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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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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陈嘉民来了白果村,支书感觉轻松了许多,也越发觉得工作中离不开这个小伙子了,大事小事都喜欢找他商量。

    时间一久,在外人眼里,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处得形同爷孙,或是父子了。

    栋梁支书自己倒没有觉察到什么,但村长巫永胜看在眼里,心里就犯起了嘀咕。照这样下去,支书不会把位置让给这个毛头小伙子吧。

    这天,村长见支书不在,见陈嘉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忙着,他就转过身来,跟陈嘉民聊了起来。

    “嘉民啊,歇一会,说会话。”

    陈嘉民见村长找他说话,就将手里的资料折了一个角,做了个标志,便歇下了手。

    “到村里来,快一年了吧?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村里的事,比镇上要烦,要杂?家长里短的,没个头绪吧?”

    陈嘉民正在埋头做着的,是一份测算。不久前,他看到了市里关于村村通公路的文件,就想着给白果村前的一条小路,做一个测算,拿出准确的数字来,好向镇上争取。见村长跟他说话,他就暂且停了下来。

    “村长,我在部队里呆长了,刚到村里,开始还有点不适应。现在好了,情况基本熟了。我觉得吧,镇上有镇上的好,村里有村里的好。相比来说,我更喜欢呆在村里。在村里有意思。虽然烦点,但是样样事情都看得见,摸得着,实里实在的,不虚。我喜欢。”

    “好家伙,你适应得还挺快的。其实啊,我和支书都知道,你是个人才,书记镇长把你放到我们村来,就是想锻炼锻炼,磨练磨练。你迟早还是要回去的。你现在就已经是副镇长级别的干部了,将来说不定,要到县里、市里去呢。”

    “村长,你不要拿我开心了。那想得那么远啊。我就想着,实实在在地做点事。在部队里,我也是,只做事,不问其它的。这样心里踏实,不会失落。我就想留在村里,好好跟你和支书学学,长长本事。”

    “我们有什么好学的,就是两个土包子。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干部成长,年龄是个宝。能早点离开,尽早离开,过了提拔的年龄,没有后悔药吃的。不要以为自己现在年轻,一眨眼,就成老人了。”

    陈嘉民笑着说:“谢谢村长提醒。道理我都懂。不过啊,我现在只想着为村里多做点事,提不提拔的,那是领导的事,我不操那心。”

    话正说着,栋梁支书回来了。见他们俩在聊得热闹,就问:“两个人这么开心,聊什么呢?”

    “没什么正事,扯闲篇,吹吹牛呢。”巫永胜接过了话。

    陈嘉民见支书和村长今天都在,就开了口了。

    “支书、村长,今天正好你们都在。我做了一个测算,说给你们听听?”

    支书听说是测算,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就说说,我们听听,是什么新玩意儿。”

    “我算了一下,如果把村里白果村下的小路,做成水泥路,跟去东昌街的大路接起来。我初算了一下,做六到七米宽,需要六十七万左右。”

    支书一听修路,立即来了精神,

    “你说多少?六十七万?那上次巫百顺这家伙跟我讲,要一百万呢。”

    陈嘉民笑了:“那是几年前。这两年水泥、黄沙的价格下来了一点。另外,我们可以直接从村后大青山的采石场买石子,价格与运费都可以省下来不少呢。”

    支书更来劲了:“我的天哪,这里外相差好几十万呐。你再给我们讲细点,讲细点。”

    村长听了也很高兴,但他提醒支书:“叔啊,现在让一两出修路的钱,可能不太容易了。上次坟上的事,闹得挺不愉快的,估计修路的钱,够呛。”

    支书听了,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这次不用巫总出钱,这钱由国家出。”

    支书以为听错了:“你说啥,国家能出这钱?我没听错吧?你认识什么领导啊?”

