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午后教室的歌
这是隐蔽在一条街道深处的安静院落，这是一处可以与喧闹隔绝的栖息之地，这是高东的家，这是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小屋。
其实最初这座小屋也有过嘻嘻闹闹的欢笑声，甚至在这个仅仅15平米的小屋内，曾居住过他们一家三口和奶奶四个人，但三年级的某一天就像是少了一角的拼图，家的图案从此就再也不能完整了。
因为奶奶的突然离世，父亲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接下来就是父母不断的争吵，像电视剧那样，母亲拖着一个行李箱离开了，她告诉高东等她到了美国，一定想办法把他接走，让他好好等着她。后来，父亲再婚娶了一个有钱又带着儿子的女人，她答应结婚的唯一条件就是让高东留在这间小屋里，每个月定时给他生活费，父亲最初是要拒绝的，但高东阻止了他。
“爸，我以后肯定是要去美国找我妈的，你得多为自己打算。将来后悔可别怪我。”这一年高东11岁，他瞒着父亲报名了一个少年组的歌唱比赛，复赛有机会去韩国，还能拿到一笔奖金。
后来父亲和那个女人结婚了，对方的儿子比高东小两岁，高东在结婚典礼上笑着说自己有一个弟弟真好，他还在典礼上唱了两首歌，来的宾客都夸他唱的太好听了，他听了以后特别开心，开心的是，没有人发现他的委屈，他觉得自己真厉害，隐藏的真好，将来说不定可以当一个演员。
“算了，我还是做歌手吧。”高东侧坐在椅子上，看着林右真说，“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林右真用手撑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哈哈，没必要那么认真吧，反正梦想这种东西随时都有可能变的。”高东觉得梦想是当下的事情，和未来的关系不大。
“不是啊，梦想连接着现在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它像是一道桥，能让桥这边的自己，看清桥那边的世界，它很重要。”林右真看着高东，“它是我们这些平凡人，唯一能预知未来的东西。”
“你总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高东又用惯用的撒娇语气说，“所以真真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钱人。”说完林右真笑了起来。
高东也跟着大笑起来：“靠谱靠谱，你这个绝对靠谱。”
林右真笑弯了眼睛，可内心的她却是冷静克制的。
是啊，如果真的可以成为有钱人，大家的烦恼和争吵就应该不会那么多了，林右真想到就在前不久已经离婚的父母又让自己陷入了一次矛盾漩涡。
“他已经两个月没给生活费了，你赶紧给他打电话催催。”林右真的母亲洗着菜对她讲。
“你每次给我打电话就是来要钱的？”父亲在电话那头没好气的说，“我现在没有，有钱的话我自然就给你们了。”
挂下电话，她把父亲的答复告诉了母亲，母亲又开始了对父亲的埋怨，林右真听腻了，回到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的她突然意识到钱是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
“好啦，有钱人，我给你唱首歌吧，你想听什么？”高东嘴角的笑意依然没有消失。
这本来是一节数学课的，但因为老师生病没来，改上了自习，而对于并不想学习的人来说，这是一节可以光明正大聊天的课。
“点什么你都会唱？”林右真想刁难一下他，“那你唱周杰伦的《安静》吧。”因为这是一首新出的歌，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高东肯定不会唱。
“这有什么难的。”说着，高东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米黄色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歌词，“有了，就在这页。”
“喔，你这个歌词本好厉害，连那么新的歌都有。”林右真惊讶地翻着，她发现高东写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清秀好看。
“找到了，我开始了哦。”本来高东就不是一个内秀低调的人，碰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就更能旁若无人的演唱了，大家纷纷看向高东，女生发出“哇”的惊叹声，那些不善于称赞别人的男生，把认真注视当作了对高东的最高赞赏。
像是见怪不怪一样，高东唱歌的时候完全没有因为大家的注意而扭捏，依然大方自然，反而是林右真觉得不好意思，她不敢直视高东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笑着看着随意翻开的课本，偶然抬头看到高东的目光看向自己，又立刻像做错事的人那样低下头。她意外高东这样的高调，以为他只会用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轻轻哼唱。不过这让林右真想到了他曾获奖的经历，心里对高东又多增加了一份崇拜，他像是远处的灯塔一样，在林右真的心里闪闪发亮。
“行了都散了吧，这是我给林右真唱的。”唱完最后一句，高东对周围人说。
不少男生吹起了口哨，“喔噢，高东喜欢林右真。”
