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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奸佞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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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里,驿道两旁绿树浓荫槐花飘香,往来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其中有一辆正向南行进的马车上躺着一位妇人,妇人面色苍白,呼吸虚弱,看样子漫长的旅途让她病倒了。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位女婢,女婢怀里抱着一位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尽管周围环境吵吵闹闹,也不能吵醒熟睡中的婴儿。在前面赶车的是将要上任的三班俸职鹿杉,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独轮车,车上载了满满的货物,一位少年僮奴在前面拉着绳,还有一位彪形大汉上身敞着胸口,下身短褐用力推着车,手臂青筋凸起。

    “相公快看,不远处的旗杆飘着“驿”字。”僮奴开心的喊道。

    “叫什么叫,我早已看到。”鹿杉严肃的说道。

    躺在车上的妇人也突然精神起来,彪形大汉步子也加快了,大家突然都精神抖擞起来了。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鹿杉赶紧把车靠边赶,路上的其他行人也都纷纷躲在路的两旁。随着铃声越来越大,这时一匹快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随着带起一阵尘土,大家扇扇身边的尘土继续前行。

    不远处,一座宏伟宅院出现在鹿杉眼前,大门上【敕书太平驿馆】六个大字横在门楣。鹿杉赶紧跳下车整饬一番衣衫,牵着马走向驿馆大门。

    大门左右各站一位兵士,手握腰刀,目光投向鹿杉,这时路过的行人也投来羡慕的眼光。

    其中一位兵士上前作揖道:“劳烦相公出示文书牍牒。”

    鹿杉从袖中掏出赴任文书和驿券并双手捧上。兵士接过文书上下浏览一番双手奉还并说道:“欢迎鹿相公莅临太平驿馆,一路辛苦了,请随我来。”

    鹿杉命女婢搀扶他的娘子,自己抱着孩子跟着兵士进入驿馆,另一位兵士则引导两位奴仆牵着马车从偏门进入马厩。

    鹿杉跟随兵士穿过前院来到中厅,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上前作揖:“相公这厢有礼了,欢迎莅临太平驿馆。”鹿杉也作揖回礼。

    “相公,这位是馆内的手分,文书和驿券请交由他勘验。”兵士说完施个礼退出去了。

    手分接过鹿杉的赴任文书和驿券,一看原来是一个九品的三班俸职,要远赴潮州任职。这时手分注意到后面的女婢扶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妇,于是赶紧喊了一声:“王骐,赶紧领鹿相公的家眷到西厢里找一间干净的房间,另外把医博士叫过去看诊。”

    “没想到手分的安排如此周到,真是叫人钦佩不已,鹿某已经路过宿过十几家驿馆,您们这里的接待是最优最好的,不愧是敕书驿馆。不满您说,其他驿馆都是势力小人,看到我的文书上写着三班俸职这样的九品官,马上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到你这里才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不知手分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在下司空纶。”

    “羽扇纶巾,姓好名也好。可是……我是武官说话直率,怎么不取个功名,却来此做个小吏?”

    “学子寒窗十载,都希望有个功名,可功名就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小生才疏学浅,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哎,如此品德优良之人,只能在个驿馆做个胥吏,真是糟蹋人才。”

    “最近刚刚颁布诏令,宗室不得与胥吏通婚。”这时旁边的一位中年相公插话道。

    司空纶听后虽然表面强作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鹿杉斜眼看了一眼座椅上的人,礼节性的做个揖,低声对司空纶说道:“枉读了几车圣贤书。”说完拂袖离去。

    座椅上的人是番禺知县高简,三年任期结束,准备回京述职。刚刚虽然没有听到鹿杉说什么,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加上甩袖而去,于是心生嫌隙。

    鹿杉穿过中厅来到后院西厢的房间,这时医博士正在给自己的妻子把脉。

    医博士把完脉走到鹿杉的跟前先作个揖然后说道:“相公娘子的脉搏虚弱,属产后风症,加之舟车劳顿,病情加重,除了服用汤药还需需要静养直至痊愈才能上路。”

