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初见倾心
第二天上午，鹿杉急忙忙跑到中厅跟司空纶说：“司空先生，我家娘子下身不适，可否请个医婆帮忙看一下？”
“医婆？我们驿馆旁不是有医馆吗，而且……”没等司空纶说完，鹿杉就插话了：“我家娘子看下身一直都是医婆帮忙看的，从来没有让男医看过，而且刚刚她再三叮嘱帮她找个医婆，司空先生拜托您了！”
“好好，我想想办法。王骐，向富，过来一下。”
“先生有什么事吗？”向富快步走了过来。
“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医婆吗？”
“接生婆认识，说媒的婆子也认识几个，驱邪避灾的巫婆也认识几个，就是不认识医婆。”
“接生婆也可以呀。”鹿杉有点有病乱投医了。
“相公，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好，不要太着急，万一她瞎跟你胡说一通，那不耽搁了人。”
“手分先生叫我。”这时王骐过来了。
“你认识医婆吗？”
“你别说，我还真认识一个，我们村就有一位，十里八村的妇女都喜欢找她看病。”
“人……人在哪里？”鹿杉由于着急，说话打结了。
“十里外的柳溪村。”
“麻烦这位小哥哥带我过去请她。”
“这……”
“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鹿杉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鹿相公，不是这个意思，我在工作呢。”
“我懂了。司空先生，你是他的管事，可否让这位小哥哥带我过去。”
“哦……正常是不允许的，还好不是特别远。王骐，你跟鹿相公一起去吧。”
“多谢司空先生方便。王骐小哥哥稍等片刻，我去马厩牵马。”
“让你的车夫跟我去就行了。”
“不可，他一个粗人我不放心，还是我亲自去吧。”
鹿杉在左边驾着马，王骐坐在右边，两人快马加鞭向柳溪村进发。
“鹿相公，你的御马术真棒。”
“我可是凭本事考上武举人的，可不是像某些官宦人家荫补的，或者进士落榜的书生阙补的。”
“你这样凭借实力考上的，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小的看好你。”
“像我这样没有后台的人，升不了大官，做到七品不被人举劾我就知足。”
“我朝对官员的政策还是宽松的，罢黜虽多，可官员没有大辟之罪。我们老百姓可就不同了，杀人是要行大辟罪的。”
“不过和前朝相比，老百姓算很好了。前朝男丁都要服兵役的，现在不用家家服兵役，也不怕庄稼荒在田里没有男丁耕种，死刑也比前朝宽松多了，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一般都是刺配。”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只能期待儿孙光耀门楣了。”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柳溪村。
鹿杉跟着王骐来到小溪边的一户人家，院墙围着篱笆，一只狗听到有人过来开始狂叫，但是没有人出来。
“我估计家里没人。”鹿杉说道。
“应该是，有人的话听见狗叫早出来了。”王骐回道。
“老天爷就是这样无情，你越着急，他越不随你愿。”
“鹿相公，不要急，我去问一下邻里。”
王骐快步来到隔壁邻居家敲门，一位年迈的老妪拄着拐杖慢悠悠从屋里出来。
“婆婆，我是王骐。”
“有甚事呀？”
“穆娘子去哪出诊了？”
“她走时交代有人找就说去保正家了。”
“好的，多谢婆婆相告。”
王骐领着鹿杉来到几百米外的保正家。
“你看，那就是保正家，气派吧？”
“确实气派。”
“他家上等田产三百亩。”
鹿杉心想：“我这个九品官才两百亩，估计利用贷款还不了兼并了不少。”
砰！砰！砰！
“哪位敲门？”
“我，王骐。”
“王骐呀，今天怎么没在馆驿？”门子说道。
“这位鹿相公家娘子病了，过来找穆娘子看看，她在这里吗？”