    陈嘉民笑了:“我哪认识什么领导啊,我只认识它。”

    说着,拿出了一叠复印的文件。

    “支书,村长,你们看,这是省里和市里发下来的文件。国家提出了要改造乡村环境的计划,第一步就是要给村村修公路。现在正在找试点的乡镇和村。我这两天已经悄悄地进行了测算,争取我们村能够被选进试点。”

    支书笑得乐开了花,奖励了自己一支烟。

    他追着陈嘉民问:“你这消息准不?不会是猴子捞月亮,看得见,摸不到吧?你心里有准头没有?”

    “支书,这事是国家的大方向,应该不会错的。现在省里和市里都在找试点,他们也想花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我不光做了测算,还对原材料和施工,还有农民工的使用,作了通盘的思考,我准备这几天就把这个报告送上去。送出去之前啊,还请你们两位领导帮我把把关。”

    这下支书觉得这事有门了。陈嘉民都快把报告写好了,看来不会是空欢喜一场。栋梁支书多年的愿望突然看到了曙光,他的心里不知有多迫切,多激动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歪着的脖子很有份量地点了点。

    “嗯,有门了。永胜啊,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都缺少现在年轻人的眼光。他们会研究政策,脑子活络,能抓住机会。哪像我们,整天围着村子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争取政府的支持。有时候,等我们得到了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他用手轻轻敲了敲陈嘉民的办公桌:“嘉民啊,你这个思路好。我和村长全力支持你。如果村里这条路修成了,我保证,保证给你记一个大功。对了,你要是看上了村里哪个姑娘,我保证亲自给你说媒去,行不?保证给你介绍一个漂亮媳妇。”

    支书这通话把村长说乐了,把陈嘉民说得不好意思了。

    “支书,说着正事呢,怎么扯到老婆上头去了。我第一天进村,就发现这条路得修了。这事还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得到你们两个领导的支持,我更有信心了。到时候,不光是我送报告,更要靠你们两位领导到镇上去争取呢。”

    支书见陈嘉民认真了,笑得更心了:“路要修,老婆也要找,都是正事。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儿子都会打酱油了。永胜,你说是吧?”

    巫永胜看着陈嘉民,虽然他心里有隐隐的担忧,怕自己期待已久的支书的位置,会被这个年轻人取代。但从心眼里来讲,他还是觉得陈嘉民这小伙子不错的。实在,灵活,又好学,业务精通。这样的年轻干部别说是放在村里,就是放到县里、市里任何一个部门,都会是人才,都会被关注。

    就在这次谈话的三个多月后,修路的机器隆隆地开进了白果村,路,正式开始修了。

    这段时间以来,巫老太的生活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毛病更加严重了。高力山也已经从青浦接回了女儿还有阿黄。他娘觉得自己年纪也大了,离不开故土,就留在了小儿子身边。

    这天一早,巫老太就来敲果儿的门,把夫妻俩吓了一跳。果儿披着衣服出来,发现巫老太呆呆地站在门口,就知道又出事了。

    当他们跟着巫老太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堂屋的桌上摆着一个布包。布包里放着一本存折和一封信。

    果儿打开信一看,是巫永福媳妇留下的。信是写给果儿的。她知道巫老太不认识字,想借果儿的嘴,告诉巫老太,她走了。

    信里说,巫永福的工伤赔偿和抚恤金,她拿走了一半,另一半留给老太太。平时她和巫永福的存款,也拿走一半,剩下的也全都存在了这个存折上了。

    她原本是全心全意想和永福过上一辈子的,但是天不随人愿,两人一直又没能生个孩子。现在永福去世了,她的心也死了,再留在白果村,已经没有了意义。再加上,这个伤心地方,让她整宿整宿的伤心,难以入睡,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犹豫,最后,她还是决定回云南了。

    信里说,希望巫老太不要再找她,就当她从来没有来过。虽然她也知道巫老太是个好婆婆,但她总不能跟婆婆过一辈子,她只能负心地离开,请求老太太能够理解,能够原谅。

    信的内容写得十分的真切。果儿原封不动,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巫老太听。

    果儿也不知道,这时候的巫老太是清醒还是糊涂。听了果儿话后,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和生气,而是淡淡地说:“走了也好,总不能把人家一辈子圈在这里。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走吧,走吧,走了也好。”

