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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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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树林在夜色的掩护下,回来了。

    自从他与李寡妇悄悄地回到白果村后,他的拖拉机就没好意思再放在白果树下,而是直接停在了李寡妇家的门口。虽然开进来要拐好几个弯,抹好几个角,着实有些不方便。但这样做,至少避免了放在人来人往的白果树下,招人白眼,引人议论。一早起来,开上拖拉机就走,晚上趁着夜色回来了,两点一线,遇到村里人的概率就小。巫树林对自己的行为与处境还是有些心知肚明的。

    他进屋洗了手,坐在桌前。李寡妇已经将今天烧的几个菜放在了桌上。他和李寡妇的孩子夭折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巫树林发现李寡妇的情绪都不稳定,异常的敏感,动不动就容易发作,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所以,他每每与之交谈,都要想一想,哄着,将就着,陪着小心。

    回到白果村后,这种情绪上的波动似乎小了一点,巫树林心里也踏实了一些。虽然回村是他极不愿意的一件事,但是李寡妇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寡妇今天心情不错,不仅准备了菜,还拿一瓶酒,一个杯子,放在了巫树林坐的位置上,冲着她笑。

    “别急,还有个好菜,在锅里焖着呢。”

    说着,她就走进了厨房,把红烧肉盛了出来,放在了巫树林面前。

    累了一天的巫树林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他冲着李寡妇笑了笑,没有说话,就端起了酒杯。

    忙了一天,也渴了。一杯酒下肚,趁着这股辛辣劲,他先是一口气喝了半碗菜汤,然后夹了两口青菜。好东西要放在后面慢慢品赏。等到他用汤和菜打了底,才悠悠地夹起一块肉。

    李寡妇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的欣慰。这段时间,李寡妇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只有当巫树林出现在他面前,陪着她的时候,她心里才觉得踏实,才有安全感。虽然不被村里人待见,但与巫树林在一起时候,她感觉到的夫妻生活的滋味。他喜欢眼前这个看起来蔫了吧唧的男人,对味,她想完完全全地拥有他。

    巫树林夹了一块肉,他并没有塞进自己的嘴里,而是将这块肥瘦相间的大肉,放在了李寡妇的碗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能激起李寡妇情绪的波动。她看巫树林对自己这么有心,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打了堆。

    巫树林又夹了一块大肥肉,送进了嘴里。刚一咬,他就停住了。他用舌头轻轻动了两下,感觉有沙子。

    再一咬,咔,他的牙齿与沙子正面交了锋。他确定,一定是沙子,刚才咬得力气有点大,牙齿已经开始发酸了。

    他迅速地把肉吐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有沙子,你肉没洗啊?”

    李寡妇还沉浸在刚才的温馨里,听巫树林这么一说,马上缓了回来:“怎么可能,我还焯了水呢。”

    说着,她也将碗里的肉放进了嘴里。又是咔的一声,她的嘴巴还没有完全闭上,就半张着定在了那里。

    巫树林把筷子一丢,气呼呼地跑到门外吐去了。

    李寡妇觉得这事有点不可思议。他把肉直接吐在了桌上,然后将桌上其它的菜都尝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又夹了一块肉。一咬,又是一嘴的沙子。她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啊,出鬼啦?

    巫树林进来了,一脸的不开心。

    “怎么回事,好好的肉怎么会有沙子,你烧的时候有没盖锅,房顶的灰掉锅里了?”巫树里提醒她。

    “出鬼了,不盖锅烧得熟啊。算了,这肉不吃了,你吃其它菜。我吃过了,其它好的。”

    李寡妇把其它几个蔬菜往巫树林前面挪了挪。

    巫树林吃饭的兴致一下子被沙子闹没了,他夹了一块青菜,刚想放进嘴里,突然又放在了碗里:“算了,不吃了。什么事都做不好。”他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都完完整整地传到的李寡妇的耳朵里。

    “什么叫什么事都做不好?我一天到晚也是忙里忙外,你回来吃现成的,哪里对不起你了?不就是肉有点问题吗?其它的都好的,怎么就不能吃了?”李寡妇有点生气了。

    李寡妇刚才还对巫树林的温柔深受感动,才几秒钟,这种情绪发生的一百八十度的逆转。她现在不再为肉上有砂子感到奇怪了,而是为巫树林这样不依不饶的态度感到生气。

    巫树木点了一根烟,坐在桌上,还是没有拿筷子。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喝了下去,但还是没有动筷子。

    “真不吃了?少一个菜有得死啊?”