林右真慌忙抬起头摇摇手，小声说着“没有没有”，像是自说自话那样。
看到林右真这样，男生们更起哄了，林右真不知道再说什么，她无助地看了看高东，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一样，或者，期待得到一个答案。
高东这时也看向林右真，一向吊儿郎当的他，眼神变得格外认真起来，在两个人对视的这短短几秒钟，他像是要把所有的深情都传递给她一样。
“你们都胡说什么呢，这是我妹妹。”忽然，高东变回了那副嘻嘻哈哈的面孔，和起哄的男生说，“我有女朋友。”
林右真感觉自己的大脑突然空白了，但反应过来后，立刻佯装出开心的笑脸，心里却期盼着如果这是最后一节课就好了。她想马上离开这里，仿佛只要回家关上房间的门，就可以关掉所有的伤害。
正在后面做着习题的樊柔晶本来只是低头听着高东的歌，觉得唱的还不赖，但当高东说自己有女朋友时，她马上抬起头看向林右真，她看到她正兴高采烈的双手比划着什么。
“她一定特别高，头发特别长吧。”林右真把手举过头顶，又把手挪到自己腰上比划着，“头发到这里吧长度。”她想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些，这样大家就一定不会发现自己的难过。
樊柔晶看了看江宁，撇撇嘴，江宁点了点头，他们太了解林右真了，安静的她，只有想掩饰难过时才会露出活力。
“你猜错了，我不喜欢长头发的女孩。”高东笑了笑，然后又补充说，“她头发长度，和你差不多。”
林右真想到了高东桌上画着何美贤的侧脸，而她头发长短正和自己差不多。
“哪个班的啊。”一旁好事的男生问。
“校外的，咱们学校我就没瞅见喜欢的。”高东故意大声回答对方的问题。
“你们聊什么呢，那么欢。”赵泽笑呵呵的走进来，“不上数学你们开心是吧，大老远就听见你们闹腾了。”
“老师，高东有女朋友了。”一旁男生起哄着，把这件事告诉了赵泽。
“他没女朋友才奇怪，长那么帅的小伙，哪个女生能不惦记。”赵泽看着高东，“不过恋爱谈谈就得了啊，你们还小呢，学习还是得摆在第一的。尤其是男人，你得以后有能力承担家庭责任是不是。”
“是啊老师，您快给我们上课吧，这帮人烦死了。”高东假装向赵泽发出求救，说完他回头看了下林右真，发现她低着头翻着课本，平静得像是没有经历过刚才的热闹，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一丝泄气。
“我来就是救你的。”说完，赵泽把手里的一摞试题卷子放在讲台上，“你们数学老师说了，让把这个小测验做了先。”
一帮学生在下面哭天怨地：“上语文吧老师，别做什么测验了。”
赵泽露出了一副得意的笑脸：“我的课太值钱了，不是说上就能上的，你们等着排期吧。”说完，他指了指黑板上的课表。
拿到试卷后，林右真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她发现题目太难了，难到她只能通过胡思乱想来打发剩余的时光。
“喂，真真。”林右真听到后面有人小声的叫她，她回头看到是何美贤，“帮我把这张纸递给高东，谢~谢~”何美贤故意拖长了音。
林右真点了点头，拿过纸条，然后拍了拍高东的肩膀。
高东没有回头，而是靠在椅背上，侧着头小声地对她说：“你不用问我，我也不会。”
还在难过的林右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自恋什么呢，美贤给你的。”说完，她把纸条递到了前面。
高东拿到纸条后，并没有急着打开，因为他对何美贤的印象一直是下降趋势的，他听到过她在背后说樊柔晶的坏话，一次下课后他去办公室想拿回被老师没收的bp机，正好看到何美贤和程映依抱着一摞作业出来，她们两个低着头没有发现他，这时何美贤说：“樊柔晶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帮老师真是眼瞎才让她当班长的。”
又因为本该她去操场值日那次，找理由骗林右真过去顶替。“真真，映依可难受了，我必须得陪着她，我都怕她会疼到昏倒。”
更因为她太过骄傲的态度，总是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一次试卷刚刚发下来，大家好奇地互相打听分数，她从后面偷瞄到了林右真的分数，啧啧嘴说：“樊柔晶都不帮你的吗，她那么高，你这么低，这种朋友也太自私了。”
他拿着纸条回头看了下何美贤，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于是他用嘴型说着“我下课再看”。
何美贤摇了摇头，也用嘴型回复着“现在就看”。
高东无奈地转过头，把放在桌上的书轻轻挪到了一边，书下隐藏的就是林右真曾看到过的那张何美贤的侧脸。高东拿起铅笔，在这张侧脸上画了一个土气的眼镜，又刻意加厚了何美贤的嘴唇，最后他用橡皮涂掉了何美贤的秀发，看着眼前的“杰作”，高东笑了起来，虽然有些幼稚，但高东很生某人气的时候，总是用这个办法缓解内心的烦闷，他不喜欢何美贤很久了，每次讨厌她的时候就会让她换一种样子。
“他就是一个无聊的幼稚鬼”，几年后，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生出现了，她对林右真是那么评价高东的。
迫于无奈，他打开了纸条，然后他露出了一刹那的惊讶，上面写着：说谎，你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高东回过头去，看到何美贤一张洋洋得意的脸，他对她使劲翻了一个白眼，用嘴型说“我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