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千年残局无可解
——苍山。
“真狠呐。”刘嫦娟从神祠出来到练武场,瞧着苍山的惨状啧啧叹惋,“毕竟同门一场。”
“同门一场,他们该理解我择木而栖,而不是正义凛然地指责我。月神大人,您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走吧。”刘嫦娟低头瞧见萧云卿脚边的人,踹棉花一样踢了一脚,“这个呢?”
萧玉鸣被踹得吃痛,攥紧了萧云卿的脚腕。
“强弩之末,不必管她。”
“我从不杀生,怎会为难小姑娘。生命力真强,你认识祝祈么?”刘嫦娟笑着打量她,微微低下身子。
刘嫦娟力度不深,却正好踹在萧玉鸣伤处,她趴在地上大口喘息时吸进好些灰尘,“你们从神祠拿了什么?”
萧云卿没应问话的人,抬脚跨过前面挡了他路的剑修尸体。
刘嫦娟见他还拖着一个人,便先行离去。
一柄飞剑朝萧云卿袭来,他抬手拍开,终于回头看向后方,跪立的人旁边躺着一名剑修,胸口染满鲜血,本插在尸首上的剑砰地落在萧云卿脚边。
剑落地时,那跪立的人也斜斜倒下。
“你、你连师弟都杀?仙君回来就会治你的罪。”
“小师妹伤重,还是少说话为好。”
萧玉鸣闻言暴怒,当即啐了一口,“呸!”
萧云卿此话不假,萧玉鸣腿骨尽碎,左手也被斩断,只剩一只手能使点力,没昏过去已是强撑。她呸的那一声重,缓了好大劲才继续道:“谁是你小师妹?你胆敢背叛。”
“小师妹,你站的起来再说吧。”
戏谑的目光落在萧玉鸣身上,如刀锋凌厉,这与她平日知晓的温和谦虚的大师兄全然不同。萧云卿抬脚踹开她,萧玉鸣单手朝前扒了几寸,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咬紧了牙,她身后有从神祠蔓延下来的长长血迹,是她抓着萧云卿脚腕被拖拽下来留下的。
临近苍山,众人御剑的高度被往下压,逐渐落到地面无法起飞。
同时探查到苍山周围一阵结界,不是苍山的防护结界。
萧云伢再探查,发现苍山原本属于防护结界的阵法被毁。
上山途中,也瞧见了被石头堵死的阵眼,事到如今,搬开石头阵法也无用。
再往上走,就遇到了相对而行的萧云卿。
“大师兄?”萧云伢道:“你这是要去哪?山上出了什么事?”
萧倦拦下要上前的萧云伢,“别过去,他身上全是血腥味。”
萧云伢嗅了嗅,没闻见,却也不上前,只疑惑着沉默,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将萧倦当做了主心骨。
萧云卿看着萧倦陌生的面容,一时没认出来,静默一会,上头传来骂声。
“萧云卿,你不配姓萧!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萧云伢闻言,警惕起来,随后只见最末的阶梯探出一颗乱糟糟的头来。
萧玉鸣见着萧云伢回来,面上的狰狞瞬间消失,转为喜色,又急忙提醒,“萧云伢,你们小心,他不知哪里学了厉害的法术!”
萧玉鸣说完就一阵猛咳,口中吊着的血黏在了阶梯上。
萧倦好似没听见萧玉鸣提醒小心一样,提剑便上前,萧云卿不知眼前何人,也不轻敌,一直提着十二分精神,见有人动作,便迅速反应。
冷器乒乓作响,萧云卿节节败退,有些招架不住。
“什么术法?没见过这等低劣的仙术。”
萧云卿头一次听贬低之语,心中郁愤,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实力在他之上。
萧倦看着萧云卿对得大汗淋漓,讥笑一声,叫萧云伢等人先上去。
萧玉鸣吃痛,一动起来实在是遭罪,选择继续趴在地上,道:“别、别扶我!先救后面的师兄弟们,长老们被魔族关了,去几个人打阵法,把长老们先放出来,还有玉灵峰的药修。”
萧云伢点头,给她喂了颗丹药先朝后去,看到遍地躺了人,握紧了拳头加快脚步。
萧云卿见此状,心知大势已去,只盼着月神能折返救他。
萧倦有些不耐烦,“我还当你同伙会折返,这么看来,你不值得她相救。”
萧云卿疑窦丛生,这人也不像认识他的样子,她身上穿着苍山的衣服,分明是苍山弟子,与他却不相识,他怀疑外人借穿,道:“苍山之事,轮得到你管?”
