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离别是为了再相遇（一）
能让我们哭出来的理由，有很多。
今天是小学毕业的日子，校长一通冗长的发言后，是几个无聊的歌唱节目，樊柔晶愈发觉得围在自己身边的那只绿豆蝇可恶了。
“烦死了。”樊柔晶一边用手挥赶着，一边小声地对着林右真说。
“是很烦，怎么还不到江宁的节目呢。”林右真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这句话我是替你说的。”
“我看你有点欠扁哦。”樊柔晶假装生气地揉了揉林右真的头发，但嘴角却开心地上扬起来。
“樊柔晶，后面就看你小动作了，老实点。”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过来，“老师也热，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完了。”
“老师，有一个苍蝇围着我转。”樊柔晶撒娇地说着，眼前的班主任比6年前看起来成熟多了，那时才刚刚大学毕业的她，现在已经是个幸福的孕妈妈了。可也许在老师眼里，他们这群小孩才是变化最大的，第一次见面时，他们身高没比课桌高多少，别说默写课文了，就连汉语拼音都不认识，那时候他们的声音清脆得就像是青苹果，可转眼，那些小人儿都看不到了。
“觉得苍蝇烦了？你们上课乱讲话时，比人家苍蝇还烦呢。”班主任虽然说得严肃，但眼睛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最后一个节目，由请六年级一班的江宁同学，为大家带来钢琴独奏曲《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热烈欢迎。”妆容与年龄并不相符的小主持人，首先鼓起掌来。江宁从班级队列里迅速走出，老师在后面悄悄对他说了一声“加油”，经过其他男生身边时，他们会激动地拍拍他的肩膀或者胳膊。
“大哥弹快点啊，我热得受不了了。”一向关系好的男生打趣着说。
“弹慢点，你弹慢点，热死他。”另外一名男生拍了下江宁的后背。
精致的西装打扮让他看起来略显成熟，但面庞青涩的笑脸出卖了他不过还是一个12岁的小小少年。也许是队列里的同学太过热情，害他分心过度，快走上台时他才想起竟忘了最重要的事，樊柔晶赶走那只烦人的苍蝇了吗？
所以登台后，他趁着老师帮忙调整话筒位置时，看向台下的樊柔晶，当发现她也正在看自己时，冲她笑了起来，像周围没有任何人一样，樊柔晶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江宁对我笑呢。”徐念念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正好被后面的林右真听到，她真的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而她翻白眼的动作也被台上的江宁看到了，江宁以为那是好朋友对自己表达鼓励的另外一种方式。只是表情真的有点丑呢，不过再仔细看看，也还是蛮可爱的，江宁想着，忍不住笑意，只好转过头，假装用咳嗽掩饰。
话筒已经被老师调整好了：“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全校同学最后一次在这里听你弹琴了，好好表现！”
江宁认真地对老师点了点头，同时对操场上的同学和老师们鞠了一个躬，转身坐到钢琴旁时，他听到了来自台下的热烈掌声，当掌声渐弱的时候，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做了一次深呼吸后，把两只手放到琴键上，开始了演奏。
音符像清凉的蓝色泡泡，从江宁弹奏的指尖中鱼贯而出，包裹住7月的热浪，层层传递着能够让人平缓下来的魔力。音乐并不能凝固时间，但却能让难捱的时间变成可以享受的甜蜜。
“这不就是‘送别’吗，怎么刚才还说个英文名字，江宁也太装了吧。”樊柔晶听到后面有男生用嘲讽的语气说着，另外的男生则小声附和着。
“‘送别’是李叔同在这首曲子基础上作词的，懂得少就别乱说话，丢人现眼。”樊柔晶觉得这两个男生比苍蝇还讨厌。
林右真听到声音回过头，握了握樊柔晶的手：“别理他们，咱们好好听。”
江宁从小就是一个好看的男生，但此时此刻，他认真弹奏的样子，就更好看了，柔顺黑亮的短发让皮肤看起来更加白皙，他有一张和善亲切的面庞，看起来总有些悠然自得，即使在台上这样一个容易让人紧张的地方，也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从容自信。
林右真想到不久前和樊柔晶一起去江宁家时，自己也好奇为什么送别这首歌还有一个英文名，得到江宁的解释后，她又不解地问：“既然大家都知道‘送别’，那为什么你非要用这个英文名呢？”
“其实这两首还是有细微差别的。如果直接说是‘送别’的话，大家就会想到歌词中描述离别的悲伤，可我不希望这样，离别的样子应该有很多种，离别也是另一种希望的开始，留一些属于自己的想象空间，不是更好吗？”说完，他像个骄傲的小王子，又继续开始弹奏。
我们的人生是旋律相近的乐曲，不同的选择，造就出了音符的高低起伏，歌词的韵脚讲究，诠释了取舍得失，这些不同，这些取舍，锻造出了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人生乐章。
阳光依然炫耀着它的威猛。林右真平静地看着台上的江宁，又把双手背到后面拉起了樊柔晶的手，她有一种难过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她觉得自己阻止不了成长这件事的到来，而成长会带来太多毁灭性的东西了,未来的他们，依然会是现在的样子吗？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操场上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江宁站起来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他看到樊柔晶开心地拍着林右真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而林右真一边象征式的鼓着掌，一边把耳朵伸向后面的快乐源泉。
江宁本以为她们会向自己投来热情的掌声，但事实却截然相反。这样的差距，让江宁不由自主地又笑了起来，于是台下那些一向对江宁有着好感的小女生们，看到他的微笑，又再一次把掌声送向了另外一个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