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假手偷阶
几人坐着驴车来到了安定郡王府。大门的两边是两只手数不过来的拴马桩,门前平整的青石板路被磨得铮光发亮,朱红正大门上的铜钉透着奢侈,中间最大的门关着,仅开着一扇偏门,一对狰狞的石狮让人生畏,门前的卫兵高大威猛,表情严肃。
四人栓好驴车向卫兵走来,如果你让赵士琢一个人来估计他会望而却步,还好有司空纶和王骐陪着。
“兵哥哥,打扰一下,我们是过来登记宗亲推恩令的。”王鹂。
卫兵先是打量一番然后说道:“这个我不清楚,我给你叫管事的人。”说完跨过高高的门槛唤人。
赵士琢心情很忐忑,生怕自己吃个闭门羹。
王鹂想,这都是宗亲,区别怎么这么大呢,一个高墙红楼,一个三间茅房。
不一会卫兵出来了,但是后面没有跟着人。
王鹂忍不住又问道:“兵哥哥,郡王在吗?”
“我已经通报给院子了,他会告诉院公。”
“兵哥哥,请问我们需要等多久司空纶看不下去了开口问道。”
“那要看院公忙不忙了,如果你们有请柬,我可以让院子带你们进去,你们先到边上等一下吧。”
四个人又回到了驴车旁。
“司空先生,他们是不是在推诿扯皮不想见我们。”
“我看不像,这种深宅大院规矩多,管事的事也多,再说我们也不是人家请来的,我们再等一等,不要着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大家都有些焦急,特别是赵士琢,来回徘徊让人更加烦躁,赵士琢有心回去,但是看到大家都在耐心等待,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大家的耐心也在一点点消磨,赵士琢鼓起勇气要说话:“要不……”他的话被卫兵打断了,只听卫兵大声说道:“院公请你们进去。”
王鹂听到第一个跑了过去,司空纶他们也跟了过去。
“你们跟着这位小哥进去吧。”
“我先说明一下,进去后请不要大声喧哗,来回乱串,请随我来吧。”
三人跟在院子小哥的后面进入了郡王府,只留下王骐在驴车旁看车,穿过一道门来到第二个院子,院子小哥把三个人领到一个房间,一个灰白头发,四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个人就是院公。
“你们是有什么事吗?”院公坐在椅子上问道。
“院公,我的相公是宗亲袒免外三世,听说朝廷下了一道宗亲推恩令,我们是来报名的。”
“这个事呀,可是郡王今天不在,等老爷回来了我会禀告他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过来拜会”
“半个月后再过来吧。”
“需要这么久?”
“郡王的担子很重,很多大事在等着他处理呢,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
“可是……”王鹂想接着说,被司空纶打断。
“院公,一点心意请收下。”说完拿出几十文钱塞到院公手里,接着说道:“希望院公行个方便。”
“这……这多不好意思。”
“哪里,管理这么大的院子,院公一定也是辛苦的很,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你们的事我记下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过来拜会”
“三天后过来吧。”
“那就多谢院公费心了。”
三人别过院公回到了车上。
“姐姐,怎么样?”王骐问道。
“多亏了司空先生,不然那黑心的院公不知要推脱到猴年马月,司空先生,我们回去马上还你。”
“又塞钱了呗,司空先生,我和我姐姐一家谢谢你了。”王骐感动的说道。
“不用,不就是一点钱嘛,只要事办了就可以。”
这时王鹂拽了拽赵士琢的袖子,提醒丈夫感谢一下人家司空纶,木讷的赵士琢在不停的拉拽下反应过来,虽然不喜欢贿赂这种让人不耻的行径,一想到人家一个外人如此慷慨解囊,还是不情愿的说了声谢谢。
回到家的王鹂马上对着家里的四方神龛上了香。
王骐和司空纶放下姐姐姐夫返回驿馆,路上王骐的第一句话就是:“司空先生,让你费心了,我替我姐夫谢谢你,他这人就是一个书呆子,人情世故一点不懂。”
“错了,他不是不懂,是不屑于谄媚。不过还真有点贵族气质。”
“他……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不为五斗米折腰。”
“这不是还折了吗,希望我们这些努力没白费。”
三天很快过去了,王鹂和丈夫赵士琢再次来到郡王府,赵士琢磨磨蹭蹭不愿来,王鹂只能再次下跪请求这才又来了。
有了上次的贿赂,这次很快就见到了院公。
“来了。”
“院公吉祥。”
“已经帮你相公报上去了,半个月回复,回复后就知道你相公符合不符合条件,符合就进京城考试。”
“院公辛苦了。”说完又塞给他几十文钱。
这半个月是非常煎熬的,王鹂每天度日如年,焚香祷告,反观赵士琢则是一脸平静,照样每天埋头苦读。
半个月终于熬出头了,半个月的时间里,王鹂憔悴了不少,因为每天都会失眠,生怕丈夫不符合推恩令。
王鹂拖着疲惫的身躯又一次来到郡王府,见到院公时,院公表情严肃,王鹂以为没戏了,其实院公之所以表情严肃,和她的事没关系,完全是府里的事让他开心不起来。
“院公,我家相公可以参加推恩令的考试吗?”
“这是文书,你自己看。”院公从柜子里翻出一封信交给王鹂
“我……我就认识几个常用的字,你帮我看一下呗。”今天赵士琢没有来,只有她一个人来了。
“我已经看过了,符合推恩令的条件。”
“真的吗?”
“真的,这有什么高兴的,你家相公考上了再高兴不迟,这考上了可就是同进士出身,难度可想而知,还是让你家相公临阵多磨磨枪吧。”
王鹂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拿着信来到太平驿馆,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
“弟弟,你姐夫可以参加推恩考试了。”
“是吗,恭喜恭喜!”
