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福至心灵
桃源谷中,鲲已经将雕小枭所说的任务尽数完成,就连较难的“接生”也被他游刃有余拿下,只是生下的追风马又成了他的跟屁虫。
为什么说又,它的大哥傻雕现在正跟在自己身后扑棱着飞呢,现在又来一头犟种。我怕不是拿错剧本了,不是“小蝌蚪找妈妈”,而是“重生之我是小智收神奇动物”。
此刻的嫌弃的他,日后要是没了它,可谓是吕布骑驴、貂蝉抡锤,属实是给他整不会了。
一人一马行走在黄昏下的山林中,累了一天的鲲拄着春雷枪佝偻着腰,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艰难前行。
极度困乏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想修炼的事,现在只想要有一张又大又软的床倒头就睡。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真正享受过好日子,起码在之前的世界,他还能在休息的时候让老婆伺候自己,享受一下被人照顾的感觉。
突然“呱唧!”一声,他终于倒下了,尽管大地泥沙并存,也阻止不了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与星月共眠。
在他快要摔倒之前,雕小枭就有所感知,并未做出任何措施,在他摔倒后,它更是口吐人言,不屑地“嘁”了一声:“还未到桃源谷屋就倒了,凡人就是凡人真是无用。”
嘶叫声起,小追风马一头撞在雕小枭屁股上,把它撞在地上连翻了几个跟头,直至屁股朝天,才倏然停下。
“呜咕!疼死我了,你这头倔马顶我干甚么?”
追风马无视雕小枭的横眉怒视,衔起地上的鲲放在自己的背上,若无其事的从雕小枭头顶走过。
“呜咕,你这头愚蠢的倔马,你知不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见小追风马不理会自己,它只能攫起地上的春雷枪追了上去,“呜咕!等等我啊!呜咕!不是走那边,快回来!”
夕阳下倒影连连,马驮着人,鸟站在人背上指挥着马,而人早已打起了呼噜进入了梦乡。
今晚的夜很黑,黑的让人伸手看不见五指,已经在家等了数天的鸢,还没有等到哥哥回家,她便下定决心去风城寻他。
在地图上规划好路线后,她便将家里唯一的斗篷披在身上,那是哥哥冬天抵御寒冷之物,如今披在她的身上,能让她安心、暖和不少,也更加坚定了她去寻找哥哥的决心。
她走出门外站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夜风很大,吹的斗篷“猎猎”作响,单薄的白衫已经不足以抵挡寒冷的夜风。
她将斗篷包裹着自己的身体,举起火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毫不犹豫地往山下走去。
家里唯一的活物那三只鸡,已经被鸢关在屋内,并采了许多野菜给它们吃,那些野菜估计能撑个两三天,如果到那时候鸢还没有回来,那它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在鸢身后,壁立千仞的风山顶上,突然亮起微光,那光不是火光,而是令人神往的神光。
光的来源在一处山神庙中,庙内一尊栩栩如生的石质山神像表面,此时却如水面一样波涛起伏,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出来似的。
风山神庙不大,但常来祭祀的人却很多,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庙内简单明洁、一张供台、一块匾额、一尊神像。
本就不大的庙宇也装不下很大的神像,导致原本威风凛凛的山神像,像是被压缩过一般,呈站立姿势屹立在庙宇之内。
在神像冠髻的上方,挂着写有「庇佑四方」的四字匾额,而在神像前方的供台上,摆满了山下村民供奉的贡品。
铜制香炉内铺满厚厚一层香灰,可见祂的香火十分鼎盛。
几支还未燃尽的立香飘起缕缕细烟,那是鸢临走之前插的香,她希望山神能保佑她和哥哥平安归来。
忽的,原本徐徐攀升的细烟却围着神像打转绕圈,细烟被莫名力量的极速抽离,火星沿着立香杆飞速燃烧。
很快,三根立香燃烧殆尽,只剩下粘连的立香灰还伫立在炉内。
“诚恳的庇护,值得降福。”
空灵的声音从神像中穿透而出,原本波涛汹涌的神像表面变得平静,一只布满光的手从其内伸出,将神像周围的香烟气集于手中。
手臂在神像中层出,香烟气在手心慢慢汇集成球形,缥缈的身形尽数展露在神像外。
祂的模样不算难看,浓眉大眼高鼻薄唇,束腰系长剑,纤指持折扇,素白的长衫着于身,连绵起伏的泼墨色山峦环裳而上,直至岔开的交领,露出胸前一抹雪白。
这似男似女透着光的俏人儿,便是这偌大风山的神,庇佑风山数百里开外的风山岳神「扶摇子」!