“刚看完，正在妈妈屋里喝茶呢，我带你去。”
“劳烦带路。”
三人来到客厅后，门子说道：“请稍等片刻，我去后院叫她。”
不一会，一位端庄姝丽的小娘子在门子的带领下来到客厅。
穆娘子看到王骐旁边站着一位穿着体面的男子，于是屈身施礼，王骐和鹿杉也回礼。
“穆娘子，让我好找呀。”
“对不住了，是这位相公的娘子要看病吗？”穆娘子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是的，劳烦穆娘子走一遭，人在驿馆里，我们赶马车过来的。”
“那我们出发吧。”
考虑到穆娘子是位女子，回去的时候马车的速度放慢了。
“穆娘子在哪里学的医术？”
“我的爹爹是医博士，从小耳濡目染就会了。”
“穆娘子真是义妁、鲍姑在世呀。”
“相公过奖了，糊口饭吃罢了。”
“我可以作证，女扁鹊无疑。”
“王骐，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夫君肯定也是一位通情达理之人，一般男子都不会同意自己的娘子在外抛头露面的。”
鹿杉说完之后，穆娘子突然不回话了，王骐也不说话，氛围突然变得冷了，就像来了一阵阴风把大家都冻住了。鹿杉暗忖，看来是自己说错话了。
两炷香的功夫，三人回到驿馆了。
王骐帮忙把马车送回马厩，鹿杉带着穆娘子走进驿馆，穆娘子一路上低头行走。
穿过前厅来到中厅后，碰到了正在理帐的司空纶，司空纶抬头一看马上说道：“鹿相公，我还在这寻思怎么还不回来呢，是不是扑空了，刚寻思完就回来了。”说完再往后一瞄，一位端庄娴静的女子站在鹿杉身后。
穆娘子看到有人在看她，赶紧屈身施礼，司空纶看到一位寻常人家的女子如此懂礼，就赶紧躬身唱个大大的喏。
礼毕后，鹿杉带着穆娘子去了西院。司空纶目送着这位身姿婀娜的小娘子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司空纶平静的心起了波澜，司空纶在这驿馆里做事多年，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见过不少，可这位小娘子的神态身姿确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不是说她的外表有多美，而是一股暗香袭来，让人心旷神怡，久久不能忘怀。就像一支没有丝竹管弦照样好听的歌曲。
“先生，先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呃……一笔账对不上数，回来了，还挺快的嘛。
“今天算运气好了，在同村保正家看病，很多时候都不在村里，好多大户人家的姑姑姐姐都排队找她呢，人美心善还懂礼。”
“有这么厉害吗？我咋不信呢！”
“等鹿相公的娘子满面红光你就知道了。”
西厢院里，鹿杉站在门外蹀躞徘徊，半炷香后，女婢秀娘打开房门。
“鹿相公，病看过了，请问谁跟我回去取药。”
“还是我自己去，辛苦穆娘子了。”
“客气，分内之事。”
“饭时到了，一路颠簸你也辛苦了，休息休息吃口饭食再走吧。”
“多谢鹿相公的好意，我们还是先去取药吧，下午我还和别家有约。”
“穆娘子执意要走，我就不挽留了，我送你回去取药。”
两人穿过中厅向大门走去，司空纶深情脉脉望着穆娘子的背影渐行渐远。
“嘿嘿，我知道你刚刚为什么发呆了。”
“你这个土地公公从哪里钻出来的，吓死人了！”
“心里有鬼吧……哈哈哈！”
“我是在想，以后有女眷在我们驿馆生病，不方便的情况下，可以邀请穆娘子过来。”
“这刚走，就想着再次相会了？看来是种下红豆了……啊哈哈。”
“再说……快去忙你的去吧，相公们在嚷嚷了。”说完假装拿起扫帚打王骐。
这边鹿杉载着穆娘子去取药材，到了以后，鹿相公站在大门口的马车上等穆娘子。
鹿相公为什么要在院外等，而不是进去直接拿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未免被人议论，像鹿杉这样熟读圣贤书的官人，男女授受不亲是最基本的礼仪，品德端正之人是知道其中分寸的。你一个男人是无所谓，再说你也是路过此地，你如果不考虑周到，等你走了，邻里街坊就会议论这位女子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一传十，十传百，让人家怎么找婆家。
