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决定
澹也回到房间。
刚才同商澹少卿说话时自若的脸色，瞬间破碎。
少年深呼吸，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
澹也从看到商澹少卿的第一眼开始，就警铃大作。
阿姐曾经喜欢商澹少卿。
让他不能不害怕。
况且阿姐一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但在面对商澹少卿，她一次又一次开导他。
甚至为了他，竟说出让商澹少卿谋反、反帝为王的话，她竟如此相信他。
这样的在意，这样的特殊性。
就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谁也无法翻越。
戾气与一股陌生的嫉恨，在他的肺腑间冲撞。
突然澹也的手摸到一个柔软的布料。
他蹙眉，拿过来看，借着月光。
他看清后顿时像是眸子和手都被烫伤似的，猛地弹开。
那是一团粉红色的，绣着海棠花的肚兜。
澹也一眼便知，那是他阿姐的。
他与阿姐房间相对，定是今夜大风从阿姐屋子吹过来的。
澹也看着那抹布料不知想着什么，眸子浓黑得藏了一团无人能懂的情绪。
他缓缓拿起布料。
五指收紧。
-
次日。
商澹少卿出屋门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越楹宁总觉得他心不在焉，特别是似乎在逃避着她的目光。
跟她是洪水猛兽似的。
越楹宁归咎于昨晚她说的话太过于大逆不道，把他给吓着了。
吃完饭后，商澹少卿提出想一个人再出去看看。
越楹宁自然没意见。
商澹少卿走过荒凉的田野。
他看到了恶狗流着口水死死盯着一个孱弱老人。
看到了一群流民为争夺一个馒头，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一个锅前，锅中肉汤四溢，一旁还有一根断残的婴孩手指。
商澹少卿胃里翻滚，干呕不止。
心却冰冷似冰窖。
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
没注意到脸色红润衣衫干净的他在这个荒年有多格格不入，就像一个落入饿狼群的小白羊。
周围全对他虎视眈眈的目光，似想把他生吞活剥。
就在一个人暗中想要朝他扑去时。
一双手攀在了商澹少卿的肩膀。
他猛地回神，刚要一个擒拿将人拿住时。
熟悉的声音响起，“五公子，是我！”
商澹少卿一怔，这才发现眼前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乌黑的人是他曾经的侍从。
他眼睛微微亮了几分。
“小虎！”
小虎浑浊的眼球动了动，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悲痛在他面上交织，“公子，真的是您！”
两人走到一片空地。
商澹少卿发现小虎步伐艰难缓慢，似每走一步都痛苦难耐。
商澹少卿说，“你的腿怎么了？”
小虎扯了扯唇，“不说这个，五皇子，您怎么在这？”
商澹少卿将来龙去脉说后。
小虎眼中迸发愤恨，“这个商澹涧，恶毒至极！”
商澹少卿问，“你又为何在这？”
小虎悲痛地说，“当初商澹涧上位，将其他皇子侍从全部乱棍处死，或许是我命大，被丢到乱葬岗后竟醒了过来，就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他粗重地喘了声，“可谁知商澹涧一上任竟颁布各种残害百姓的法度，让我大燕楚民不聊生！”
“我本想捡回一条命赡养父母，可如今这个世道，活着太难太难了！我已经没有东西再给他们了”
他扑通一声跪下，“商澹涧昏庸无道，凶狠残暴，百姓苦不堪言！”
商澹少卿忙将他扶起来。
突然小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商澹少卿瞪大双眸，“怎么回事！”
小虎缓缓微笑。
“我本就时日无多，父母皆死，我孤身一人，活着不过一具行尸走肉，不如死了解脱。”
“这上天也算对我不薄，竟能在将死之际见到您，我已是泉下无憾。”
他的手脱力，彻底没了气息。
商澹少卿抱着小虎锥心刺骨，痛不可言。
眼泪不受控制翻涌而出，滴落在湖色衣裳上，浸出一大片水渍。
商澹少卿突然发现小虎大腿不对劲，空荡荡的。
轻轻一碰便凹陷下去。
他忙掀开小虎满是补丁的裤腿。
顿时只觉眼前发黑，瘫坐在地上。
小虎的大腿被剜了肉，缠着乌黑的绷带，狰狞恐怖。
商澹少卿崩溃哭喊，好似一柄刀子一下下剜着他的心肺。
铺天盖地的仇恨好似将他席卷。
他好恨，恨那些人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为力。
太阳正足，金黄的阳光洒下。
明亮得刺得人眼睛发疼。
-
夜风袭袭。
越楹宁看着商澹少卿，他似刹那间成长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商澹少卿眸光沉沉，“宁宁，我决定了。”
“世道不公我便掀了这世道，皇帝惨无人道我便废了这皇帝。”
“与其伤痛百姓遭遇，不如我拿出一条命去赌。”
“败不过是丢一条贱命也让那狗皇帝知道了群情激愤，胜那便是将黎民拉出水火，横竖都是赚的。”
越楹宁说，“你定会赢。”
记入史书的，肯定不会错。
商澹少卿目光熠熠，认真看着她，“你就如此相信我？”
从一开始，宁宁便将这伟大的任务交于他。
只是他懦弱回避了。
如今，她依旧相信他！
越楹宁微笑，“总有一天，你会被万人敬仰，史书吟唱。”
“只望你心念黎民，牵挂百姓，所行之事皆不忘初心。”
商澹少卿坚定无比，“我会的！”
越楹宁点头，“一切需从长计议，早些休息吧。”
商澹少卿突然叫住她，他眼神炙热。
声音有些微哑。
“宁宁，你可愿同我一起走，共创新世？”
他认真地看着越楹宁，等待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