衣袂祥云点缀,裳下赤足点地,纤白的手轻托浑浊的气,慵懒姿态尽显于脸,修长身段尽显于體,可比起庙内神像那英姿焕发的模样,祂还是略逊一筹。
庙内灯火摇曳,香灰杆终坠于炉中,呜呜”的夜风吹得窗棂“哧哧”作响,赤足漫步出于门外,修长的身姿立于庙檐下。
今晚的夜风仿佛与祂无关,在祂身上起不了一丝波澜。
折扇在祂手中撒开,兽牙制扇骨银纸做扇面,在渐渐展开的扇面中,一只泼墨色的孔雀也随着扇面的展开,徐徐开屏。
在孔雀的每一束羽毛中,都有用金色撰写的符字,对应在每一排扇骨银纸上。
聚头犹如剑散尾好似刀,折扇看似是消暑遣乐之物,可在祂手中如同刀剑般锋利,只要触及锋芒便会净尽。
“去吧。”
话音方落,那烟气如同流沙般在祂手指缝隙中泄落,落在扇面附着于符字中,扇面颤动,金色符字被烟气染成玄色。
福成扇合,信手一挥。
玄色符字如泼墨般从折扇里飘洒而出,它们似烟似成尘,与黑夜融为一体,朝着山下以及更远的地方飞去。
“自数百年前此庙建起,这好像是吾第九千九百九十八次降福,有人族亦有妖族,每一次愿语都不同,神福的效果也不同,不过有一人的愿语,吾却很期待,不知他如今是否朝着那愿语更近了一步,还是”
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赤足步入庙内。
望着与自己不符的神像,祂暖心一笑,“待兄妹相见,福念高升苍穹神境,吾们也终相见。”
折扇再次撒开,这次展开的是折扇的另一面。
高山神树之下,两只孔雀倚靠在一起,泼墨色渲染着它们的爱意,轮廓框不住它们的向往的心,高山流水绿树成荫。
思念溢出扇面,身形消散于庙中。
人和昌年,末伏。
暑伏凉又生,虫吟叶已故。
清晨,桃源谷屋内。
鲲缓缓睁开眼,从床榻上猛然坐起,眼角滑下一滴眼泪,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和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画面温馨祥和让他陷入其中。
这是他离开家的第八天,之前他从未在脸上表现出思家之情,可是在他心中却无时无刻思念着他们,而今天这思家之情极其强烈。
心神平静了半响。
负面情绪散于心中,积极乐观安于现状,这是他的处世之道,能让他在之前充满压力、压抑的世界,活下去的道!
“这就是雕小枭所说的桃源谷屋吗?”
