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保护
乱葬岗。
澹也冷眼看着眼前两具刚还猖狂淫荡现在死不瞑目的冰冷尸体。
他眼里的阴戾弥漫到四肢百骸。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鲜血顺着修长指节流下。
后怕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他的心脏。
若是来的不止两个人,他保护不了阿姐该怎么办!
澹也深吸一口气,将沾满血的铁锹随意丢下转身离开。
一旁早就迫不及待的秃鹫冲下而下落在两具尸体身边。
它吃得格外欢快。
因为这两具尸体像是被人泄愤般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成了肉泥。
连骨头都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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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清风徐来。
越楹宁叹了口气。
本以为安心等到澹也十六岁结束任务便好,看来没那么容易了。
游龙之姿,不会安于溪流。
“嘎吱”一声门响,澹也回来。
他看到院中盈盈身影,轻声问,“阿姐,还没睡?”
越楹宁说,“睡不着。”
澹也下意识攥手。
他紧抿唇,“今天可是吓着阿姐了?”
阿姐喜欢温润如玉的人,如今他露出本性,眼也不眨杀了两个人。
她定会对他失望。
越楹宁轻声,“过来。”
澹也一愣,乖乖上前蹲下。
越楹宁拿出干净手帕,轻轻擦去澹也下巴上的点点血渍。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今日你做得很对。”
澹也鸦黑的睫毛微颤,直愣愣地看着越楹宁。
心中千斤重的大石倏地落地。
他面带委屈,“我好怕阿姐因此讨厌我。”
越楹宁轻笑,“我在你心里是那样顽固不化之人?”
澹也眨了眨眼,慌张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越楹宁说,“我同你玩笑的。”
澹也抬眸看着越楹宁,欲言又止,咬牙,“阿姐,我有事想跟你说。”
越楹宁问,“什么事?”
澹也漂亮眸中水光似盈盈欲滴,直直望着越楹宁。
“阿姐,你信我吗?”
越楹宁说,“自然信。”
澹也眼中无比坚定,“我定会护你周全,不能任何人伤你一分一毫。”
越楹宁说,“怎么突然说这些。”
澹也垂眸,“乱世之中,我们无权无势,即使不生事端也会难以生存。”
“总会有避无可避之日,我们不能成待宰羔羊任人宰割。”
越楹宁虽心中早有答案,但还是问,“那你想如何?”
澹也望向漆黑的夜幕,眸子似有跳动的火焰。
“圈地为王。”
-
“叩叩——”
陈夫子的妻子女儿听到门响顿时吓得哆嗦起来。
眼泪霎时流出。
颤抖着说,“他们又来了吗?我们实在交不上税了”
陈夫子心下也悲戚,但还是安抚她们,“别怕,待我去看看。”
他把门打开。
本想着该如何央求官爷再宽限两天。
但映入眼帘的人让他愣住。
陈夫子瞪大双眸,“是你。”
少年神清骨秀。
“问陈夫子好。”
屋内。
两人落座。
陈夫子妻子端上清水。
陈夫子赫然一瞬,说,“寒舍拮据,只能以水待客。”
澹也双手端水饮下一口,“清水足矣。”
陈夫子说,“你今日来是为何?”
“如今我许久没有上课,况以你聪明才智,我已教不了你。”
澹也直入主题,“夫子,你可甘愿被这世道蚕食只剩一堆白骨?”
陈夫子心有不好预感,“你想说什么?”
澹也说,“昏君误国,奸臣乱政,天理循环,民不聊生。”
“如若不反抗,只能任凭宰割。”
陈夫子被这大逆不道之话吓得猛地站起来。
“澹也!”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澹也也起身,“夫子,如若今日听之任之,他日必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陈夫子手不自觉攥紧,心头像是被火苗猛得烫了一下。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
“你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我当没有听过。”
“送客!”
澹也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没有转身。
“我记得夫子曾教过,‘但愿天下人,家家足稻梁,我命浑小事,我死庸何伤。’”
陈夫子身子猛僵。
陈夫子妻子突然惊呼一声,“那少年竟留下一袋米。”
陈夫子女儿奶声奶气地问,“娘,这米是不是代表我们不用饿死了。”
陈夫子妻子艰难扯开嘴角,“嗯,暂时是。”
陈夫子望着那袋小米,心乱如麻。
-
澹也回家。
越楹宁早已泡上一壶花茶。
她对着澹也说,“尝尝,花是我种的红腊梅。”
澹也喝下,弯眉,“好喝。”
越楹宁点头,“我也觉得。”
澹也看着越楹宁,“阿姐,你不问我去哪里了吗?”
越楹宁说,“不问。”
她眨了眨眼,“不过你阿姐很聪明,我大致猜到了。”
澹也问,“阿姐,人真的会愚昧至此吗?”
“乱世之中,不敢反抗甚至不敢高声说不。”
“只敢佝偻着身子如丧家之犬般苟活于世。”
他从小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若是不反抗,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可那些人,世道逼迫至此,还乖乖受着。
实在愚蠢可笑。
越楹宁说,“不是所有人都像澹也般聪慧,敢于冒险。”
她思考了一会儿说,“就像溪水里的鱼。”
“它一辈子待在溪流,永远不会想到这个世上会有诺大无边的海。”
“你若是告诉它世上有海,他不会信你。”
“但若是溪流越来越小,鱼儿活不下去了,你再告诉它有另一种活法,横竖都是死,它不管信不信你也会拼命游去你口中的海。”
澹也点头。
“阿姐,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