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涌泉相报
走到半路的张榖有些心神不宁，暗忖罗琼梅回去后肯定会受到行首的责罚，于是命令马卒掉头去富春楼。
张榖来到灯火辉煌的富春楼，指名道姓要罗琼梅服侍。此时的罗琼梅正跪在地上受罚，行首听说有人点名要罗琼梅服侍，就赶紧让罗琼梅起身去换洗打扮一番。
打扮好的罗琼梅来到房间，看到张榖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
“相公，奴家这厢有礼了。”
罗琼梅行礼毕，张榖转过身来。看到是张榖，心脏一下蹦到了嗓子眼，不敢直视他。
张榖则快步走到跟前想要握住罗琼梅的手，罗琼梅吓得后退几步。张榖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因为晚宴上张榖假装不认识她。而罗琼梅则是做贼心虚，还以为张榖要上前理论。
“罗娘子，晚宴上我假装不认识你不是故意的，是我不敢相信是你。”
听到张榖这样说，罗琼梅这颗悬着的心落地了，然后缓缓屈身行礼并说道:“相公别来无恙，奴家没有生气。”
张榖上前几步握住罗琼梅的手，久久不肯放开，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充满久别重逢的喜悦。
“罗娘子，你怎么流落风尘了？”
罗琼梅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我如果说了实话，我怕你会……生气的。”
“什么事情”
“你答应我不要找他们的麻烦，他们也是一片好心。”
“你这越说越让我糊涂了。”
“我本来就是妓女，我骗了你。”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驿馆”
“你能答应我不要生他们的气吗？”
“你先说是什么事不让我生气。”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司空先生找我接近你，把训辖官克扣铺兵冬衣的事讲给你听，因为他知道你是一位好官。”
“哎呦，他怎么不直接对我说，绕这么大弯路何苦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是不是很生气？”
“当然生气了！”
“他也是一片好心，其实这事他完全可以撇下不管的，你不会要找他麻烦吧？”
“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认识你，我还以为是我很有魅力呢。”
“不是的，刚开始我确实是在演戏，可随着接触，我发觉我对你产生了情愫，后来我听说你真的把贪官污吏举劾了，我更喜欢你了。”
“我不相信，那我给你的玉佩呢，我怎么没看到”
“在。”说完去箱子里取。
“你看，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会带在身上。”
张榖看到玉佩还在她那里，非常感动，怀疑也就散去了。
“我要带你去京城。”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我要替你赎身。”
“你不是一时冲动吧？”
“不是。”
“可能需要一大笔钱，你也不介意吗？”
“需要多少钱？”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你要问行首，不过我估计要几千两银子。”
“我现在就去问。”
“我们一起去吧。”
两人来到行首的房间。
“相公，奴家有礼了。找奴家有什么事吗，难道是我家女儿惹你生气了？”行首笑着说道。
“不是，我想替罗娘子赎身。”
“我这女儿好不容易培养成人，我可舍不得。”
“这我知道，你开个价吧。”张榖知道这是要坐地起价的借口。
“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你这不是……”张榖拿不出一万两，有些生气了。
“妈妈，女儿这些年也为你挣了不少，少要点行吗”
“我不是想要钱，是舍不得你走呀！”说完假惺惺哭了起来。
罗琼梅知道行首的心思，心想，你还有脸说。从小又打又骂不知受了你多少毒打和无情的惩罚，学不会冬天里光脚站雪地，夏天罚站罚到中暑几乎丢了小命，还说舍不得，也就骗骗自己罢了。
罗琼梅知道张榖陷入了尴尬中，不想为难他，就撒谎说身体不舒服，把张榖暂时骗回去了。
“娘子，对不起，我真是没用。”
“相公你说什么呢，你有心赎我，我就很高兴了，我不会奢望能真的离开这里。”
张榖听后更加过意不去了，想要借钱，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回京城筹够钱再回来了。
此夜两人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罗琼梅让张榖先回到驿馆，自己则向姐妹们借钱。几个相好的姐妹听说她要赎身，很是羡慕，当然也有嫉妒的，所以到最后也就两个人借给她钱了，加起来也就五百两，对罗琼梅来说这远远不够，她又想到了几个熟客。
“老爷，罗娘子求见。”
“她来干什么？”
“没有说。”
“请进来吧。”
家仆领着罗琼梅来到书房。
“刘相公万福。”
“罗娘子，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呀。”
“刘相公一直很照顾我，准备要走了所以过来告别一下。”
“去哪里？”
“京城。”
“你们富春楼要去京城发展了”
“不是的，是我本人要去京城发展。”
“那你妈妈肯放你走”
“当然不会便宜我，要一万两赎金放我。”
“那家的公子出一万两银子赎我这位好妹妹。”
“没有谁，是我自己要赎自己。”
“不可能吧，不想说实话，再说你自己竟有这么多银子？”
“银子差点。”
“那你打算怎么办？”
“刘相公能借我一些吗？”
“哦……原来是来借银子，我说呢，无事不登三宝殿。”
“刘相公能行个方便吗？”
“你何必自己赎自己呢，你答应跟了我，这一万两我全出了。”
“刘相公，求求你借我一些吧。”说完朝刘相公跪下。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那你借我了？”
“还是那句话，你只要答应跟我，我就替你出了这钱。”
罗琼梅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跟他他是不会借的，这个时候才知道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于是就辞别走了。
