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雨中自悟
“这是哪？”
他环顾周遭，心中升起这个疑问，现在他只知道脚下是一片如同黑曜石质地的水面，而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他想动，发觉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心里急的猛喊“青冥”与“壤驷飞”，可无论他怎么喊都无济于事，他心里已经渐渐的把依靠别人当成了依赖。
不会是某位大能知道了我是魂穿者，把我拉入这空间想要将我抹杀吧！
就在鲲胡思乱想之时，一圈圈涟漪朝他扩散而来，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徐徐走来。
狐妖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回，他十分害怕他还不想死，他使出浑身力气想挣扎开无形的束缚，可这种挣扎就像投入深潭的石头，除了消耗自己的气力惊起一丝涟漪来，剩下的便会慢慢沉入潭底。
他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动弹不了一下，只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四通八达，尤其是那种无力感如鲠在喉。
忽然四面八方传来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大火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所发出的呜咽声。
声音越来越近，无数团火焰从黑暗中窜出，它们一一落在鲲的周围，形成一朵盛开的莲花图案。
“该物归原主了！”
那如同恶鬼的声音在他身前的黑暗中响起，他望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形轮廓，瞬间寒毛倒立鸡皮疙瘩四起，他很想问那个人，“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缓缓靠近自己。
在凄厉的惨笑声中，那人来到了鲲的身前，鲲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他的脸就像是一块随意拼凑的拼图，眼睛不在眼睛的位置，鼻子不在鼻子的位置，嘴巴不在嘴巴的位置，他的皮肤就像燃烧殆尽的蜡烛，皮肤表面更是凹凸不平，还一直不停滴着蜡水。
“灼魂之痛我不与你计较，但是身体必须还我，鸢妹还等着我回家，还等我给她带醉鸭吃！”
他表情狰狞的抬起手，慢慢朝鲲的脸上抓去，在鲲微微颤抖的瞳孔中，如泥巴一样的手掌盖在了鲲的脸上。
鲲的意识慢慢被抽离，瞳孔逐渐涣散，如同白蜡一般的液体从他的脸上蔓延而下，贴着他的皮肤将他一点点吞噬殆尽，在淡淡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诡异。
我要死了吗？这次死了才算是真正的死了吧？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他对自己发问，他也很想为家人孩子拼一把，就算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可他很困很想闭上眼睛大睡一觉。
那种感觉就像午后别人睡得正香而你还要工作，困意就像洪荒猛兽袭来，眼皮就像垂落西山的太阳始终会闭上。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陷入沉睡时，一道石破天惊的雷声将他轰醒，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被吓得不轻，至此也格外清醒，睡意一扫而光。
在他恢复意识的同时，白蜡也在他眼前如抽丝剥茧一般瓦解，与其一同消散的还有那个形状诡异的人。
那错位的眼睛中充满不甘与对命运不公的恨意，他抬起另一只手，还想往鲲的脸上摸去，只是那只手还未触碰到鲲的脸颊，就如同被风吹走的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把我妹妹，照顾好…好…”
声音在黑暗中越来越小，直至不可闻，“轰”的一声炸响，火焰全部熄灭，他的身体沉入水中。
“哥，我想下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小鲲砸，令妹的零花钱不够咯，多少看你的心意，记得明天转给我。”
两道身影在他眼前浮现，她们的声音她们的模样，既陌生又熟悉。
他们两人的记忆交汇在一起，如同水底的漩涡将鲲吸入其中，记忆碎片好似一道旋风，将他的灵魂绞的遍体鳞伤。
“轰隆隆！”
鲲猛然坐起，一道闪电在他眼前闪过，将漆黑的夜晚照的通亮，将昏暗的房间映的惨白。
片刻过后，大雨倾盆狂风而至，鲲擦去额头遍布的汗珠阵阵后怕，他此时睡意全无，脑子全是那张恐怖的脸。
“他是……宿主吗？”
他抓着头发自问道，那种感觉不像是在做梦，尤其是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哈哈哈哈……”
他突然疯狂大笑，我也是夺了他人的身体，为什么要有一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啊！是因为家人对不对，我还想看见女儿长大成人，还想看见父母抱着曾外孙、曾外孙女开心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我要活下去，我已经顾不了别人了，要怪就怪自己倒霉吧。
