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们彼此分享的第一个秘密
“父母的责任就是要好好爱护孩子吧。”林右真有些气愤地说，“可孩子往往最先受到的伤害就来自父母。”
樊柔晶没有说话，她看着低着头踢着小石子的林右真。
“比如我们爸爸都不在身边的这件事。柔晶会想爸爸吗，会为爸爸担心吗？”林右真忽然抬头看向樊柔晶。
樊柔晶还是没有说话，不过这次轮到她低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了。
“我想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们。”林右真温柔又有力的说，“其实，也不算秘密吧，是事实，你们听完可能会觉得很没意思。”
“右真……”江宁其实很想阻止，因为他预料到，所谓的秘密，是她心里的一块伤疤，她想揭开这块伤疤，让自己在他们面前更透明。
“我爸妈，前几天离婚了。”她抢先在江宁之前说了出来，然后喉头像是有什么堵住一样，说不出来，所以她只能冲着他们不自然地微笑着，像是在说我很好，不用安慰我。
樊柔晶走过去抱着她，眼睛湿润了：“不哭不哭，你还有我们呢，我们一直在一起。”
江宁走了过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温柔又心疼地看着她。
“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他们总是吵架，我很害怕，害怕他们不要我。”林右真抽泣着，“后来妈妈一个人带我住到了这边，我还是很害怕，害怕他们永远都这样下去。”
“虽然那时候他们总吵架，但还是有很多让我觉得快乐的事情，比如爸爸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我连高高的屋顶都能摸到，妈妈在旁边会一直笑。我们还去过海边，爸爸会给我捡很多好看的贝壳，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是太阳刚刚升起时我们站在沙滩上拍的，我还记得海水凉凉的，结果那张照片没有拍好，逆光，我们都一副黑漆漆的样子，可是我爸说，这是最好看的照片，因为像剪影一样。”
林右真叹了口气，继续说：“来到这里以后，每年我见他的次数一个手指就数的过来，我很想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来看我。记得有一次，天都黑了他才来，他身上有很浓的酒味，他没有和我说什么，只是往桌上放了好多钱，就回头走了。我说送他，他不让我送，可我还是给他送到了大门口，他走路踉踉跄跄的，我很担心他会摔倒，‘那么晚了，你别出来，你妈该担心了’他走到门口时那么对我说，我听到以后什么都没有说，就跑回屋里去了。”林右真抹掉了落在脸上的泪水，“回去以后，我妈说在我爸心里,外面的朋友比我们重要。”
樊柔晶像是看到了那天无助的林右真：“都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可以后再也不会有三个人在一起的合影了。”林右真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
“会有的，会有更多三个人的合影。”江宁坚定地说：“我和柔晶永远是你的朋友。”
林右真点了点头，啜泣着擦了擦眼睛：“我和爸爸共同经历的事情很少，就觉得有些遗憾吧。可搬来这里，认识你们，就觉得是特别幸运的一件事。”
“你还会见到他，未来你们会一起经历更多的事情，而且我相信，叔叔他很爱你。”樊柔晶安慰着林右真，“关于爸爸的回忆，其实我没有任何可以讲出来的故事，所以即使我和江宁认识那么久，也从没提起过爸爸，而江宁也真的很体贴，他从来都没问过我这些。”樊柔晶看向江宁，他感受到了她眼里的谢意。
“我不想打听别人的家事啦。”江宁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向别处，可能因为渐渐到了敏感的年纪，能被对方感受的好意反而会使自己害羞。
“可是，你们也会和我一样好奇吧，比如他的身高，长相，喜欢穿什么颜色衣服，是什么样的性格这些……其实，我听别人提起过关于他的事情。借着刚才右真说的，我也想告诉你们关于我的秘密。”
“如果会让你难过的话，就好好藏在心里，我们不好奇叔叔，因为更在意的是你。”江宁知道，这个大大咧咧的“烦人精”，心中最敏感的部分，就是她不曾见过的父亲。
“我们是因为都信任彼此，才会这样吧。”林右真对江宁说，“说出来，只是不想让同伴再担心了。就像我刚才似的，因为那件事憋在心里太久了，每天的不快乐都被柔晶看在眼里了。”
林右真能感觉到樊柔晶是想讲出来这件事的，也能感觉到江宁因为担心她曝光自己的心事会带来难过，而不希望她讲。因此，温柔的林右真想到了这个说法。
“不会难过的，因为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有你们呢。”樊柔晶信誓旦旦地说。
“我是三年级时，从对门两个老奶奶口中知道的，她们当时并不知道我在屋里。”樊柔晶说起自己的故事，并没有像林右真那样难过的大哭，她淡淡地，像是一个旁观者，“她们说我妈太可怜了，一个人养活我。”
“在听到她们那段对话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是为了让我和我妈过得特别好，才离开我们的。”樊柔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记得特小时候，我还和一个小胖子打过架。那时候可喜欢吃零食了，但是又没有多少钱，所以我总幻想，有一天，在小卖部那个路口，会有一个个子高高的，戴着眼镜，一副斯斯文文样子的男人，他会提着满满一兜子零食叫住我，说他是我的爸爸，他回来了。”
“但那两个奶奶说，我爸是因为有别的女人了，才抛弃了当时怀孕的我妈。从那以后，他就消失在我们生命里了。”樊柔晶看着林右真，“我不恨他，也不怪他，因为产生那样的情绪是要有感情当基础的，我对他是没有感情的。就只是心疼我妈一个人的辛苦。”
“不过，也还是有心愿的，还是想见他一面，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是怎么样的，也想听他亲口告诉我离开我们的理由是什么。”
林右真用力握住樊柔晶的手，像是觉得心意可以通过手掌传达一样，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红肿的双眼看着她，一次又一次不断地用手传递着自己的关心，像是在说，我都懂。
“这就是我的秘密了。说出来才发现，真的是很小的一件事。”樊柔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表现得很轻松。
真的是件小事吗，樊柔晶的谎话总是骗不过江宁，但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
“经过今天，这里就更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因为我们把秘密真的留在这里了。”樊柔晶看着眼前不知将会流向哪里的河水说到。
“那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们，连我父母还不知道呢。”江宁露出了笑容，“长大以后，我想去德国留学，想去看看巴赫生活过的地方。”
受了母亲的影响，以钢琴为陪伴的江宁，最想去偶像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那去了还会回来吗？”樊柔晶故作镇定的问着，但其实她内心十分难过，仿佛比想起父亲这件事还让她难过，她觉得马上就要失去江宁了。
“我也不知道，毕竟这件事要很多年以后呢。”江宁轻轻咳嗽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去。”
林右真看着他们两个人，没有说话，笑意在她内心蔓延。
“那回头我也要多了解一下巴赫的音乐了。”樊柔晶心底的阴霾又呼地一下散开了。
“笨蛋似的。”看着一本正经的樊柔晶，江宁的眼睛笑弯了。
当晚，李莎莎家。
“莎莎，给你新买的笔要好好收起来啊，不要随便放在沙发上。”李莎莎的母亲拿着一支黄色的自动铅笔，放到了书桌上。
李莎莎突然想起来，自己那天趴在沙发上，正是用这只新买的笔在杂志上玩儿填字游戏，而后因为着急吃晚饭，便随意地把笔丢在了沙发上。
她盯着那支笔，思考着它的命运。过了一会儿，她对正在看电视的母亲说道，“妈，这支笔替我送给表姐吧，她上次还送了我礼物呢。”
“呦？什么时候我们莎莎那么懂事了。”
看着母亲的笑脸，李莎莎也挤出了生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