    鹿杉听后面露难色,不过还是从袖里掏出三十文钱以表谢意。医博士假装推诿一番还是收下了,接着命女婢跟着医博士去抓药去了。

    “娘子,对不住,让你受苦了。”

    “我不需要你在这假惺惺的忏悔,当初我说不跟你一块赴任,你非要拉上我一起走,我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妇家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说的……我怎么放心把你母子俩留在家里,我们是夫妻,一南一北这算什么事。”

    “总之我是不会跟你接着上路了,我要在这里养病。还有……驿券里不是有半斤羊肉吗,今晚我要吃掉。”

    “好的,听你的,我这就去安排。”

    鹿杉再次来到中厅,司空纶正在柜台上写看账本,鹿杉走到跟前说道:“打搅了,请问司空手分,今晚安排了什么饭食?”

    “哦……煎鱼饭和葫瓜羹。”

    “我家娘子想要把驿券里的半斤羊肉吃了,能否安排一下?”

    “时间还来得及换饭食,那就生软羊肉面和胡饼行吧?这也是你们北方饭食。”

    “不错不错,正合我意,手分有心了。”

    “应该的,我们的工作就是服侍好朝廷的栋梁。”

    “栋梁不敢当,也就是榱桷罢了。”

    “相公刚中武举,年少有为,相貌伟岸,雄姿英发,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大的不敢妄谈,往后做个朝官是有的。”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

    这时前厅传来一阵喧哗声,鹿杉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人在前厅唱诗,于是就走出去一探究竟。

    鹿杉来到前厅后,声音已经消失,人也没看到,鹿杉就在廊下款款踱步,欣赏白墙上题写的一首首诗词。看着看着其中一首诗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他开始念道:“三班奉职实堪悲。卑贱孤寒即可知。七百料钱何日富。半斤羊肉几时肥。”这不就是为自己所写吗?鹿杉不仅佩服这位相公的胆量,竟然在驿馆写下心里话。鹿杉想这位相公该有多绝望才会写下这样会招来祸患的诗。想想自己的最高长官枢密使每月三百贯的料钱和自己三贯的料钱,一种不公的心态油然而生。

    这时刚刚和他打过照面的高简在远处看到鹿杉驻足欣赏墙上的诗词,等鹿杉走后,高简也好奇走了过去。

    当走近看到墙上竟然写着这样满腹牢骚的诗后,高简这个奸佞小人心里升起一股邪念,想要趁回京述职参鹿杉一本。

    夕阳西下,驿馆的差役端着三碗生软羊肉面和三个胡饼进入外间,然后放在饭桌上出去了。一老一少两个家仆则在佣人待的院子里吃饭,而且这个院子挨着马厩,晚上也会在那里和其他官员的佣人一起睡觉。由于鹿杉的妻子生病,女婢只能贴身照顾她和孩子,晚上她会在外间铺个板子和草席睡觉。

    鹿杉把他的娘子扶上餐桌,他的老婆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鹿杉抱怨道:“你要吃羊肉,给你做了,你又只吃几口,真是造孽呀,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只有半斤的羊肉驿券,想要再吃就要自己花钱了?”

    “你个莽汉,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你以为我不愿意吃,没胃口怎么吃。”娘子边哭边说道。

    “秀娘,吃完饭你去驿馆灶房看看有没有粥饭,没有你和安子用我们自己带的粟豆熬碗粥给姐姐来喝。”

    “好的相公大人。”

    鹿杉吃完自己的生软羊肉面饭又把娘子剩的也吃后,就去哄逗襁褓里的儿子。

    鹿杉房间除了孩子可爱的童声,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空气。其他房间里则是一片热闹景象,大家把酒言欢,高谈阔论,有的赋诗助兴,有的戏谑调侃,兴浓时唱起小曲,以此来缓解旅途的艰辛。鹿杉也想上去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官场上多认识几个人路也会宽些。可惜娘子体弱多病,孩子又小,不敢脱身而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鹿杉面皮薄,自己本身就是芝麻官一个,结识比自己官位高的总觉得别人会看不起你,加上自己也不是官宦世家,自卑之心油然而生。

    此时正值晚餐时辰,驿馆一片热闹景象,司空纶正在忙着应付各位挑剔的相公大人们。

    差役李向富走到司空纶跟前,悄悄对他说道:“手分,我发觉西厢三室和四室藏着猫腻?”