“鹿相公，这里有两副药，一副是口服，另一副是外用。口服药我就不赘述了，外用药是坐浴所用，药材熬好后倒入木盆，让你家娘子下身坐在盆中约一炷香功夫，连坐半月。这是药方，如果用完还有不适，你就去药店再抓几副直至痊愈。”穆娘子提着包好的药走出院子。
“多谢穆娘子。”说完拿出药钱给到穆娘子。
“药钱不对呀，这明明多了几十文。”
“哦……一点心意，以表穆娘子不辞辛劳。”
“鹿相公，多余的请收回，你相信我一个弱女子的医术，我已经很欣慰了，况且我已经收了药钱。”
“告辞了！”鹿杉说完一声“驾”就赶着车了。
“鹿相公……”没等说完倏地马车已经丈外远，穆娘子本想追出去还钱，又不好意思，一男一女在路上扯来扯去，被邻居看见了成何体统，也只好目送马车离开。
刚离开，就有邻居家的婆子出来看热闹了。
“穆小娘，这位是哪家相公啊？”
“驿馆里的一位相公，她娘子生病了，过来抓药。”
“哪家的小娘子这么有福气，嫁给了这样一位状貌伟岸挺拔的官人。”
“你看他赶车的样子，犹如造夫在世，我没猜错的话是武官吧。”又出来一个过来凑热闹。
“和我们这的武官差别这么大呢，你看上次县衙里过来捉贼的都头，五大三粗行事鲁莽的很，一口一个鸟人、他娘的。你再看看人家，雄壮威武不说，还这么有礼数，还知道站在院外避嫌，我这辈子是完了，指望我家小妮子有这个福喽！”
“除非祖坟冒青烟，我们这种没有多余田产的小农怎么能接触到这样的人呢？门不当户不对，人家娶的最起码也要是保正家这样的女子。”
穆娘子听不下去了，不是因为她们说的太露骨世俗，而是感叹自己为什么没有投胎成为大宅里的闺秀，在她心里也藏着一个“大家闺秀嫁给状元郎的梦”，不识字的小娘子都有，可况她这样熟读诗书十里八乡少有的才女，更有一颗高傲的心。自从她的爹爹死后，为了生计，不得已成为女医婆，她离自己的梦想……
渐行渐远渐无欲，
梦又不成灯又烬。
鹿杉回到了驿馆，把药给到秀娘，让她马上去熬。
“娘子，我不能再耽搁了，再不赶路就要错过赴任时间了。”
“你可以先赶路，我养好身体就来。”
“这怎么能行得通，你一个人在这我怎么能安心。”
“我说我不去那瘴气弥漫，毒蛇猛兽肆虐之地，你非要拽我过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说完“呜呜”大哭起来。
“娘子，我求你了，不要哭了，别人听到以为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欺负你一个弱女子。”
“你这不是欺负是什么，你这样折磨我比打我还难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夫妇不是应该互相扶持，患难与共吗？你这样受不得一点委屈，亏你还读过《女诫》《女孝经》，夫妻同心其力断金。”
“我在家里把公婆小儿伺候好，不也是孝顺吗？”
“我们刚结婚不久，就分各两地，这样怎么能行，你看别家都是带着家眷的，夫妻本是比翼鸟、连理枝，分开各住各那叫夫妻吗？”
“你读了几车书，我怎么说的过你，我不听，我不听。”鹿娘子边说边捂住双耳。
“好好，我让车夫留下陪你们，我向驿馆借匹马先去报道，等你病好了随后赶来，这总可以了吧。”说完摇头走出房间来到中厅。
“司空先生，我明天就要接着赶路了，不过我家娘子还会在驿馆多住些日子，希望我不在的日子你能够照顾一下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说完掏出几两银子塞到司空纶手里。
“不可！不可！照顾我会照顾，不过这银子我不能收，我们这有明文规定，不能收受过往官员的财物。”
“诶……说是这样说，又不是你索要的，是我自己愿意的。”
“鹿相公，万万不可，请收回。”
好吧，我收回，先生的气节令人钦佩！如此品德修养我就更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