接连碰壁后，罗琼梅才知道，那些拍着胸脯说有事找他的人原来只是场面话，真正你要找他时，一个个都各种理由推脱，年轻的罗琼梅还是太天真了，特别是你说要用来赎身，他们就更不给了。在他们心里，你就应该一辈子待在妓院供他们玩赏，怎么能离开哪里，你要离开，他们会不高兴，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变好。
就在罗琼梅犹豫要不要敲开最后一个门时，她要找的人骑着马回来碰到她了。
“真巧，竟在我家门口碰到了罗娘子，你这是要到哪里？”
“王员外吉祥，不瞒您说，我是……过来找你的。”罗琼梅显得有些尴尬。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想到罗娘子竟然会找我，惊喜惊喜，罗娘子随我进去吧。”
罗琼梅跟着王员外来到通过几道门和长廊来到一处水榭，不一会仆人端上茗茶果脯。
“罗娘子请用。”
“多谢王员外招待。”
“罗娘子今日到访有什么事吗？”
“王员外是直爽人，我也就直说了吧。我是来借钱的。”
“借钱做什么？”
“赎身。”
“多少？”
“三千两。”
“借你了。”
“我没听错吧王员”
“哈哈，没听错，借你了。”
“多谢王员外慷慨解囊。”说完起身谢过王员外，并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知道为什么会借你吗？”
“请赐教。”
“三年前请你们来我家助兴演出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
“你奋不顾身跳下池塘救起我五岁的儿子，当时我就说过，你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找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遇到了困难，这正是我报答你的时候。”
“说实话，这事我都忘了。”
“你可以忘，但是我不能忘，我忘了就是忘恩负义。”
“那我们写个契约吧。”
“不用，这是赠送给你的。”
“这怎么可以，你还是立个字据吧。”
“大丈夫一言九鼎，不用就是不用，多问一句，你是找了个好人家吗？”
“不瞒您说，有一位相公要赎我，银子不够，我就厚着脸皮出来借了。”
“如此甚好，祝贺祝贺！”
“王员外，您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记着，钱我会还你的。”
罗琼梅兴奋的拿着钱来到驿馆，由于之前帮过司空纶，所以就顺利进入了驿馆，当听说是来找张榖时，司空纶有些紧张，罗琼梅就把张榖已经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消息告诉了司空纶，并说张榖不会追究责任，这司空纶才松了一口气。
“相公，我这边有五千两，加上你的凑够了一万两。”
“你哪来这么多钱？”
“放心吧，这是我的私房钱，当然也借了一点。”
“我不是说了回去借好了再回来赎你嘛。”
“路途遥远，这一来回最起码也要两个月，我是一天也不能等了，一旦拿定主意，在等我估计会发疯的。”
“你是怕我回去改变主意吧。”张榖调侃道。
“不是，我相信你，我只是想早点脱离苦海。”
“我们现在就去赎身，好吧”
行首有些后悔没有说的再高点，不过由于张榖是监察御史，她也就不敢放肆，只能乖乖拿出卖身契。
罗琼梅跟着张榖来到驿馆，并告诉司空纶自己现在已经脱离贱籍，成为自由人了，司空纶听后也是为她高兴，看到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依然只身一人，失落感顿生，晚上一个人来到曹季酒馆喝酒。
司空纶喝到很晚，客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只剩司空纶一个人喝的醉醺醺的。
“哥哥，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陪我喝几杯。”
“我陪你再喝三杯咱就不喝了，行吗？”
“你去过京城吗？”
“没有，你去过”
“没有。”
“你想去”
“是的，我一直有个进京赶考的梦，可惜成了东流之水，一去不复返了，只能在这驿馆做个胥吏。”
“你这个位置，好多人挤破头还坐不了呢，你已经很优秀了。”
“是吗，你这就满足了。我并不是想要做官威风，只是想做些为国为民的事情，你就比如克扣冬衣的事，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用美人计利用监察御史举劾。你知道吗，有个官员竟然笑话我没资格娶宗室。”
“为什么？”
“因为国家规定胥吏不得和宗室通婚。”
“还有这个规定？”
“你以为呢。”
“这就是我们不能翻身的原因，处处在制约我们，害怕我们占他们的便宜，让我们祖祖辈辈都给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当牛做马，不得翻身。”
“你说的太对了，没想到小娘子甚是有见识。”
“三杯喝完了，可以回家了吧。”
“后会有期。”说完摇摇晃晃站起来作揖。
“小二，把司空先生送回驿馆。”
看着司空纶踉踉跄跄的步伐远去，心想，原来司空先生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大快人心的冬被克扣案原来是他暗中操作的，这样正直的男人只做个小吏是屈才了，还有他喝完酒不耍酒疯，就是话多，哪位小娘子嫁了他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第二天醒来后，司空纶隐隐约约回忆起昨晚对曹娘子说了一些话，但又记不清说什么了，于是就非常后悔喝酒的事，“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
司空纶正在懊悔时，王骐过来报信。
“先生，崔知州要你过去议事。”
“好的知道了。”说完赶紧沐浴更衣向衙门出发。
“相公。”
“来了，我收到马递说交趾国要向我朝进贡，十几日后将会到达我州境界，到时会下榻太平驿馆，希望你这几日赶紧做好迎接准备。”
“是，知州大人。”
“我听说张御史赎了一位妓女，有这回事吗？”
“确有其事。”
“没想到张榖也是好色之徒，表面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要知道当晚就派几个女子好好伺候他。”
司空纶领了命令回到驿馆并告诉所有人来个大扫除准备迎接外国使臣。
司空纶刚下达知州的命令，又传司空纶衙署议事。
“又有递角来报，交趾国带了大象，犀牛，祥瑞麒麟进贡，需要清理驿道，此事由梁节级和你督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