“轰！”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就在他意识即将崩溃时，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他头上，手掌散发出浅蓝色的神息，沿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
“你怎么了？刚才见你浑身颤抖神情痛苦，做噩梦了？”
见神息滋养完毕，祂抬起手问道。
“嗯。”
鲲点点头，有了神息的滋润，他顿时感觉好极了，如同泡在温泉里一般舒适。
祂无法再维持人形模样，化作一点淡蓝色神息，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很好。”
鲲感受了一下身体，除了脑子还有点撕裂感，其他地方并无大碍，又见青冥换了模样，转而问道:“你怎么变色了？”
青冥淡淡一笑，“我闲着没事，把你所得的水行法诀领悟了，从而有了这副外形。”
“水行法诀？”
鲲想起来了，那是孟章给自己的，他还要我立誓，接了此法诀“必将妖族赶出人和域为己任”，自己竟然接了法诀还发了誓，果然喝酒误事啊！
他拿起榻上的法诀，望着神息问道:“青冥，人和界是何处？玄天圣域又是何处？”
青冥有些疑惑，但还是与他解释道:“人和域乃人族境域之一，无极境者居多，被妖族占领后，便被妖王改名为万妖界，而玄天圣域乃人族主域，由圣域之主掌管。”
他翻动着法诀，再次问道:“玄天圣域离此地多远？”
“多少也有个几万里路吧。”
青冥琢磨一下，便道:“你要去玄天圣域？”
“不，路程太远。”他看着法诀上的内容，回道:“等与家妹相见，再做考虑。”
“好。”青冥应道，随后钻入他的耳中，片刻过后，一道声音传来，“这次吾不助你，你凭自身入定界，吾将剑诀授你。”
“嗯。”
鲲合上法诀，默默闭上眼睛，开始寻找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就好像从掌心逃走的风，它能让你感受到它的存在，而你却抓不住它。
时间缓缓流逝，鲲徐徐睁眼，双眸中有一丝烦躁，他一直抵达不了那种境界，耳中总有风声雨声传来，就算他心如止水，将四觉封闭，也无济于事。
那一道道声音如同印在了心底，那种感觉就好似一个浑身赤裸的绝美女子，摆出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样迎接自己，而他总在即将成功的一瞬间克制不住自己迎难而上，将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感觉摧毁。
鲲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雨，听着窗外的风，仰着头若有所思，他呆了一会想去寻找答案，便将水诀随意的扔在榻上，随后翻下卧榻穿好白靴，微微整理一下衣袍，便朝大门走去。
屋门大开，雨水自檐而下，风裹挟着雨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白袍染得透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风雨的气味，脚下迈开步子走入大雨之中，他再次闭上双眼，感受着雨水砸落在自己身上。
他感觉衣袍阻挡了他与水的接触，便把衣袍褪去，只留下了一件内裤。
雨水一点一滴落在身上，他感觉十分清楚，他想起了水诀序篇中的一句话，“水润万物而不争，让水与你融为一体，方能感受到水的温柔与平静。”
他突然得到了某种指引，以一滴水入了藏气之府，眼前再次看见那一方深潭，他以水之躯闯入深潭之地，似天空疾落的雨滴砸向土黄色内丹。
就在水滴化作手掌即将握住土黄色内丹时，一道霸道的气息由内丹散发而出，将液态手掌震开从而破碎。
鲲的意识也从其中震出，落入了深潭之中，他缓缓的往下沉，他伸出手想要握住那深潭上空的内丹，可只是越来越远。
就在他想要放弃之时，深潭的上方突然下起了雨，只是那雨水只落在内丹之上，每一滴雨水仿佛有千百钧之重，将内丹砸的频频往下落去。
终于内丹接触到了水面，雨水也随之停止，内丹疯狂跳动还想飞回深潭上空，继续肆无忌惮的吸食那方深潭散发出来的炁。
得罪了方丈还想走，不可能！
千钧一发之际，潭水化作一只巨手牢牢抓住了脱离水面的内丹，继而钻入水下朝鲲而去，鲲也在潭水的推动下朝内丹而去。
他伸出手与潭水化作的拳头相碰，他握住了拳头也握住了内丹。
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他缓缓睁眼，手中的雨水在他的操纵下，渐渐凝聚成一个球形，他抬起手往地下砸去，水球宛如一个铅球砸在地面爆开，直接将地面砸出数道裂痕。
“成了。”
他淡淡一笑，双手开始如同太极拳起式中那般摆动，落在双手的雨水被他舞动双臂带动，如同一条游龙在他臂间蜿蜒盘旋。
随着他舞动结束，水龙已有一颗幼树大小，他托着水龙朝天一推，一股激浪震荡而出游龙朝天飞去，大雨随之一滞被游龙带着向天卷去。
一时间门前竟无一滴雨落下，他穿上衣袍负手走入门内，被侵湿的衣袍渐渐恢复如常，雨水随衣诀而下，大门轻轻关上。
“轰”的一声，成吨的雨水坠入地面，将整间屋子再次浇了个透心凉。
少年听着外面的动静会心一笑，褪去长靴盘腿坐在榻上，仅用了片刻他就入了定界，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