    她见巫树林还是没有动筷子的意思,火就慢慢腾起来了。

    “不吃拉倒,再不吃,再不吃我就全倒了。”李寡妇的气似乎更大了。

    巫树林看着李寡妇,白天的劳累加上她的气话,心里也是十分不舒服。虽然他平时蔫了吧唧的,但蔫人说话,有时候一句顶十句,一句就能噎死人。

    “你现在的这脾气也是越来越大了,越来越不讲理了。我说什么了吗?你就要把菜倒掉。你倒倒看,看把你能耐的。”

    李寡妇经不起激将,“倒就倒,还怕了你了。”说着,就把菜端起来,走向了厨房,一顺手,倒进了泔水缸里。

    巫树林看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拿起饭碗,狠狠地甩在了地上。洁白的饭粒,抱着团,大大小小地,散落了一些。

    李寡妇见一地的饭,情绪的闸门一下子垮塌了,眼泪与哭腔都出来了。她也不示弱,把桌上剩下的碗碟一股脑儿,全排到了地上。

    然后,她往地上一坐,也不管地上有没有菜叶菜汤,拍着大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巫树林见李寡妇拉开了架势,看似要大哭一场的样子,他心里有点发虚了:“你撒什么泼,你起来,再不起来,我把你拉到门外去,你信不信?你起来,不要丢人。”

    “我怎么丢人了,我怎么撒泼了。我可怜的儿子诶,你一出世就走了啊,你不知道娘心里多难过啊。我命苦啊,没人痛没人爱啊。我苦命的儿子诶,娘在这个世上难啊,你地下有灵,你回来看一看啊!”李寡妇突然哭起了她与巫树林早夭的儿子。

    哭完儿子,他又突然哭起了早逝的丈夫:“你个死鬼诶,你一撒手就走了。也不给我留个后啊。我现在寡妇一个,被人欺被人骂啊。你个死鬼诶,你回来看看啊,你要有灵,把我带走吧。”

    李寡妇的哭声让巫树林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白果村的夜晚很静,哭声越过窗子,穿过围墙,传得很远,却没有一个人来家里劝架,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巫树林见李寡妇坐在地上,没脸没皮地哭着,数落着,着实又让邻居们看了一次笑话。他就走过来,想把她拉起来。但李寡妇人胖,也沉,再加上她往下赖着,拉了几次,都拉不动。巫树林急了:“好,你哭,你好好哭,有本事一辈子别起来,我走。”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李寡妇见巫树林要走,她一个打挺就站了起来。

    “你走,你走,我就死给你看。”

    说着他就跑进了厨房,目光迅速地搜索着,想找个寻死的东西。他环顾四周,连根上吊的绳子也没有,就顺手操起了菜刀。

    “你走,你走,我就死给你看。”把手持着菜刀,两眼圆瞪着巫树林,粗气在她的鼻孔里呼呼地进出。

    巫树林也并非真的想走,见李寡妇这样撒泼,他也没有办法,想先走开,让她冷静冷静。没想到,他的一句话,更激起了李寡妇的情绪,现在她手拿着菜刀要寻短见,巫树林着实是有点慌了。

    虽然他并不认为李寡妇会真死,但有巫来娣寻短见在前,他对女人的寻死有心理阴影。他冲了过来,想夺下李寡妇手里的刀。

    “放下来,给我,你发什么疯?要死,也要给我死远点,不要让我看到。”

    巫树林蔫轻上来了,也发着狠,一边夺着刀,一边发着恨话。

    李寡妇气还没消,又被他这没情没义的话激怒了起来。她死死地抓着刀,举过了头顶,就是不松手。

    巫树林用力地拉着他的手臂,想把她的手臂拉下来。但李寡妇在气头上,力气还真大。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松手,松不松手。再不松,我可要动真格的啦?”

    “有种你打我,你打,你他妈不打,都不是你娘养的。你就是个孬种,管吃不管用的东西。”

    “让你嘴臭,让你嘴臭,没遮没拦的。”巫树林忍无可忍,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李寡妇的脸上。

    这下李寡妇疯了,举着菜刀的手胡乱地舞着,只一下,咔,刀落到了巫树林的肩膀上,卡在了他的右锁骨上。

    李寡妇看着刀竖在了巫树林的肩头,一下子就愣住了。正在与她胡乱纠缠的巫树林还没有意识到刀已经落下来了,竟然还没有感觉到痛。

    他看到李寡妇突然停住了,惊恐地看着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再一侧脸,才发现刀立在了自己的脖子旁边。这时,我才隐约感觉到有一丝的清凉,继而,有疼痛感袭来。

    李寡妇的手已经吓得离开了刀把儿。当她缓过来的时候,她又轻轻地握住了刀把儿,想试着把刀拿下来。微微一用力,刀,卡住了。

    她再也不敢用第二次力了。看着竖在巫树林锁骨上的菜刀,她哇的一声叫,又松开了手。

    巫树林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着自己脖子边上的菜刀,越看疼痛越在加剧,而且越来往肉里钻,骨头里钻。他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暗红色的血顺着刀面慢慢地渗了出来,浸红了外套。

    李寡妇害怕到了极点。她心里想着,杀人啦,杀人啦,巫树林不会死吧。

    李寡妇的丈夫出工伤去世后,为了抚恤赔偿金的事,家里一度闹得不可开交。她和婆婆、小叔子大打出手,直到今天,都再没说过话。婆婆更是见人诉苦,见人就说她的坏话。说她良心臭,说她狐狸精,说她偷男人。臭放说了几箩筐,但儿子死亡的钱却没有分到一分。就凭这一点,她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要把李寡妇的名声搞臭。

