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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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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又有一件新鲜事在村里悄悄地传开了。

    说是有一个新加坡的商人,看中了白果村的位置,要租用全村的土地,准备背依着大青山,建一个度假村,还要挖一个大大的人工湖。

    村里人听说了这个消息,第一感觉不是惊讶,而是觉得这个新加坡商人眼光独到,慧眼识货,对自己村的风水感到自信自豪。多少年来,一个令白果村人引以为傲的传说在祖祖辈辈地流传着。说大青山是一条龙脉,而白果村就是龙眼所在。这样的上乘风水,只有高人才能发现其中的奥妙。

    新加坡人的决定正印证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如果没有高人指点,是怎么也不会找到这丘陵深处来的。这其中有神明的启迪,或是祖上的阴德庇佑也未可知。

    白果村的人,对自己村庄的历史和文化,向来是自信的。这种自信由来已久,其渊源可以追溯到一千四五百年前。

    这个消息给全村人带来的兴奋大于意外。

    高力山也听说了这消息。他默不作声,利用休息的几天,在村外的小河边,开了三垄荒,做了自留地。果儿知道后,他还自吹自擂,美其名曰,是给她的一份小礼物。

    果儿嫌他多事,说家里的地还让吉根老师家代种着呢,现在又去开荒,多此一举,也不嫌累得慌。

    高力山却不这么认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她对果儿说:“你没听说吗?村里的地就要被收走了。以后就要没地种了。以后吃什么东西都要买。你个小气鬼,舍得啊?”

    “谁小气鬼,谁小气鬼。”果儿说着就要打高力山,“这么多的地都要被收走啊?那以后村里人吃什么?喝西北风啊?你不要听个风就是雨。”果儿还有点不太相信。

    “你啊,还是个老师,觉悟怎么跟我这个打石头的一样。这点事都想不过来吗?你去看看,现在村里还有多少人愿意种田的,巴得被政府收走呢。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开发区,听说,镇上也要搞开发区了。大家进了厂,拿了工资,还怕没粮食啊。”高力山故意在逗果儿。

    话虽这么说,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土地是农民的根,终究是离不开的。他在河边开点荒,与其说是给果儿找块自留地,还不如说,给自己留了一个安心地。有了地,多少能种点东西,心里也踏实。

    度假村的事,现在成了村里讨论的头等大事。因为镇上还没有对外公示,所以各种各样的猜测在任意地揣度演绎,五花八门。

    有的说,是要开一个大酒店,五星级的。但说的人,连自己都不大相信。听的人也笑话他:“在这坡坡冈冈里头,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人来住?”

    还有人说,是做一处旅游景点,卖点就是村里的白果树。这个大家有点信,但还是心存怀疑,觉得分量似乎不够。一棵树,能有这么大的魔力?

    又有人说,要搞的是青山湖度假村,有山有水,还有别墅。我的个乖乖,以后白果村就是白果别墅山庄了。

    其中,有一种传闻大家觉得有些靠谱。说是要挖湖,建度假村,还要建个高尔夫球场。大家从使用面积上来匡算,这个方案可行,不然,怎么说,也用不了那么多地啊。

    村里人一边传说着,一边计算着,他们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证明传闻的真实性和可靠性。他们吃着自家腌的咸菜,喝着坝上送来的自来水,却在操着新加坡亿万富翁的心。

    各种各样的猜测与臆断在白果树下的井台边交汇着。

    “那天我看到有好多人,用各种各样的仪器,又是照,又是量的。可能真要收地了。”一个媳妇说。

    “诶,地收了,种什么?以后要吃粮,还要去买,多贵啊。”

    “我家那地多好,种什么,就发什么。真要收了,心里啊,还真舍不得。”

    “你就是种田的命,劳碌命。这辈子地还没种够啊?现在年轻点的,都出去打工了,谁还高兴种田啊。”媳妇又说。

    “打工,打工,你没有文化,没有学历,谁要你啊。东昌街上不是才开了两个厂吗?一个做毛绒玩具,一个做服装出口,你倒是去啊。连个初中都没毕业,你先把自己名字写写正吧。”应话的媳妇也不示弱,把话怼了回去。

    “唐家村的地不是被收了吗?一亩田一年补贴六百多呢,买粮足够了。他们村里好多人都到玩具厂上班去了,往玩具里面充充棉花,给玩具打打包,也不要学历,只要手脚勤快点就行。真的,我娘家村里,也有人去了。”有人提醒道。

    “你们就是眼睛落到钱眼里了,没见过六百块钱啊?这钱啊,说不定吃了上顿,不一定有下顿呢。看着吧,没了地,吃苦在后头呢。”