他打量着周遭,木质的墙壁爬满藤蔓,室内不大,约有三十平左右,风格怪异的家具整齐摆放在其内。
例如,三条腿的圆凳,五条腿的方桌,石头做的床,藤蔓制的被褥,叶子造的窗户,等等
最为诡异的是,床头上挂着一副占满了整面墙壁的四季图,其上分别绘画着四头异兽,它们分别位于图中四季之内。
冬季轮廓内,白雪纷飞,一头煞白的雪貂趴伏在一块落雪的石头上,圆溜溜的黑瞳搭配上翘翘的胡须,小巧玲珑煞是可爱。
秋季轮廓内则又是另一副景象,泛黄的枯叶四落,堆满厚厚枯叶的树下,一头大虫正趴卧在其上,吊睛白额略显老成,却又不失威严。
而夏季轮廓内,一轮骄阳似火,可照耀下的光辉却被一展双翅遮住,只剩下几缕余光射向地面阴影的周围。
被阴影盖住的草花上,一条玄黑的后肢独立于此,支撑着布满灰羽的鹤形身躯,前颈墨黑色羽毛悬垂于胸部,眼后一白色耳簇点亮了墨黑色鹤首。
它张开双翅,只为了挡住这赫赫炎炎的夏日,只想要守护着那一株赤如红日的曼珠沙华。
最后的春季轮廓内,一条山间小径,树上残雪未消,地下鲜花野草遍布,万物正在复苏,就是这样盎然、和煦的景象,一条阴冷森然的竹叶青正挂在树上枝头。
而在树下小径上,一位侧颜极其俊美的素衣男子,朝着枝头伸出了手,衣袂滑落至手肘处,裸露的小臂分部着片片金鳞。
金鳞一片贴着一片,将纤细的小臂覆盖,直至洁白的手腕金鳞才渐渐暗淡,但也不难看出,他手掌上的皮肤隐隐约约透着鳞片模样,应该是刚化形不久,还未完全掌握人与妖的转换。
青蛇赤色虹膜玄黑竖瞳,抬起上身吐出信子,似要爬上俊美男子手臂。
而俊美男子没有丝毫害怕,他头生双角似春笋,狭长的双眼带着一丝邪魅,嘴角勾起一抹玩趣的笑容。
“冬殇、秋寡、夏烛、春晓,春谷主……”
鲲掀开用藤蔓叶子做的被褥,翻下床,就看见了这幅四季图,他依次看去念着冬图、秋图、夏图轮廓下的墨字,直到视线停留在春图上。
眼前忽然一阵恍惚,画中的素衣男子竟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鲲被吓得一激灵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睁眼看向春图时,画中的男子已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鲲揉了揉眼睛,心中有些不确定,难道是我没睡好,眼花了?
“图中异兽现,四季共常天。”
在墨字的下方还撰写着这句诗词,坐在地上的鲲竟匪夷所思的念了出来。
没想到春谷主春晓竟然是一条青蛇!
还有那名长相妖治的男子是谁?望着他怎么会有一股浓重的压迫感袭来?
图中异兽现,四季共常天,又是什么意思呢?
冬殇、夏烛、秋寡,都是和春晓一样的妖怪吗?
带着这些疑问,他联想起了西游记原著中里的妖怪,瞬间就不寒而栗……
但很快,他就将在他心中这些不可能的事情,通通消化掉,只剩下必活的信念。
我要活下去我还不能死,家,还等着我回去呢!
如果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来说,能魂穿来就能魂穿回去,现在还不能丧气,最起码那妖怪还没有想要杀掉自己的想法,似乎还有栽培的意向。
那就好好活下去吧,为了父母和妻女,努力苟活下去吧。
随后,他结束了思量,心中不再多想,带着心里那一丝仅存的希望,站起身挺直腰杆,他来到窗户前,准备推开窗户透透气。
窗户并不是和风城的窗棂一样,而是用树叶制成,可以用来遮挡阳光的推窗。
“嘎吱”一声,清风拂过他的脸颊。
窗外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旭日高悬在天,充满温暖与希望的晨光洒进屋内,一只金黄色的蜻蜓静静地趴在窗台上。
“嚯哦~好漂亮的树。”
檐前不远处,一棵「红叶羽毛枫」屹立在石子铺路的尽头,十分醒目,树上红叶四落,树下红叶满地,微风拂过随风飘零。
石子路两旁泥泞横生,随处可见的小水滩被晨光照得晶莹剔透,看来是昨晚下了一场秋雨所致。
枫树土下是百米悬崖,凸出的山体暴露出枫树的根茎。
鲲身处在一片宽阔的山顶之上,周围荒凉的很,绵延数里的土地上没有一簇花草,只有一棵枫树、一间木屋,突兀的留在此处。
说话声传入耳中,站在树杈上憩息的雕小枭缓缓睁开了眼,打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继而展翅飞起,带起几片红叶落下,又为了这个秋天增加了几分悲意。
蜻蜓惊起飞于檐,雕小枭落于窗台。
“我的谷主大人,昨晚睡的还好吗?”