    李寡妇不怕打架,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今天她会这么失控,竟然用刀砍了人。她现在得找人,把巫树林送到医院去抢救。再晚点,说不定真要出人命了。情急之处,她也想不到别人,只好厚着脸,急匆匆地敲响了婆婆家的门。

    婆婆还没睡,正在家里看着电视,开门见是她,转身就想走。

    她哭着说道:“娘,救救命啊,我杀人了,快救救命啊。”

    听她这么一说,婆婆立即感到问题大了,她喊出了小叔子:“去,你去看看,她这是又中了哪门子邪了。偷人还不够,现在还杀人了。你去看看,她这是杀了谁?我看啊,你这个女人啊,迟早让人杀了,老天才有眼呢。”

    小叔子极不情愿地走出了家门,李寡妇让他跑快点,他却故意放慢了脚步,悠悠在走着。

    “急什么急,你是不是把你那个姘头杀了。杀了也好,再换一个嘛。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现在有钱,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说话间,小叔子就进了李寡妇家。他一看巫树林的肩膀上真的扛着一把菜刀,一下子腿都吓得要抽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两步,后背抵在了门框上。

    “不行,这个不行。得再找来,不能动,我去找人,我去找人。”说着就一溜小跑没影了。

    李寡妇六神无主地看着巫树林,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你,你说句话,痛不?你,你不会真死了吧。”

    巫树林痛得满头大汗,眼睛紧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动也不能动,他想保持体力,他也不想就这样死掉了。

    十多分钟后,小叔子请来了栋梁支书和村里的几个男人。他们开着巫树林的拖拉机,把他送进了镇医院。

    第二天一早,李寡妇正在家里烧着早饭,想给手术后的巫树林送去。

    一转身,门前出现了两名警察,一名还是女警官。村里人看到,女警察用手把李寡妇的头按着,塞进了警车。警车没有开声音,不像抓二两半那次“抓啊抓啊”地直叫唤,只是亮着红绿闪烁的灯,飞快地离开了村子。

    村子里这下又热闹开了。

    “看到了吧,刚才警察把李寡妇带走了。杀了人啦,这下可要判她个几年的了。”

    “不会吧,夫妻打架,这事公安也管啊?”

    “他们算什么夫妻,也就是个姘头,搭火过日子吧。这巫树林也是活该,这一刀,是李寡妇替来娣报仇了。”

    “他们也奇怪,这么几年,一个寡妇一个鳏公,怎么也不领个证。”

    “还别说,这李寡妇还真下得去手,两个人吵吵,闹闹也就算了,还动起刀了。有这么大的仇吗?跟这样的女人生活,小命都保不住。”

    “听说一刀砍在肩膀上,刀都卡在骨头上了,拔都拔不下来。我家的晚上帮忙送医院的,咦,想想都痛。”说话的女人抖了抖身体。

    “为了什么事要这么闹啊?巫树林又有新相好的了?李寡妇吃醋了吧?”

    “谁会看上他呀。鳖配鳖,龟配龟,苍蝇搭烂腿。听说,是为了什么菜,巫树林嫌李寡妇烧的菜难吃吧?”

    “这家伙脾气渐长啊。平时蔫了吧唧的,嘴巴还挺刁的。嫌菜不好,找个厨师做姘头啊。这嘴馋的人啊,骨头上就得挨刀,活该。”

    “诶,没事吧?真要死了,就真杀人了。我们村还是头一个出杀人的事呢!”

    巫老太虽然长期在家,不怎么出门,但消息还是挺灵通的。他听说巫树林被刀砍了,送去医院抢救了,觉得这事还是得跟杏儿说一声,毕竟是他亲爹。这万一死了,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杏儿那天也是想知道李寡妇的菜里有了沙子,后来会怎么开骂的。但是一等没声,二等没响,这一定神,她的瞌睡虫就来了,就关起了门窗睡着了。

    巫老太来到杏儿家,把昨天巫树林被砍的事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她。还特别指出,他们是因为菜的事情吵起来,然后才动的手。现在李寡妇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杏儿听了,心里先是有几分兴奋,觉得自己又报了个仇,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不免一阵阵的紧张和担心。如果李寡妇真的被抓了,警察一查,马上就会知道沙子是自己叫人放的。这事排查下来,自己脱不了干系。想到这,她彻底紧张起来了。

    巫老太还在跟她说着话,杏儿就已经开始打包收拾行李了。

    巫老太问:“杏儿,你这是要干什么?身体还没养好,又要到哪儿去啊?”

    杏儿说:“我请假的时间到了,今天,今天要回学校。再不回学校,就要算旷课了。”

    巫老太想留杏儿吃了中饭再走,但杏儿哪有这个心情。

    她草草地收拾好行李,就跑着离开了白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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