    “什么猫腻?”

    “我过去送饭时,两位房间挨着的殿直官都不让我进去,叫我把饭菜放在门口。”

    “这也叫猫腻?李向富,不要没事找事,这个时段还有闲心扯犊子,赶紧去忙你的!”

    “手分,出了事你不要怪我没告诉你,好心没好报。”李向富说完生气的走开。

    司空纶叫住他:“等等,行行行,信你一回,你接着说吧。”

    “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每个屋里都有一个娼妓。”

    “你确定?”

    “八九层是,应该是从后门进来的。”

    “可后门有兵士看守呀?”

    “这我就不知道了。”

    “把后院看门的兵士叫过来。”

    “我去?那不就等于承认我告的密,还是你自己去问的好。”

    司空纶气冲冲的来到后门,两位兵士正在门口有说有笑,看到司空纶过来马上闭上嘴。

    “是谁放娼妓进来的?”

    “什么娼妓?”

    “不说是吧,好……等着挨板子吧。”

    说完就要转身回去,这时其中一位害怕了,赶紧说道:“我说,我说。他们每人给了我们一百文,让我俩放她们进去。”

    “不是喜欢钱吗?先罚半个月俸禄。”说完向西厢院子走去。

    司空纶先在外面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有女人的声音,然后才敲门。

    咚咚咚!

    “谁呀?真扫兴!”

    “相公叨扰了,我是驿馆的手分司空纶。”

    “已经睡了,有什么事吗?”

    “有要紧的的事,麻烦开门相谈。”

    “我对你们驿馆的服务很满意,回去后一定会在官家面前夸赞一番。”

    司空纶想,你一个八品官,能在官家面前说上话,当我白痴呢。再说我一个胥吏,又当不了官,我才不会在乎呢。

    “您的好意我代表驿馆领情了,不过你还是需要开一下门。如果你不开门,我就将今晚的事一五一十上报巡辖官。”

    “他一个小吏,怕他什么。”里面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你给我闭嘴。”

    “相公,你来的时候可是没有带家眷。这里是驿馆,几个人可都是要登记的,麻烦让您的家眷出来登记一下。官员入住驿馆可是有规定,如果带不相干的闲杂人等进来,可是要受罚的。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如果没有到我这里登记,那就赶紧离开驿馆,否则明天我将如实上报,到时可不要怪罪我。”

    不一会,两个穿着艳丽,抹着厚厚铅粉的女子,披头散发来不及把头盘起就灰溜溜从后门离开了。

    司空纶还是太宽宏大量了,换其他胥吏肯定要好好敲诈一下这两个左、右班殿直,诈他个几十贯钱,这要是传到京城,御史台的那帮人肯定会举正他们的,御史台大事奏劾小事举正,到时肯定会减俸罢黜并受皮肉之苦。就算你有一个做高官爹爹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把你的爹爹连累,御史台那帮人就怕事不大,事情大了他就可以在朝堂上弹劾你,就会给皇帝留下一个刚正不阿、敢于谏言的印象。

    司空纶猜测这两个左、右班殿直应该荫补的,也是刚刚进入官场,是两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算自己不收拾他俩,也会有人代劳的,这种人不受点苦,是不会知道官场险恶的。

    司空纶回到中厅后,一位醉醺醺的官员走到自己跟前,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司空纶都要差点吐出来了。

    “我跟你说……说个事,一个姓赵的下级官员用酒瓶砸了他的上级,上级没有……没有举劾他,他被……被别人举劾获罪了,被打的上级也被罢黜降职了,你说……你说可笑不可笑。给的理由是你作为他的……他的长官竟然不举劾。真是可笑至极……可笑。”

    “心底善良的人总是容易受伤。来人,把知州大人扶进他的房间。”

    这件事后,这夜太平驿馆还算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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