    这是一场没有结论,更不可能统一思想的争论。经济的发展,乡镇的变化,真实而有力地冲击着白果村,挑战着白果村人的认知与情感,进而冲击着他们的心灵。

    这种冲击,不仅让他们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物质上的更迭换代,更让他们意识到在认知上也存在盲区。这种冲击推着他们,逼着他们,必须跑起来,甚至跳起来,才能适应即将到来的新环境、新生活。

    镇上要收走村里的土地还只是一个传闻,但已经足够影响到了他们的情绪。就像夏日的雷雨,声音还没有传来,风还没有吹起,但他们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天边的雨云,还有云层里亮起的闪电。

    在突如其来的变化面前,村里人感觉到了未来生活的不确定。他们已经习惯了数千年传承下来的刀耕火种,突然让他们转换生活方式,没有土地的,崭新的,还有些别扭的新方式,他们显得小心翼翼。他们在新奇面前表现得兴奋,但还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甚至还在习惯性地挣扎。

    面对即将失去土地的生活,他们在兴奋的同时,却又紧张起来。双脚离开了土地的依傍,变得空虚,甚至紧张、恐惧、后怕。他们的内心是矛盾的,有淡淡的依恋,却不失美好的向往。

    其实他们自己也没有完全弄清楚,准备好。接下来,日子该怎么过,他们心里没有底。度假村的传闻对白果村当下安逸的生活提出了挑战。他们议论着,犹豫着,又彷徨着,憧憬着。

    栋梁支书这几天找村长巫永胜和会计巫百顺商量,他想抽空去一趟深圳,找一两再问问。酒桌上说好的事,前两件都落实好久了,修路的事却迟迟没有动静。

    支书对会计说:“百顺,你给好好算算,从村口白果树下修一条水泥路,接上去东昌街的大路,到底要多少钱。”

    会计找工程队的包工头们合计过,修三米五宽需要六十万,如果修可以两车交汇的七米宽,至少需要八十到一百万。

    这天一早,支书听了会计的汇报,心里有了底,就起身匆匆地往外走。

    “叔,你去哪儿?”巫百顺追出办公室问。

    “你说我去哪儿?去镇上。去深圳,我们两个去啊?”

    “好啊,叔,我陪你去。”会计还很高兴。

    栋梁支书把脸一拉:“你啊,还听不懂个人话。我们两个去,算哪根葱。我去镇上找镇长书记,说不定还要请哪个县领导带我们去呢。一两这么大的老板,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听支书这么一说,会计刚刚萌生的希望吹口气的工夫就像泡沫一样破灭了。这么高的级别,怕是自己连拎包的资格都没有了。

    栋梁支书从镇上回来的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带着几分酒意,还携着几分惬意。他的脸红得像天边将落的晚霞,红中泛着微微的黑,黑中又透着油亮亮的红。红黑相当,平分秋色。

    走近办公室的时候,会计巫百顺正要关门走人。见栋梁支书回来了,就又把将要带上的门推开了。

    “叔,你回来了!这么开心,跟谁喝的呀?”他问道。

    “还有谁,副镇长。来,给我倒点水。这一路上,干死了。”

    会计给支书倒好了水,就又坐了下来。他想知道今天支书到镇上去,想办的事,有眉目了没有。

    “叔,去深圳的事,怎么说的?”

    “妥了,妥了,全妥了。我去镇上跟镇长一讲,你猜怎么着?”会计把头伸得更长了,想听下文。

    “镇长高兴得不得了。还怪我,说村里出了这么一个大老板,怎么不早点跟他讲。现在县里要求每个镇都要出去招商,要大力发展经济,有任务,还要考核。镇长还真胎气,立刻就给县里打了电话。说不定,县长都能带我们去呢。”

    支书说得兴奋,左口袋摸摸,右口袋摸摸,发现烟没带在身上。他顺手抽开了抽屉,捣鼓了几下,还是没有。就端起了会计倒的水,一仰头,咕嘟,咕嘟,吞了下去。

    “好了,先回去吧。明天我们再合计合计这事儿。”说着就要走。

    巫百顺看着支书的背影,觉得这事才讲了一个开关,什么细节还没讲清楚,他还没听过瘾呢,怎么就收住了呢。这还讲明白,没讲透的,不是折磨人吗?

