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欠债
骰子在圆桌上翻滚，纸牌于荷官的指尖翻飞。
五颜六色的筹码堆积如山，略微推手便倾倒在赌桌里的无底沟壑。
金黄色的帷幕下，来到这里的人们用自己的性命兑换筹码，再将自己的筹码推下深渊。
轻如鸿毛，输光未来。
“敬召，确定是这个名字吗？”
魁梧的酒保用那张宽大的手掌捏起了一张小小的纸质名片，揉搓按压，变为湮粉，只留下了一点微不可察硬质物。
“居然是金刚石，老板亲自招揽的？”
身着西装头戴狐狸面具的青年微微点头，一脸平淡，回应间，从怀中掏出了另一件信物，救世会“救主”的推荐信。
未曾想，酒保却看都不看一眼就将其塞回了苟超的手中，不，现在应该是叫敬召了。
“信我不会看，我不识字，而且我们还有个规矩，无论是谁都得先证明自己的能力——老板推荐也不例外。”
敬召沿着他的指尖望去，“筹码兑换处”。
“赢吧，赢下三十枚‘灵魂’就够了，不过区区十人的性命，以一当十，你肯定做得到。”
话音落毕，酒保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似是嘲弄。
听完，敬召转身准备离开吧台，却再次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抓住了后颈。
“稍等，按职责我得提醒你，有推荐信和名片的在兑换筹码的时候有额外的优待。
还有，这是每一个首次进入救世会的专属饮品，天堂之水，在输光之后不知所措之时，就喝下它吧，它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机械地点头，敬召收下了那一神似葡萄糖口服液的专属饮品，揣入了左侧的裤兜。
铁质躺椅上，镣铐锁紧了一个浑身虚弱的少年，环境封闭，甚是有一点什么play的感觉在里面。
“阿巴，阿巴。”
口中呢喃，他现在也只会说这么两句了。
躺椅对面，正端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脸上的稚嫩悄然隐去，唯留下掌握全局的自信，大概吧。
此刻，槐宇挑眉，目光在面前的两位侠客盟盟友身上来回游走，一阵头秃，总觉得眼前二人多多少少有几分以前自己执行任务的姿色。
“咋回事儿？带个我们的观察对象回来？”
不等荷香说明，竹铭却抢先一步回答了问题。
“今天我和……我带荷香潜入进去调查，从救世会仓库里面救下来的。”
短暂沉默，槐宇思索良久竟不知如何是好，难道灵活地展现个人英雄主义更改任务目标是侠客盟的什么传统艺能吗？
“可你们的任务不是在外围盯梢调查，准备配合明天的抓捕行动吗？
诺，计划责任书上写得清楚明白，陈荷香（侠客盟，一阶）负责外围结界构造补充，沈竹铭（侠客盟，二阶）负责逃脱人员捕杀。”
掏出口袋里一张打印纸，拍在临时指挥车的圆桌上，槐宇无奈至极。
幸运的是，突围和抓捕行动要明天才开始，此时此刻的意外行动对大局应该没有什么影响。
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在此处可以确认，里予应当就是“人间物”指示的在金鹿区觉悟的对象了，侠客盟二人的异常举动应当也是受了“天运”影响的。
“你们下去吧，回归岗位，别学影视剧里面那些抹黑官方形象的xx行动人员，士兵不听调令在军中为重罪，在我们安全局也是如此——
虽然我们安全局支持同意干员在行动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加强自我判断，毕竟我们应对的尘界之外的东西，但这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任务目标的圆满完成上，明白了吗？
目前看来，你们此次擅自行动尚未影响任务的完成情况，但考虑到暴露风险，我们不得不提前进行抓捕行动——救回了敌人手中的‘平民’，功过相抵吧，暂时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在“平民”二字上咬字奇重，槐宇挥挥手，示意两人离开指挥车，同时也做好了“审讯”里予的准备。