“不过要去京城,可是我们的……”
“盘缠不用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王骐知道姐姐担心什么。
“不过我们也不能高兴太早,最关键的是要能考上。”
“其他不敢说,考试我姐夫应该没问题。”
“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虽说还算个才子,这可是全国各地的人参加,必定藏龙卧虎。”
“不要给自己压力,又不是所有读书人考,宗亲里可是有很多纨绔子弟,说不定我姐夫在其中佼佼者呢。”
赵士琢即将踏上了赶考之路,妻子王鹂万般不舍与担忧。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与人相处一定要客客气气,说话不要直来直去,遇到欺负你的人一定要忍,不要冲动,小不忍乱大谋——啊!好有就是……就是不可光顾京城的烟花之地。”
“你说哪里了,我是那种人吗?”
“我……我是怕你认识一些纨绔子弟把你带偏了,你又是那种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人。”
“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
“又怎么了?”
“你不会发达了抛弃我们娘仨在京城娶个富家千金吧?”
“你真是戏文看多了,我算那根葱,有谁会看上我这穷酸样。”
“相公一路平安。”
“你和孩子们也保重。”
这天赵士琢在驿道上的亭子里避雨,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也停下车进来避雨。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锦绣绸缎服的公子,后面还有两个布衣仆人。
这位贵公子看了赵士琢一眼,然后礼貌的做个揖,赵士琢也个回礼。
“兄台是往哪里”
“京城。”
“这么巧,我也是去京城,你是去做什么?”
“投奔亲戚。”赵士琢没有说实话,对方如此热情,万一动机不纯呢。
“我是去参加考试。”
“考试不是明年春天吗?”赵士琢假装不知道。
“我是宗亲,参加秋季的推恩考试,如果考中就可以上明年的进士榜。”
“那挺好……挺好。”
赵士琢心想,同是宗亲,人家怎么就坐着马车进京赶考,还有仆人伺候,哎,不能比啊!
“要不搭我的马车捎你一段”
“哦,不用了不用了,谢谢。”
“不要见外,我也想找个伴,一个人太闷了。”
“兄台,我还是……”
“不用见外,就这样定了。”
赵士琢实在推脱不了,就搭着这位公子的车上路了,刚开始有些担忧,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放下戒心。由于有人陪伴,时间也变的快了起来,南薰门出现在了眼前。
赵士琢来到大宗正司考试,赵士琢这些看到这些宗亲感慨万千,有的穿金戴银,有的衣带补丁,真是天壤之别。
考试顺利结束了,赵士琢信心满满回到了客栈,心里长舒一口气,有种解脱的感觉。
录取通知是以书信形式送到考生手里,赵士琢留下收信地址也就收拾一番回家了。
回到家以后,妻子王鹂也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来为他接风洗尘。
“相公,感觉题目难吗?”
“不难,还没有我考举人的时候难。”
“那你的意思有希望了?”
“这个……我感觉还行吧。”
听到丈夫信心满满,王鹂主动夹了一块鸡翅给他,这个体贴的举动也感动到了赵士琢,这个体贴入微的动作从结婚第二个月就断了,现在妻子又从新拾起,他感觉到了一家之主的待遇。
转眼春天到了,录取通知书迟迟未到,赵士琢有些不敢相信,认为自己应该可以被录取,怎么就杳无音信了。
这边王鹂来到了驿馆。
“弟弟,我看你姐夫悬了。”
“通知书一直没有到”
“是的,我也不敢主动提,怕他伤心想不开。”
“既然不行,那就继续努力接着考省试呗,这本来就是个捷径,既然没了我们就一步一个脚印走呗。”王骐这时后悔了,心想,我当初就不应该掺和这事,现在没考上估计要埋怨我了。
自从赵士琢去了一趟京城,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日子那叫一个紧,王鹂也因此病倒了,倒是赵士琢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几个月过去了,太平驿馆入住了一位低级官员,到歙县做监当官,关键让司空纶震惊的是这个官员叫赵士琢。
“王骐,我今天遇到一件惊奇的事。”
“什么事?”
“今天入住的官员里有一个人叫赵士琢。”
“这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和我姐夫同名同姓嘛,之前同名同姓的又不是没有遇到过。”
司空纶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也说不上来。
王骐这边,由于姐夫去了一趟京城,家里拮据的很,王骐心疼侄儿,最近经常去姐姐家送点粮食接济。
这天他又去了,还把司空纶告诉他的事当玩笑话说给了他姐姐,他姐姐听后当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后来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怎么会这么巧呢。她想到了戏文里,一个地主家丢了孩子,过了很多年后,自称是他们孩子的人回来了,还能说出一些小时候的事,最后被有心人给识破了。原来他在路上遇到人家的亲儿子回来寻亲,就心生歹毒把人家的亲儿子给杀了,自己冒充儿子骗点钱,没想到还是一个地主,以为一辈子不愁吃喝了,哪想到善恶到头终有报。
王鹂来到太平驿馆找弟弟。
“弟弟,你昨晚跟我说的那个跟你姐夫同名同姓的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是有人冒名顶替了你姐夫。”
“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事,要是被发现这可是……不是死罪也是发配沙门岛的大罪。”
“要不你问一问司空先生,听听他的建议。”
王骐拉着司空纶来到一处僻静处。
“司空先生,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我总觉得太荒唐了。”王骐欲言又止,总觉得这事有点离谱。
“你是不是问和你姐夫同名同姓的事”
“看来女人的直觉果真很准,竟然和你想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