯。”
张钧安轻声应了一句，拖着身体，使劲推下楼梯间的门，门的阻力将他反弹回来，他又硬靠着撞开走了出去。
他来到医生诊室，进屋同医生郑重道歉，认真听完医生对病情的分析，及后期治疗方案。
“他这种情况，我们不建议再动手术。还是以保守治疗，缓解患者疼痛为主，尽量要患者保持好心情……”
张钧安麻木地点头，在他听来，医生的每句话都是在给何钧平判着“死刑”。
从诊室出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挪动的，只觉得身体不属于自己，用“行尸走肉”这四个字来描述他，真是再恰当不过。
买粥回来，张钧安站在病房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他努力挤着笑容，可是笑着笑着，泪水就会顺着脸颊流下。
没办法，他扒着门口，轻轻喊了声：“黎诚！”
黎诚听见动静悄悄走出来，见是张钧安。
“平平还没醒呢，你进来啊！站这里干什么？”
“粥你拿去放保温盒里，等他睡醒麻烦你喂他吃了。我在门口，有事喊我。我……我还没法面对他……”说着，张钧安擦擦眼泪。
黎诚理解地点点头，他又何尝不是强忍着泪水呢。
在等何钧平醒来的工夫，黎诚坐在床边，细细端详着他。他是瘦了，是那种暴瘦，两颊甚至微微凹陷进去。
上月一起开会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呢？当时还拜托他去出差，处理棘手的问题。
黎诚悔得心堵，不自觉地叹口气。
何钧平咳了两声，醒过来，扭头看见黎诚：“几点了？我睡了好久吧……”
“没多久，正好晚饭时间。你饿不饿？张钧安买了粥，你喝点吧。”
黎诚打起笑容，边说边把保温桶里的粥倒出来：“来，趁热，我喂你喝了。”
何钧平环视病房，没见到张钧安的身影：“小安呢？你怎么还在这儿陪我没回去休息？”
“他……上厕所去了。我等你吃完饭就回去。”黎诚温柔地笑笑，拿起勺子盛了一勺粥，轻轻吹完喂到何钧平嘴边，“小心烫……”
何钧平不好意思被他这样照顾，伸手要接过勺子：“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你手上扎着滞留针不方便，我喂你！”
何钧平拗不过他，笑着吃下一口。
“给我吧！”张钧安从外面进来，脸上湿漉漉的。原来他听见黎诚说他在厕所，便跑去卫生间洗把脸，又急忙跑回来。
“小安……”何钧平见张钧安眼睛通红，明显是一副刚哭过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生出不好的预感。
张钧安接过黎诚手里的碗和勺子，一点一点仔细地喂着何钧平。
等何钧平吃得差不多了，张钧安收起餐具，对黎诚说：“今天麻烦你了，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在这照顾他。”
黎诚不想走，可是想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于是点点头：“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和张钧安互留了手机号又加上好友，两个人谁也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交换了联系方式。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张钧安估计这辈子是不会和黎诚有任何联系的。
何钧平却在一旁笑着，看他们别扭地交流。
02
何钧平住了四天院，每天都要抽血化验，身体却不见好转，疼痛来得越来越频繁。
“我到底什么病？医生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出结果吗？”何钧平开始变得烦躁，“公司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如果只是普通的胃炎也差不多该出院了！”
“医生说……住一周就好了，再坚持两天！”张钧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先敷衍着，“黎诚说给你放了长假，回家再休息半个月。公司的事情交给别人处理了，让你放心。”
何钧平看出张钧安这几天状态不对，拉住他的手，委婉地问：“小安，你告诉我实话，我得了什么病？是不是……不太好……”
张钧安看着何钧平虚弱的模样，顿时哽住，深吸口气咽咽口水，微笑着说：“胡说什么呢？不是告诉你了吗？医生说你营养不良，需要在医院打几天营养针。谁叫你平时不好好吃饭！等你回家，看我不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我最近又新学了几个菜，保证你爱吃。”
