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程鸟儿的臆想
金砂寨由主寨向外扩散而成,四四方方的构造像是一方城池。
金砂寨主权不主民。寨民可以死,寨民的房子可以毁,但主寨不可以毁,寨主更不能死。寨主就相当于金砂寨的王,寨主采用圣域世袭制由子孙后代传承,一共传了七代男女各有之,而这一代由上任寨主的孙子“赵穹”继承。
赵穹这人除了有些重女色之外待人待民还算是不错,他采用朝九晚五做六休一的劳作法,来控制着金砂寨的寨民,对于那些不干活的人,他也毫不手软该扫出去就扫出去。就算他们交了住寨的钱,也不会让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
因为除了住宿的钱还有淘完金后所交的税钱,一般淘的越多收的就越多。矿民将所淘的古源矿上交给兑钱寨后,待寨役清点完数量后便可去领取相应的工钱。
住在金砂寨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避免妖匪的抢掠,干满一个工期后可以选择去或者留,留下来继续干或者拿着钱回家。
而金砂寨也有一批原住民,在金砂寨越扩越大的时候,周围的村落也被金砂寨主一并收购,拆了重建后每人可以分到一间茅草屋和一小笔「人钱」。
程鸟儿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和村里的人一同被分到了城寨中的西南角,这一次也正是妖匪在南门和西门发动的进攻。
如果有妖匪来袭,警戒高塔上的寨卫就会敲响警钟,守门的寨卫会立马架好「拒马」,然后跟随前来守城寨的寨卫一同上寨墙抗敌。
这一支寨卫人数有着三百人之多,其中八十多人精锐都是由玄天神兵中退役下来的兵丁或者将领,剩下的全都是寨子里的青少年组成,寨卫一职虽然不能荣华富贵,但也吃喝不愁。
花了大约半刻的时间,程鸟儿从村寨边角来到了村寨中心地段,眼前便是金砂寨的两座医寨,在主寨的左边为里医寨右边为外医寨,与外医寨的门庭若市不同,里医寨进出只有寥寥几人。
只是看了一眼,程鸟儿便朝着里医寨的大门走去,因为他知道外医寨主治寨民的小病顽疾,而里医寨医治的是刀箭重伤,一些轻微的术击伤勉强也可医治。
进入医寨内,程鸟儿首先找到堂内的主事,朝着他毕恭毕敬地问道:“主事大人,上晌有没有送来一位大块头的公子哥?”
内堂主事拨弄着算盘,思索了片刻,说道:“你说的是那位修仙者吧,他被安置在二楼甲子号房。咦!你问此事作甚?”
“上晌,我从圣人江中捞上来一个人,那人应该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修仙者。”
面对内堂主事的疑问,程鸟儿实话实说,他没想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就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无能的人。
“你?”
堂内主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程鸟儿,对于程鸟儿所说的话他深表怀疑,“小毛孩,讲诳语可是要割舌头的。”
“我若诓主事大人,舌头拿去便是。”面对质疑,程鸟儿丝毫不露怯。
内堂主事不想再与他扯皮,低头拨弄着算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真要是你救的,那你可是我们寨的大功臣了。你先回家待着吧,等那位少年公子哥醒了,我再派人转告你。待那时候你再来看望他吧。”
程鸟儿一脸失望,试探性地问道:“现在不能去看看他?”
“不行!”内堂主事顿时厉声喝道,连周围的看病拿药的寨民都一惊,眼睛都齐齐的朝二人望去。
“好好好,到时候我再来看他。”
程鸟儿被吓得拔腿就走,也不敢多问原由,像他这种小民还惹不起一名医寨内堂主事。
出了门,程鸟儿瞬间就后悔了,那一瞬间的慌乱害怕,导致他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只想逃离医寨外,最重要的话还没说。
“该死!竟忘了告诉内堂主事自己的家住哪里,到时候那位公子哥醒了内堂主事还怎么派人来告知我?”
后悔归后悔,程鸟儿也不敢再厚着脸皮回去了。
“唉~天色已晚,先回家吃饭吧。”
程鸟儿看了一眼已经昏黑的天空,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叫唤,他便不多作停留,失落的朝漫步家走去。
……
三四天过去了,程鸟儿每日都会去医寨打探消息,可一直都是无所收获。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直到来到了「寒露」这个节气。
夜半三更,医寨后门缓缓打开,两名寨卫推着木制推车,偷偷拉着一名不知死活的少年朝着村寨外走去。
木车很慢一直发出“吱呀”的声响,随着一路往南走,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南门,金砂寨一直都有宵禁这个禁令,就是为了方便掌权者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范乘开门!”推车的寨卫低声喊道。
寨墙上的两名寨卫纹丝未动,推车的寨卫见状加大了声音再次开口喊道,可依旧一动不动,气得推车的寨卫直瞪眼。
一旁的老年寨卫见事未果,开口说道:“我上去知会他们一声吧,估计是打了瞌睡。”
推车的寨卫也只能作罢点头。
老年寨卫快步往楼梯上走去,走了快有一半路程之时,木制的楼梯发出了踩踏上去的吱呀声,寨楼上放哨的寨卫忽然耳朵一动,顿时从睡梦中惊醒,立马来了精神。
“谁!”
