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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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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冬的那天,果儿包了好多的荠菜圆子。今年的秋冬季节比往年要暖和一些,地里的油菜长得快,垄间的荠菜也长得旺盛,有的都超过了油菜苗。有经验的村里人说,天再不冷的话,地里的油菜就要蹿得老高,开始开花了。如果再一上冻,明年就会减产。

    果儿这几天没事,就用小铲子,挑了一大篮子的荠菜。用冷水洗了,用热水烫了。一半包了圆子;另一半,准备掺点油渣,包饺子吃。

    午饭的时间还没到,圆子已经搓好了,静静地躺在筛子里。今天的圆子有点大,一个个像小拳头,小垒球。巫老太坐在旁边,看到果儿搓的圆子这么大,说道:“哦哟,这么大,发财啊。这是要招待客人啊?自己家吃,用不了这么大吧!”

    她抱着高流云,把孩子的小拳头放在圆子旁边比着,逗着孩子:“云云,你看,妈妈的圆子比我家云云的拳头都大呢!”

    孩子对生的圆子没有感觉,把手抽了回来。阿黄也听到了,伸长了脖子在看,嘴里哼哼着,像是等不及地要吃。

    就在她们说笑的时候,杏儿已经站到了厨房门口。

    果儿正对着门,一眼就看到了。

    “杏儿,你回来了。太好了,刚才太太还说,要来客人呢。刚说完,你就回来了。”

    杏儿叫了一声姐,叫了一声太太。巫老太连连答应。但是却没有表现出以往的热情。杏儿问:“怎么,还是那样?没好点儿?”

    果儿笑着说:“半小时前,是好的,现在又回到解放前了。”

    杏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高流云从巫老太的手里抱了过来。

    “来,云云,让小姨惯惯。”

    高流云没见过打扮如此时髦的小姨,又见她手上戴着玉手镯,耳环像小铁环,嘴唇红得像刚喝过小孩子的血,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巫老太赶紧把孩子抢了过来:“诶,胆子小,胆子小,还是太太抱,太太抱。”说着,就抱着孩子走开了。

    顺着巫老太出去的方向,果儿发现,门外还站着一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皮白肉细,油头粉面的,打扮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换句话说,是前卫,时髦。

    果儿断定,这是跟杏儿一起回来的,就对他说:“车是你的吧?开到水泥场上来,地方大,可以停的。”

    男人很有礼貌,说是家里还有紧事,要马上回去。然后他就从一辆宝马车的后备厢里,搬出了一堆的礼物,便匆匆地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还嘱咐杏儿,什么时候回去,提前打个电话,他再来接。

    等男人的车走远了,果儿转身进了厨房,打了一盆水,对杏儿说:“杏儿,来洗把脸。”

    杏儿正用小镜子给脸补妆,见果儿打了水,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不洗脸。”

    果儿把杏儿拉进了厨房,杏儿坚决不肯洗脸。果儿急了:“不洗也行,你把你那红嘴唇擦掉点。还有,进屋换件长点的裤子。看你那裙子,遮得住屁股吗?”

    杏儿才刚进家门,凳子还没有坐热,就被果儿开始数落了。她一气,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边走边愤愤不平地说道:“什么年代了,还是老封建,老保守。”

    杏儿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条牛仔裤。果儿看到了,她的口红好像也淡了不少。她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内心很满意,觉得这次算是降住杏儿了。

    远远的,高力山回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杏儿。

    “哦哟,这是什么风把我们家的国际发型师吹回来了?你还认得家门啊?”

    “姐夫,你们夫妻怎么说话一个腔调啊?阴阳怪气的。是不是生活在一起久了,出气都一样了?”

    “咦,是哪个得罪我小姨了,吃了枪药了?”