说着，张钧安宠溺地刮下何钧平的鼻子。
何钧平也对张钧安调皮地笑笑：“说到吃，我现在感觉好饿啊！特别想吃虾饺，你知道哪里有吗？”
张钧安一听何钧平想吃东西，高兴极了，连忙说：“虾饺吗？我查查……”
他拿起手机，搜着附近的饭店：“正好，离医院不远有家港式茶餐厅，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可是每次外卖送进医院要等好久……送到这里也不好吃了……”何钧平小心试探地说，“要是我们能出去吃就好了……”
张钧安摇摇头，果断拒绝：“不行！你不能出去，手上还埋着针呢！”
“那……怎么办？”何钧平面露难色地看着张钧安，“只能麻烦你去买给我了……”
“行！麻烦什么？我去买！”张钧安起身边穿外套，边嘱咐说，“正好你这会儿没有要扎的针，我速去速回！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或者呼叫护士站！”
何钧平一脸开心地点点头，笑着说：“不着急，你注意安全！我还想喝粥，牛肉粥！这两天总吃素，嘴都苦了！”
“好！”张钧安答应着，走出病房。
何钧平松口气，听见张钧安脚步声远了，连忙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这几天，张钧安总以累眼睛为由，没收他的手机，不让他看太久。
他火速搜到医院的app，安装好，输入自己的身份证，想看看自己的化验结果。
自从进医院检查，张钧安从来不让他看这些单子，只说是交给了医生，没在手里。
何钧平打开自己的电子报告，上面一串串代码他看不明白，只知道这些数值是异常的，而ct的单子，字太小，他放大又放大，隐约在检查结果中看见“胰腺恶性可能”几个字，让他心头一颤。
他只觉得身体冰凉，连忙抓过身边的外套穿上。
去问问医生吧……他心神不宁，从床上下来，腹部又开始不适，腿脚发软没站稳，一个踉跄扶在床边，手上的滞留针开始渗血，扎得实在是疼，他索性把针硬撕下来。
他握紧手机，一步步挪向医生的诊室，刚好门留个小缝，他轻轻敲敲，里面一个小姑娘过来开了门。
“医生巡房没回来，在这等会儿吧。”她让让身子，何钧平点点头，走了进去。
女孩坐在医生办公桌前，把边上的椅子推给何钧平。
“谢谢。”何钧平坐下，看女孩神色忧愁，手里拿着一摞单子，便小心询问她：“是家属病了吗？”
女孩点点头，用力攥紧这些单子：“我父亲，医生说没法治了，所以我过来问问能不能出院，回家养着。”
何钧平目光落在她的单子上，有几个项目代号和他的好像一样。
“你也是家属病了？”女孩见何钧平不说话，开口问他。
“额……是，化验单上有些地方看不懂，我来找医生问问。”
“哪里没看懂？我可以帮你看看，久病成医嘛，自从我父亲生病之后，看化验单对我来说轻车熟路了。”
何钧平想想，拿出手机递给女孩：“这几个异常不太明白，还有ct单上写的……”
女孩翻完他手机里的电子报告，摇摇头带着同情的目光对他解释：“这几个数值表示肿瘤，你看这么高了，那就代表可能是胃癌、肠癌、胰腺癌这类的。如果是胃癌、肠癌那切除部分组织或许可以存活，但是这张ct上诊断结果是胰腺恶性，那基本上可以确诊为胰腺癌。这种癌症算是绝症，最多也就半年了。”
何钧平接回手机，尴尬地笑笑，不相信地问：“半年？啊……谢谢，我等医生来仔细问问。”
“问医生也是这么说。你这报告结果跟我父亲的几乎一样，医生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女孩叹口气，“我知道你听了会难受，我当时也是……所以，既然治不好，就带父亲回家吧，好好和家人过几天安稳日子……”
女孩难过地低下头，何钧平也不再说话。
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钧安慌张地跑来，一把推开门，看见何钧平在，气喘吁吁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何钧平局促地站起来：“我……想问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出院……”
张钧安见何钧平应该是没有等到医生，心里松口气，走进屋轻轻拉起何钧平的手腕，语气缓和地说：“不是跟你讲过，再住两天就能出院吗？”
说着，搀扶他走出诊室。
临到门口，何钧平回头，对女孩子笑笑，说了声谢谢。
女孩子这才注意到他穿着医院住院部的病服，随后恍然大悟暗自叹息：难道这么年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