    他忙着关上门,小跑着追了上去。

    殊不知栋梁书记的烟瘾上来了,他得赶紧回家拿烟去。巫百顺要不加点紧,还不一定追得上。

    星光下,果儿和高力山坐在吉根老师家的土场上乘凉。借着满天的繁星,薄纱似的银河的微光,能够勉强看清对方脸的轮廓。

    吉根老师跟果儿说:“果儿啊,过了秋收,我打算把你们家的一亩多地,还给你们。现在你们小两口成家了,地也有人种了,我就不帮这个忙了。”

    果儿知道吉根老师是怕产生纠纷。村里也有把地给别人种的。听说要建度假村,要收地,代种的几家已经放风了,说是地的主家分了钱,他们也要得点儿。理由是,地是主家的,但地上的苗是他们种的。这赔的钱,多少有地上苗的份。

    地还没收,但话已经传出来了。

    吉根老师对即将失去的土地,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心和不舍。

    “这从古到今啊,农民就离不开地。古时候,把没有土地的人叫流,把没有房子的人,叫氓。农民要是没了地,再拆了房,可就成了流氓啰。”

    果儿第一次听说流氓是这么个意思。

    吉根老师还真是秀才,解释得有板有眼。听着像是笑话,但从老师话音中还显得十分正经,像是在上课讲道理,还带着严肃。果儿算开了眼界了,她没有憋住,扑哧笑出了声。

    夜色下,大家在闲谈说笑,但吉根老师似乎显得与前一段时间有些不同。他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果儿还是觉得他像是有心事。

    高力山问吉根老师:“老师,这段时间怎么没见为民回来?我听说丹徒那边的皮鞋厂生意不错,什么陵口、访仙几个镇,都在做皮鞋,有人讲,那边的皮鞋做得全国有名,现在都叫‘中国鞋都’了。”

    吉根老师没有作声,果儿用扇子轻轻打了一下高力山的腿,暗示他不要乱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力山被打得一愣,不知为什么,吓得没敢再往下说。

    可能是气氛太过沉闷了,师母说话了:“诶,你们也不是外人,为民出了点事,我们正在为这事犯愁呢。”

    她脸转向吉根老师看了看,又开始了数落:“我说了多少回了,为民岁数小,不要放那么远,不要放那么远,没人听啊。到丹徒那么远的地方,看不见,问不到。好了吧,祸闯大了吧。看你怎么收场。”说完,手里扇子朝自己身上用力地扇了几下风,像要去去身上的火气。

    师母一开口,吉根老师就像是收音机,立马断了电。吉根教师虽然是老师,水平也高,课也讲得好,但对师母的批评责备向来逆来顺受,从来没有言语上的反抗,更别说有行动上的不满了。

    高力山听得有些犯迷糊,怎么自己的一句话,就像捅开了一个大娄子。

    高力山白天都在采石场,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

    就在前几天,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小姑娘来到了吉根老师家。小姑娘脸上贴着纱布,一看就知道受了伤。

    来人一顿兴师问罪之后,师母才听明白,原来是为民惹事了。

    为民正值青春年少,见了这个小姑娘,暗生怀愫。小姑娘也是情窦初开,两个人很快就对上了眼。

    说是谈恋爱吧,也是谈恋爱;说是好朋友吧,也是好朋友。两个人糊里糊涂地经常腻在一起玩。

    一天晚上,两个人看完电影,就回到了为民住的宿舍。年少冲动,血气方刚的巫为民就想跟那小姑娘做点什么。小姑娘没有思想准备,被为民的冲动与猴急吓着了,不肯答应。可是巫为民荷尔蒙已经爆棚,箭在弦上了,当然不会让小姑娘走。两个人拉拉扯扯,一来二去,不仅扯坏了衣裳,小姑娘逃出门的时候,脸还被门沿擦伤了,扯下一道长长的油皮。

    小姑娘惊魂未定地回了家,脸上的伤没有逃过父母的眼睛。一顿威逼,就供出了巫为民。

    有了父母的参与,原来两个小年轻的情愫纠葛就成了两个家庭的敌我矛盾。巫为民初恋的故事终于酿成了人生的一场事故。

    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还把女儿的脸弄破相了。这巫为民不是小流氓,又能是什么?小姑娘的父母赶到皮鞋厂要找巫为民算账。巫为民知道自己闯了祸,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一不做,二不休,小姑娘的父母就带着她辗转找上了吉根老师的家门。

    很显然,这不是一次友好的亲家会面,而是一场带着仇恨的兴师问罪。

    小姑娘的父亲把话说死了。两个孩子必须立刻马上一刀两断。巫为民还必须赔医药费。这次大老远地找上门,重点就在必须赔钱。如果不赔钱,就到派出所报案,说巫为民强奸女儿,让他去吃牢饭。

    虽然只是女方的一面之词,但吉根老师没有争辩,他认定这就是儿子的问题。师母冲上去想跟人家吵,想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之类的话,但被吉根老师拉住了。

    出了这种事,就男方而言,只能认。如果真的到了派出所,浑身长嘴也讲不清。女方是弱势,脸还花了,说到哪儿去,儿子也逃不了责任。再则,这事如果传开了,儿子的名声也就毁了。将来谁家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小流氓呢?认吧,认倒霉吧。吉根老师咬着牙,答应赔钱。