“槐哥，哦，不对，指挥，我们其实是跟随他一起进去的，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灵质的气息……对，是的，都是我提议进去的，荷香只是被我教唆的。”
临走之时，竹铭也不忘再补充两句。
走出车门之后，竹铭忙让荷香松开手来，黑锅都背完了，再掐就不礼貌了——
谁说女伴就靠谱了，此前和师叔“毁尸灭迹”的时候你还闷闷不乐，结果到了现在，让我背擅自行动的黑锅。（竹铭的心理反应如上，甚是鄙夷自己的青梅竹马）
回归指挥车内，槐宇看着眼前眼神迷离，精神茫然口中还一直不停“阿巴阿巴”的里予，深吸一口气，忍着肉疼，拿出了自己的指挥补给。
两管“灵质稳定剂”与两瓶“灵质补充剂”。
应当是有效果的吧，新人觉悟者就是容易犯这种滥用灵质让自己断片并短暂失去行为能力的毛病——
当生命中蕴含的灵质低于标准量便会痴傻，就如现在的里予一般，除了智障也没有更贴合的词语了。
5ml有效含量50mg的灵质稳定剂，10ml有效含量100mg灵质补充剂。
以1:2的含量抽取并混合，20mg的液态灵质随着添加剂一同进入针管从脖子上被推入了里予的体内。
逐渐清明的眼神，不再无意识抽搐的身体，嘴巴合拢，迹象无一不在说明里予正在回归正常。
回归正常后，里予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草，谁把我卖了？站出来，受死！”
一瞬间的静寂之后，注意到了面前凝视自己的面孔。
“啊，哈哈哈，原来是槐老板啊——”
再稍微观察一下有模有样的徽章，设计简洁方便的战术马甲，以及别在腰间的小巧可爱只是开口便要人小命的烧火棍玩具，再加上银色反光不带刀鞘的形制比较特别的水果刀。
“哦哦哦，槐警官，槐警官，咱就是说，都是误会，可不可以先把我放下来。”
原来自己还被束缚装置捆着的呢，这么一想竟然还有点让人小兴奋。
从心，乃是里予为人的处事法则，就像“野”拆开来就是他的名字一样……
缘分妙不可言，里予从内心开始了感慨。
“几阶觉悟者，说说吧，什么时候觉悟的，怎么觉悟的，以及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偶遇幻物的事件……”
白眼一翻，懒得跟里予磨嘴皮子，槐宇直接抛出了他的问题，顺带还掏出了那把小巧可爱的玩意儿，顶在了里予的面前。
“啊这，这不好吧……”
眼前就是黑洞洞的枪口，里予心里发毛，额头冷汗直冒，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跟想象中的审讯差异是有那么一点点大哈，但好像又感觉这格外的核理呢？
“回答问题。”
小可爱代替了槐宇严肃的表情，更具威慑力。
“里予，男，18，阶都不阶不知道是啥，前天觉悟的，不知道咋觉悟的……我哪敢跟别人乱说我遇到了怪物的事情啊。”
5s内连珠炮一样吐出问题的答案，里予实在是有点绷不住了。
“行吧。”
只是听完里予这番话，槐宇竟然就放下了手枪，手指则在圆桌上不断地敲击。
“我不想多说什么，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是进编制，一条是进局子，选一个吧。”
尬笑两下，里予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三十枚“灵魂”，救世会是这么去描述他们的，1g灵质换算三十枚“灵魂”筹码。
将十个人从内到外使用特殊的装置完全榨干，肉体，意识，灵魂通通粉碎，化作纯粹的灵质，质量应为精准的1g，无一差错。
甚有那么一种谣言，尘界科学界最标准的度量衡便是从这种超凡的精准而开始……
在这里，敬召首先换得了3枚筹码，欠下了一条性命，又得到了因推荐而附赠的一枚筹码，手上一共有四枚“灵魂”。