鲲忍住了关窗的冲动,“不怎么样,浑身酸痛。”
雕小枭眨了眨琥珀色的圆瞳,自顾地说:“万事开头难,慢慢习惯就好。今日无事,谷主就在这谷屋内好生休息,若想下山走走,便来树下找我。”
“是谁带我来到此处的?”鲲没有急着回答它,而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回谷主,是我带你飞上来的。”
“嗯。”鲲随意的应了一声,有了刚才的遭遇,也不再吃惊,他知道它能做到,“你去休息吧,我想静静。”
“好的。”雕小枭还想问一问“静静”是谁,但惧于他的淫威,还是憋了回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打发完跟屁虫,鲲便转身走向圆桌,他此刻只想喝水解渴,已经有好几天没喝水的他,此时嘴里干巴、无味,咽口水喉咙都生疼。
实木制的圆桌上摆放着陶制的水壶与水杯,壶壁上绘制的青龙盘旋而上,与水壶上的龙首壶盖相互对应。
雕小枭飞走时,鲲方才坐在实木制圆凳上,他提起水壶对着水杯倒去,黄色的液体倾落在杯中,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黄酒!”
鲲初抿一口试试味道,随后一饮而尽,“好酒!”
每当过年的时候,鲲都会和自己的岳父小酌一杯,对于酒他并不陌生也不贪杯。
可今天他不知怎么了,一杯接着一杯下肚,黄酒很快见底,在摇摆迷离的世界中,他看到了一团气围绕着自己。
他抬手轻轻触摸,一股思家思人之愁涌上心头,他思念家人,愁自己回不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他怕领悟不了秘籍,愁自己活不到回去的那一天。
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醉倒在桌上昏昏睡去,被他触摸后的气,像是得到了指引,幻化成一缕玄烟后,沿着他的手臂钻入他的紫府。
昏沉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
“啊~爽!”
鲲双手撑起身子,舒坦地伸了个懒腰,擦拭完嘴角的口水后,他发觉浑身的酸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用不尽的气力。
“这黄酒竟然有如此功效,妙哉妙哉,再去找雕小枭讨要些来。”
说着,他站起身来,迈着轻盈地步伐朝敞开的大门走去。
少年出门外,蜻蜓自檐起。
他走过石子路来到树下,三两下攀上树,坐在雕小枭身旁,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问道:“雕哥,那屋里的黄酒还有吗?”
雕小枭闻言,不为所动闭着眼,“有倒是有,谷主要那酒做甚?”
“纯粹就是渴了,想解解渴。”鲲摩挲着它的毛发,眼中满是讨好。
“哦?”雕小枭狐疑地睁开眼,虽然鲲的抚摸让雕小枭很是享受,可它并不打算买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谷主还请你如实招来,你的眼神可骗不了我。”
“其实就是这个额”
雕小枭见他吞吞吐吐的,干脆闭上眼不搭理他。
“和你实话实说吧。”见瞒不下去后,鲲绘声绘色的描述道:“自从喝了那酒之后,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干活也有劲了,总之就是妙的很呐!”
“你说的果真如此?”
“当然!”
雕小枭用翅膀挠了挠头,不可思议的望着鲲,现在的他的确容光焕发,与今早刚见面的颓废模样,着实判若两人。
可酒是春谷主从人族城中所带,人族的黄酒真有如此奇效?还是说死地妖魁那厮使的鬼把戏?
“那你现在可以说说,酒到底在何处?”鲲见它半天没有回应,急不可耐的催问道。
“咳咳~这事你还得去找春谷主,那酒是她从人族城中带回来的,与死地妖魁商讨事宜,才拿出来浅尝一二,确切的说,你喝的那壶酒,是他们喝剩下的。”
“啊”
听到要找春谷主,他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那妮子要是知道我一点进展都没有,她肯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定她一气之下就直接把我给生吞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妖怪喜怒无常,还是等领悟了刀决在去找她吧。
酒虽好,可人妖…一言难尽啊!。
“无妨!”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抬起手拍了拍,它那布满黑羽的上背,力道稍微有些重,“等下次见到她,再和她说说此事吧。”
“不要等下次了,就现在吧,我这就去把春谷主唤来。”
“咚!”
鲲一拳砸在雕小枭头上,把它的起飞架势打断,进而跳下树往谷屋走去。
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雕小枭眼冒金星,身形摇摇欲坠,终于在木门“嘠吱”一声关上后,坠于树下,呈倒栽葱姿势插在泥地中,这一插就是一上午。
自玄烟入体后,他的身体得到了质的提升,力气大了不少,身体也灵巧了不少,就连之前被侵蚀的经脉都在慢慢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