那名叫范乘的寨卫厉声喊道。
“范乘,你他妈小声点,这次我们是秘密出城!”推车寨卫低吼道。
范乘闻言,看了一眼现状,立马推醒身旁的同僚,低声提醒了一声,就急忙往寨墙下走去。
另一名睡眼朦胧的寨卫立马明白了现况,紧紧跟在范乘的屁股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从楼梯匆忙往下走,途中遇到了上楼的老年寨卫,二人尴尬一笑继续往楼下走去,上楼的老年寨卫停下上楼的脚步,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未多说什么,随着他们一同下楼。
四人会面,范乘脸上带着讪笑,手上急忙掏着钥匙,另一名寨卫也着急忙慌的在一旁辅助,磨蹭了片刻终于是开了门。
守门放哨的寨卫站在大门两旁,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欲动又止的两人。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见二人不动,范乘倒是开口催促起来了。
“尼玛……要不是推着车,我定要来扯你眼皮!”推车寨卫气的牙痒痒。
门旁二人对视一眼,顿感莫名其妙。
老年寨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唉~拒马抬走,不然我们怎么过得去?”
闻言,二人顿时恍然大悟,立马上前移开拒马,随后满脸尬笑的站在一旁。
推车寨卫瞪了二人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推着木板车就往门外走去,而老年寨卫与守门寨卫嘱咐好开关门事宜,便紧随其后。
一老一少推着车来到圣人江边,推车寨卫停下脚步喘了口气,随后开口道:“恭叔,就让他哪来往哪去吧。”
名叫恭叔的老年寨卫,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圣人江是我们寨的命脉不能让我们自己人玷污了它,既然他一开始就让我们寨民救下没有死在圣人江中,那我们更不可让他死在江中。”
推车寨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那就让他在江边自生自灭吧。”
“嗯,就地放下吧。”
说完,恭叔就抓着少年双腿,推车寨卫抓住了少年的肩膀,二人一齐用力将少年放在了圣人江边,随后二人一左一右推着车回了村寨。
这时,一道瘦小的人影闪过,程鸟儿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他再次背着少年往寨子方向走去,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倒下。
程鸟儿不会傻到去走正门,而是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那是在南门与西门的中段,那里长满了杂草,有的甚至足有成人之高。
他拖着少年撞开杂草,深入其中里面竟有一个狗洞。程鸟儿率先钻了进去,而又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抓住少年的肩膀就往里面拖。
狗洞刚好和少年身躯差不多大小,程鸟儿费力扯了半天才勉强将他从狗洞中拽出,随后他又背着少年往家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家,将少年放在床榻上,他才累瘫在木椅上昏昏睡去。
翌日清晨,起来做早食的老妇人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外人,她心中微惊但脸上依旧平静,她走上前将外孙拍醒,随后平静的望着他。
程鸟儿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着外祖母,问道:“早食做好了?”
“榻上的……少年还是老人?是怎么回事?”老妇人指着床榻上的鲲,质问道。
“老人?”程鸟儿转身望去,只见床榻上的鲲已经白了头,他十分惊讶,道:“昨日夜半我拖他回来还是一头黑发的!”
“一夜白头?”老妇人心中生疑嘴中低语,随后她叹了一口气,将床榻上的鲲盖好被褥,又摸了摸外孙的头,问道:“他就是你从圣人河救上来的人和域人?”
程鸟儿点了点头,道:“昨晚我睡不着,一直在想着他何时醒,突然听见屋外有人说话,我从虚掩的窗户缝隙中看见寨卫推着木轮车要出寨,车上的少年正是我救的修仙者。”
“然后……”
程鸟儿没敢说下去,咽了一口唾沫,缩着脖子望着老妇人。
“然后你就违反宵禁,不知从哪偷偷出了村寨,将此修仙者救了回来。对不对!”
老妇人接着外孙的话十分生气的说下了下去,她又揪着外孙的耳朵,警告道:“不准出村寨,不准违反宵禁,听到没有!不然外祖母就揪掉你耳朵!”
“不敢了……”
程鸟儿捂着自己的耳朵疼的直求饶,眼泪已经在眼中打滚了。
“外祖母只有一个亲人了,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父母考虑,他们走的早,外祖母把你带大,我晚上常常梦见他们,我女儿说——把我儿子养的白白胖胖的,长大后再取个俏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好让老程家香火延续。”
老妇人松开手里的耳朵,转身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背着程鸟儿,颤声道:“你爹在旁边没有说话,一个劲的点头,脸上满是笑容。”
程鸟儿闻言默不作声,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见到父母,村寨里的小孩都不和他玩,骂他是一个孤儿。
所以他很恨自己的父母,恨他们为什么死了,恨他们为什么不能陪自己长大,恨他们为什么不能在自己受他人欺负时,像别人父母一样出来保护自己。
在村寨生活了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了一辈子,我叫程鸟儿,我是一只鸟,我要展翅高飞,我要出人头地!
“别说了!我怎么做自有我的打算,外祖母你……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求你让他在我们家住下吧。”
程鸟儿眼睛直直瞪着自己的外祖母,随后他又在一瞬间低下头,哀求着自己的外祖母道。
老妇人心软了,开口道:“留下可以,不过你得去淘沙队学习。”
程鸟儿闻言大喜,点头道:“好,外祖母快去做早食吧,我饿了。”
“好,我这就去。”见外孙同意,老妇人也开心的去准备早食了。
见外祖母走了,程鸟儿望着眼前少年的脸,心中暗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