    “七千块,七千块啊,出去打两年工了,也没见到七千块到家。你还说让孩子出去闯闯。出去闯,闯得穷家败产了吧。”

    师母叮着吉根老师又是一通埋怨。

    在白城打工的村里人有几个已经回来了,虽然在外面吃了大亏,但回来时的神情里看不出受到了委屈,还是很阳光,很开心的。个个脸上似乎在外面挣了不少钱的样子。其实也对,的确是挣到钱了,只是钱暂时还在包工头那儿,没进自己的腰包。回到家里的踏实让他们又恢复了阳气,找回了安全感。

    果儿听说白城的人回来了,她也不由地想到了巫树林,但只是在脑海里一闪,就又放下了。

    果儿平时尽量不让自己想到这个人,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过父亲。在她的心里,只要触碰到一次,就会想到娘的死,就会恨,就会牙痒痒,心里梗得慌。

    这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是长江南岸几十年难遇的一次。

    河面结成的冰有近十公分厚,用砖头都砸不开。家里的水缸也第一次结上一层薄冰。早上醒来,窗户玻璃上出现了久违的冰花。村里的狗也怕冷,三三两两地躲在向阳的稻草堆里,晒着太阳。鼻孔里冒出的热气,瞬间成了白色的雾,消散在空气中。

    村里的自来水管全冻住了,几处冻裂的水管里流出的水,结成了厚厚的冰面,但底下的水还在源源不断的流着,流出的水,还在结着更多的冰。

    有户人家把水管沿着外墙接到二楼,被冻裂了。喷出了半堵墙的冰瀑,甚是壮观。长长的冰凌吸引来好多的孩子,用棍子敲,用砖头砸,赶都赶不走。

    寒冷让村里的水井再次成为大家的救命稻草。井台边又聚拢了许多的人,都是来挑水的。村里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往吃井水的日子。

    好几户离井很远的村里人,也来挑水了,大家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这么远,也过来挑水啊?怎么,那边河里的水不能吃啦?”

    “冻上了,就是不冻,也早就不能吃了。水花生把河都长塞住了,到处是垃圾,什么都有。唉,现在还有哪条河能吃水啊。”说着,哗地一下,倒了一桶水。

    二两半娘抱着他的小孙子在门前晒太阳,远远地看着井台边簇拥的人群和水桶,嘴里轻轻地哼着哄孩子的小曲儿。

    二两半得了一个儿子,这让她娘十分开心。虽然孩子生下来小了点,只有不到四斤。但医学技术已经先进了不少,花高价在温箱里待了一个多月,算是保住了。为了让孩子长得壮实点,二两半娘每天抱着孩子晒太阳。医生说,多晒太阳,能够补钙,长得结实。

    二两半自从得了一个大儿子,走路的样子都不一样了,头抬得像一头叫太阳的驴,见人就“啊呃,啊呃”地打招呼,热情得让人躲之不及。

    他趁着娘高兴,从她那里讨来了几千块钱,买了一辆大洋摩托车,载着立了大功的媳妇,去镇上,去县城,出双入对,恩爱有加。

    不远处,一辆送客的三轮车开来了,停在了白果树下。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妙龄少女。修长的身材,大波浪的卷发,耳环比茶杯的口都大。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踏着路上的石子,发出嘎嘎的声音。黑色的丝袜,黑色的裙子,黑色的皮夹克,精致、干练、高级。全身唯一颜色不同且突兀的地方,是嘴唇。红得惹眼,红得热烈,红得恰到好处,增一分则显艳,减一分则显暗。

    有媳妇喊道:“是杏儿吧,有半年多没回来了吧?”

    杏儿见有人认出了她,笑着摘下了墨镜,却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她笑着点了点头,就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去。

    身后,留下一阵女人们的议论。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洋气,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孩子小时候就漂亮,现在长开了,更标致了。”

    “这才出去几天哪,就不认识人了,也不叫人。看那样,冬天还戴个墨镜,像算命的。”

    “城里跟乡下就是不一样,孩子才出去几天哪,就再也不像乡下人了。我娘家一个小姑娘,从城里回来,那衣裳穿得,所有布加起来,还没毛巾大。”

    “咦,那像什么?赤膊啊。”

    女人们说笑着,全然忘了身后还有长长的水桶在等着打水呢。

    “喂,你们动作快点,光动嘴,不动手,后面等着呢。”有人等得有点急眼了。

    井边挑水的人越来越多。

    其实谈八卦,并不影响打水的动作。只是因为队伍越来越长,天又冷得厉害,听八卦的兴致被冻得缩回去了。

    等待的人群和水桶,绕着白果树,排了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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