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外·溯源(二)

    “他们紧紧地簇拥在一起，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

    程醒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人们就这样挤在一块儿，在一个稍高些的小土丘上，往往会聚集着数十个甚至上百人。这种情况屡见不鲜。我曾经陪同中央救灾小组的人员乘坐直升机，从灾区上方低空掠过。下方的景象让我终身难忘。放眼望去，只剩下一片浑浊的黄水，无边无际。在这片汪洋之中，偶尔可以看到几个孤零零的小高地，它们宛如大海中的孤岛一般突兀。而那些岛上，则站满了无助的灾民。一个村庄，甚至整个公社，所有的房屋、农田都已被淹没，唯有这些高地还能给幸存者提供一丝喘息之机。别的，全没了。”

    “我站在土丘上，目光紧盯着那架逐渐远去的直升机。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这是给我们扔物资的；还有人坚信它是来侦查我们所在位置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我们得救了！救援队伍把我带到了营地，当我看到几个身影走下飞机走进营地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们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似乎被眼前的惨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人都是上头派遣而来的，肩负着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中央的重任。在这群人中，有一个戴着眼镜、面容慈祥的老者。后来，他成为了我的恩师。”

    “谁也想不到，那个拦住我要吃的的小娃儿，十多年后成了我的学生呢？说不清的都是缘分。”程醒笑得露出了假牙

    “我的老师在教我的第一天就告诉我，水利是关乎人命的大事，你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出什么大的成绩，但是……”

    “但是，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差池……那么这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份简单的检讨报告就能敷衍了事、蒙混过关的！毕竟，人命至贵呀……这份沉重无比的债务，是任何人都背负不起的！”此时此刻，程醒的面庞之上已经完全失去了任何表情。

    “竹桥所遭遇的这场灾难，并不能将所有责任全都归咎于宁汝这一个地方身上。其实从最一开始的时候，整体的工作方针就存在着问题。上个世纪五十年代那段时期里，那场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治理淮河工程正式拉开帷幕。”

    “那时我还非常年轻，也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其中。不得不说，这真可谓是一项既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事业啊。淮河的性格向来都是如此暴躁易怒且变化多端，那些生活在河边望天收的老百姓们，成百上千年都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所以当时的我们每个人都充满了激情与干劲，发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改变现状，让肆虐的洪水变得温顺听话起来，从而更好地管理它们。”

    “同学们啊，你们要知道，自然那样广袤无垠、变幻莫测的存在，又怎么会被束缚住呢？当时的人，虽然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和勇气，但他们并没有真正理解一点。然而，我的恩师却看透了……”

    程醒翻到了下一张照片，那是一座大坝，坝身上刻着“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几个大字。

    “这座大坝是我参与修建的第一座大坝，它的名字叫竹桥。”程醒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大坝，仿佛能触摸到当年的岁月。

    他的思绪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翩起舞，穿越时空的隧道，回到了那个充满激情与活力的建设年代。那时候，这片大地处处洋溢着蓬勃向上的气息，无数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怀抱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坚定的信念，如潮水般涌向淮河岸边。

    这些年轻人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背景不同、性格各异，梦想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建造起坚不可摧的堤坝，守护一方安宁。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他们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尽情释放着无穷的创造力和智慧。他们心中始终燃烧着一团火，一座座雄伟壮观的堤坝拔地而起，宛如钢铁长城般屹立在淮河之畔……

    “我们以为我们可以战胜自然，改变命运。”程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但是大自然……它总会找到出路。”

    程醒叹了口气，继续翻动着相册。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段历史，或是成功的喜悦，或是失败的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