    “还有谁,你们家作主的呗。才进门,就嫌我这,嫌我那的。好像我碍着她什么事似的。”

    “你说果儿啊?她就那样。一天不说我十遍,天不都不得黑。你不回来,她天天念叨你。你回来了,她又要说你。刚才,她是不是又嫌你打扮了?别理她,她这是忌妒。我们家果儿就是不打扮,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高力山的话虽然充满了恭维,像哄小孩子的戏言,但杏儿听着舒服,刚才的气也渐渐地消退了。

    就在这时候,村里小学挂着的铃铛被密集地敲响了,村里人知道,这么急匆匆地敲铃,是村子里又出大事了。

    村里的小学只剩下两个年级了,六个老师,不足100个孩子。吉根老师就是其中的一位。虽然已经早就改用电铃上课了,但是以前那根工字钢还一直挂在廊檐下。以往上课,是老师用小榔头敲打工字钢,发出铛铛铛的声音,平缓而有节奏。声音很响,很有穿透力,一下子能传遍整个白果村,传到大青山里,还有回音。

    如果村里出了大事,需要大伙一起出动,学校就用小榔头猛敲这个工字钢,声音急促,传得更远,像古时候的烽火,大伙一听就知道了。

    现在虽然上课用了电铃,但是这块工字钢还一直挂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天的急促铃声,是为了救山火。

    白果村的东西北三面都是冈。这些冈远远地看上去,很缓,不高,其实走近了,也是小山,只不过高度只有二三十米,四五十米不等。因为坡太缓,长度大,就显不出高度来。

    这些冈从白果村起步,一路的缓缓上升。冈下是大片的农田,现在已经成了度假村的代名词,种上了密密的树。再往上,是长着一人多高的毛草,偶尔零星地竖着几棵松树。

    冈上的土不厚,到处裸露着大大小小的石块。这些石头含有丰富的钙,是烧石灰的好材料。白果村后大青山里的那个采石场,采下的石头就是用来烧石灰的。

    这天不知道是哪个野孩子,将村外地头的荒草点着了。通常放野火,烧烧熄熄,也就灭了。这天,火借着风势,风助着火苗,越烧越起劲,燎过了自留地,水塘和坟地,一路烧过去,把村西头的冈上全烧了起来,引发了大大的山火。

    浓烟飘上了天际,半边的天空都是灰黑色的。

    那一天巫树林和李寡妇最早发现起火了。野火像发了疯一样向他们守着的树林飘来。他们两个一人拿着铁锹,一个扛着扫帚,赶到树林边守着,防止火把树给点了。

    冲天的浓烟引起了村里人的警觉。铃声响了,村里在家的男男女女拿锄头的,拿扫帚的,拿铁锹的,跑着,上了冈,开始灭火。

    高力山正在村支部里跟巫青云和陈嘉民聊着天,突然听到铃声急促地响起。当他们冲出屋子的时候,不用问,看着半边天的烟尘,就知道发山火了。三个人什么也没说,各操了一把大扫帚就上了冈。

    镇上公安的警车来了,县里的消防水车来也来了,大片烧焦的土冈上聚集了四五十号人。

    火灭了,原本黄草覆盖的山冈,远远地望去,你被一层厚厚的黑布遮掩着,偶尔还有几处未死透的草根里,往外冒着淡淡的青烟。

    高力山看看了巫青云和陈嘉民,衣服裤子上全是杂草灰烬留下的黑印。

    陈嘉民笑着说:“经过这一烧,明年这草长得更好了。也不知道谁家熊孩子做的坏事。要是大人干的,这次可能要拘留了。”

    火是灭了,关于火的起因,公安和消防已经开始排查了。高力山扛着扫帚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与他们两个人说笑着。

    快近村的时候,巫青云的一句话点醒了高力山。

    “我们这儿的土冈,石头太多了。如果石头少点,还可以种点果树。去年我去了浙江的黄岩,那里的蜜桔就是种在山上的,又绿化了山体,巩固了土水,还能产生经济效益。对了,陕西咸阳的礼泉,也是这样,他们的苹果种在塬上,大片大片的。他们产的国光苹果,都已经成为全国知名的品牌了。”

    无意中的一句话,给高力山醍醐灌顶之感。回家途中,高力山停了下来,远远地望着被火烧过的土冈,在傍晚的霞光中,厚重又沉寂。高力山觉得,这沉寂中似乎孕育着生命的张力,就等着有人用钉耙和镐头,给它敲出一道迸发活力的缝来,便可以一发不可收地活跃起来。

    到家的高力山在果儿的安排下换了衣服,洗了澡,吃了晚饭,就一个人卷着一床被褥进厨房睡去了。

    杏儿的突然归来,打乱了家里的住宿安排。巫老太带着高流云睡在杏儿房间里,只好委屈杏儿跟果儿挤挤了。而高力山,只能一个人找地方卧着。他选择了厨房。

    一隔数年,果儿和杏儿又睡在了一张床上。

    果儿问杏儿:“杏儿,还记得哪年我们睡在一张床上的吗?”