“我现在可以兑换吗？嗯……就是将筹码归还，然后按照你们给出的价目表兑换我想要的东西。”
狐狸面具下的敬召抬头，指着头顶的价目表。
并没有意外于游客上一秒欠下赌债，下一秒就准备还款的行为，接待点了点头，标准的营业声线。
“可以的，先生或女士，您可以随时随地在这里用‘灵魂’兑换你想要的东西，鉴于你的行为，根据规则，我需重复强调并多加解释一遍。
您可以随时随地在这里用‘灵魂’，即你手中的筹码兑换价目表上标注的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随时随地，任取所求，只要你付得起。”
隐藏在面具之后，敬召应是轻笑了两声。
“那抵押变卖呢？比如说，我想再欠下一条性命。”
“这是不被允许的，除非你能带来一条完全受你掌控的人类性命，观察你的情况，这里严谨地补充，除了你自己。”
接待回答得很仔细，很精准，毕竟不是所有的人性命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救世会“灵魂兑换”价目表：
1枚灵魂：一张再次入场卷
3枚灵魂：一个完整健康的生命
7枚灵魂：使一个人类完全财富自由的机会
……
30枚灵魂：觐见救主的机会
……
300枚灵魂：成为救主的令使/获知世界的真相
“按照这么说，这个救世会就是一个依靠着让人们互相赌博决出优劣胜负，弱者淘汰榨干成灵质来补充资源，期望通过赌博这种玩意儿来拯救人类的邪教组织？”
华国社会保障局新城分局，“对新城救世会剿灭行动”临时安全屋旁，钢铁载具之内，一人一鸽互相歪头，交换着信息。
隔离房间内，一杯水，一个笔记本，一台笔记本放置在中心圆桌上。
“我怎么可能知道，进编制的合同是你跟他签的，临时雇员的协议也是你亲笔写的名字，救世会的内容也是你听他讲的，你那好兄弟苟超的味道消失在吧台处也是你跟我描述的。
你要问鸽，鸽还真不知道。”
摇头晃脑一阵，白鸽摊开双翅，拟人化地表示，不关鸟事。
“放你的屁吧，明明全程你都在旁观的好吧，快把你所知道的消息和分析老老实实吐出来，不然休怪我无情！”
话音落地紧接着便是一包便携卫生纸凌空飞过。
“哎呀，你这臭毛病，咱们这么多意外不就是东西丢来丢去惹的吗？下次改哈。
你这虽然也算是意外进了正式编制，但第一件要务就是还钱。”
躲过纸巾，白鸽面色突然沉稳下来，吐露出了这个残忍的真相，里予分明地在他眼中还看到了浓浓的忧郁与沧桑，跟随其后的是他口中突然燃起的袅袅青烟。
“？”
“干嘛？为啥一脸疑惑？”
“你哪里来的烟？”
“芙蓉王，怀旧派的专属。”
“我问你哪里来的烟？”
“哦，你进编制发的，我第一时间用你的手机申请领取的，每日有两支呢——你一看就不像是会抽烟的角儿，小孩子家家，帮你消化了，不用谢。”
说完，白鸽还不忘飞到载具隔离房间一个带着玻璃窗的角落，翅膀指指，表示这载具可高档了，还带送物窗口和管道的呢。
一番打岔，差点又激得里予起身揍人，哦，不对，起身揍鸽。
“说正事，说正事，这几支烟是免费的，但你要还的钱可不少，据我记忆，华国社保局正式干员的底薪是3k一个月——”
“这么多？！”
“哎呀，说正事你又打岔了，3k一个月别人还瞧不起你呢——你醒之前，槐宇给你注射了两针，一针灵质稳定剂一针灵质补充剂，分别为50mg和100mg剂量的。
价格呢，按尘界价格计算，50w和100w。”
“噗！”
一口气没憋住，里予口中的矿泉水就喷到了白鸽的鸽子脸上，白鸽也不甘示弱，疯狂抖毛将他的口水一一物归原主。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都说了是按尘界价格计算了。”
白鸽白眼一翻，心中意味不言而喻。
“你继续，你继续。”
3k一个月，底薪还债500个月，不吃不喝要4166年，去你的吧。
里予很难绷住，要知道首尔人民可是不吃不喝打工70年就可以买房了，他不吃不喝混底薪40年才还大概能还两瓶口服液。
“唉，这其实也不算贵的，一个人榨干才100w呢，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