    话虽这么说,巫老太还是泪流不止。

    果儿看着她,心里梗得难受。她宁愿此时巫老太是犯糊的时候,这样至少可以少伤心一点,少流点泪。

    回来已经几个月的高力山一直跟果儿一起操持着家务。随着家里的事渐渐走上正轨,高力山想着,得做点事了。

    巫永福出事的阴影笼罩着果儿,她坚决不允许高力山再回采石场去。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村里几家养鱼户跟采石场的官司越打越大,社会的关注度也越来越大。省里市的电视里都报导好几次这件污染事件。

    采石场的前景也是岌岌堪忧。

    高力山托了以前的朋友,看能不能在附近的厂里找个班上。招呼是打了,也不可能马上就有回音。他跟果儿商量,还是靠船下篙,先把以前的草莓地整出来,种点草莓和蔬菜吧。他在河边又开了些荒地,加起来已经有了两亩不到的样子了,看上去小有规模。小夫妻俩买来了薄膜和支架,撑起了几垄大棚。

    果儿见高力山能够留下来跟她一起种地,心里不仅没怪他,反而挺乐意。虽然种地辛苦,来钱也慢,但夫妻俩天天在一起,踏实。经历了生死的刺激与考验,果儿觉得,眼前这样的日子,挺好,她挺知足的。

    现在机械施工的速度真是快得惊人,没两个月,白果村下通往东昌街的小路就成了六米多宽的水泥路。

    道路完全修好了,工程队建议支书搞一个通车仪式,壮大一下声威,扬一扬喜气。这是东昌镇村村通公路以来,修成的第一条路。这不光是白果村的事,往大了说,也是镇上和县里的一件大事。

    这天,镇上的书记、镇长来了,连副县长也来了。市县电视台、广播电台围来了一群的记者。为了装门面,支书还动用朋友的关系,请来了两辆小汽车,加上副县长和镇上书记镇长的车,凑足了四辆小车,寓意事事如意。

    小汽车后面是工程车和拖拉机,声势看起来还不小。

    随着副县长一声“通车”命令,预先准备好的小汽车和工程车、拖拉机有序地在水泥路上开过。记者们又是拍照,又是录像,场面热闹得一时有点失控。

    记者们长枪短炮地对着支书,请他说上两句。支书今天着实是激动,多少年的心愿终于一下子达成了。他也的确有话想说。但是,当他面对着摄像机的镜头,面对着记者的话筒的时候,舌头像被谁揪住了一样,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得记者头上汗直冒,他那歪着的脸涨得通红。

    最后记者没办法了,就直接问支书,修成这条路,你最想感谢谁?说几个名字就成。

    支书想都没想:“当然要感谢市里、县里还有镇上的领导。我们村盼着这条路少说也有十年了,中间我们也想了好多的办法,可都没能修成。今天是政府帮我们修成了这条路。我们全村人都感谢党,感谢政府。这不是一条简单的路,这是一条民心路,是一条感恩,这是一条回家路,这是一条幸福路啊。”

    记者听着支书一口气说成了一串的排比句,连连说:“好了,好了,可以了,够用了。支书,你不是不能说,你是需要有人提问,有人激将一下才肯说啊。而且一说就说得这么好,是真人不露相。”

    支书被记者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他说的每句话都是自己的心里话,都是大实话,所以才这么顺畅。

    送走了领导,支书一个人坐在白果树底下,静静地看着这条新修的路,他的内心百感交集。

    终于成了,终于不要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么难的事,突然的,就这么成了。他心里一边是兴奋,一边是感慨。自己求一两,求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个结果。最终还是国家帮着把路给修成了。他想着,看来,这农民要想过上好日子,离不开国家啊。

    他又想,这事还得是年轻人的功劳。如果没有陈嘉民及时掌握国家的政策,路也不可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地修成。跟年轻人相比,他真的感觉自己老了,不敏感了,跟不上国家的政策了,也少了敢想敢闯的劲。

    人啊,不服老,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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