    杏儿想了想:“妈走的那年,我们睡在一起半年呢!”

    “再想想,还有啥时候?”

    “还有,还有,就是我带那个男同学回来的时候。”杏儿说着,话音中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还男同学,到现在还不承认呐?到底是男同学,还是男朋友?男同学还带到田埂上去亲嘴啊?”

    “真是男同学,我们没什么的。那时候小,不懂事。”杏儿口风很紧,她坚持着,不肯承认。或者说,她更不想回忆起这个曾经伤害过他的男人。

    “ 那,今天送你回来的,不会还是同学吧?”

    “姐,你开什么玩笑啊?他的岁数都能做我爸了,还同学。他是我们老板,顺路把我捎回来的。”

    “有这么顺路的吗?你以为姐看不出来啊?”

    “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杏儿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对,不错,他是喜欢我,正在追求我呢!我还没答应呢。”杏儿这次倒是挺爽快,给了果儿想要的答案。

    “杏儿,你也老大不小的,咱们要谈恋爱,就好好地谈。找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这个人这么大年纪,肯定有家庭,有孩子,你这样算什么啊?”

    “姐,你真是在村里呆得时候太长了,什么都不懂。现在外面这种事多了去了。再说了,我又没答应他。他追求,是他的自由,让他追好了。只要他愿意在我身上花钱,愿意对我好,我为什么不接受。”

    果儿发现自己的劝说,对杏儿一点用都没有,她反倒要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了。果儿想,杏儿是这几年在外面闯荡多了,心变野了。他们的谈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无法产生共振的涟漪。

    再这样聊下去,说不定,又会像那年一样,姐妹俩又来个不欢而散。果儿收住了话,稍停了一会儿,她见杏儿也一直不说话,就轻轻地问:“杏儿,睡着了吗?

    “没有。”显然杏儿有点不高兴了。

    “你现在在苏州,哪家发廊上班?能告诉姐吗?”

    “你打听那么细干嘛?苏州那么大,你又不熟悉,给你讲了,你也不懂。你啊,烦死了,睡觉吧。”说完,她身体往外一侧,不理果儿了。

    果儿话还没有说完,当然不会让杏儿就这样睡过去。她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捅了捅裹在另一床被子里的杏儿。

    “别嫌姐烦,姐再跟你说会儿话,行不?”

    “你说,你说,你不嫌累,就说吧。我听着。什么时候听睡着了,不要叫我。”杏儿蒙着头,作着无声的抵抗。

    果儿转过了身,面对着开花板,做妈的感觉随之涌了上来。

    “杏儿,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万事要小心。违法的事,犯错误的事,千万不能做。我跟你讲,现在外面有一些小姑娘,为了挣钱快,什么都不管不顾。这种钱,我们不能挣。辛辛苦苦,踏踏实实挣来的钱,心里才安稳。”

    果儿见杏儿没有动静,也不管杏儿在不在听,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听说,县城里有些浴室里面,有一些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在里面给人家按摩。诶,外面传得可难听了。一些男人们,闲上来就拿这事说着开心,想想都臊得慌。”

    杏儿听了,突然坐了起来:“姐,你想说什么?你想到哪儿去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不跟你睡了。”

    杏儿赌气,抱着枕头睡到果儿的脚头去了。

    见杏儿真生气了,果儿也不敢再说了。话虽然停下了,但果儿的心还在涌动着。她还沉浸在做妈的感觉里,还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担心里。他没有劝杏儿睡到自己这头来,只是自己默默地想着心思。

    这个夜晚很长,果儿听着杏儿睡着的鼻息声,久久地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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