“苍山不归我管,苍生归我管。”萧倦知道人不会回来,不再迟疑,一击刺进肩呷骨,神力封脉,顿时让萧云卿无法动弹,便这么提着他的衣领往上走。
萧玉鸣趴着看了半天,看出来这身形和用剑习惯和与萧倦差不多,在萧倦提着人路过她的时候试探道:“师姐?”
“谁是你师姐。”萧倦看她一眼,将萧云卿丢到一边,蹲下来看她。
萧玉鸣咽了咽口水,此状实在很像刚才那什么月神盯着她的场景,只是那个笑里藏刀,这个却傲气得像个大小姐。
“四百零八。”
“什么?”
萧倦覆手上去,“你身体里有四百零八块碎骨。”
萧玉鸣哑然,玉灵峰峰主都不一定能一眼看出身上几块碎骨,难怪她动不了。
萧倦手上流出一股暖流,在将她分裂损毁的部分重新复原。
“遍身瘀血,断了一只手,内脏加起来破了五十三个口,骨渣混进破损的血管,命真大。”
“我不能死。”萧玉鸣接道。
萧玉鸣坚定地看着萧倦,感受到自己另一只手,偏头瞧了一眼,手正在长出来。
“你是师姐吧?”萧玉鸣道。
萧倦起身,四下环顾,有的已经死了,魂魄已离体,有的晕过去,平常人也能救,唯有趴着的这位伤的重。
萧玉鸣再问:“师姐?”
萧倦道:“不是。”
萧倦朝里面走,萧云伢动作很快,玉灵峰的基本没什么伤,只是被关着,现在已经下来帮助医治,这一遭变故,让原本平静的苍山死了不少人。萧玉鸣发觉自己能起身,立即站了起来,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看着萧倦往前,她立刻押着旁边动弹不得的萧云卿,怒瞪着他,“风水轮流转啊,萧云卿。”
“将军。”萧倦望着鹤峰喃喃说话。
萧玉鸣跟着她,听得云里雾里。
萧倦猛然回头,神色全无方才的跋扈模样,满眼担忧,“师妹,鹤公子呢?”
萧玉鸣见此眼神,和萧倦一模一样,顾不得多想她刚才为什么不承认,现在又为什么叫师妹,口中先吐出了话,“魔族来了很多人找鹤公子,魔尊还有一个妖王都来了,仙君也被一同带走,他们避免麻烦关了长老们,这才让萧云卿和一个女人”
萧玉鸣话没说完,萧倦已经踩上剑朝着一个方向窜出去。
萧玉鸣怔怔地抓着萧云卿,看着萧倦远去的背影说完话:“钻了空子。”
萧云伢远远喊道:“小师妹!萧倦师妹呢?”
“她走了,应该是去魔族了。”
后面从无地墟跟过来的人到了苍山,却又看到一个人影飞出去,急忙朝着那边追,直到魔族境内,他们才停步。
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魔尊和能号令大陆半数植妖萝草妖王坐镇,魔族向来是无人敢闯。
唯有那窜进去的身影义无反顾。
女萝一头白发抵挽着,眼角皱纹低垂着,望着窗外凋零干枯的桃花树,声音沧桑,“来了。”
万俟尊道:“人来了,你还守你那棋局做甚?瞧瞧你这模样!”
白休鹤淡然摸着棋子,却不落子。
万俟尊看他这模样更是来气,为了一人,自剜双眼,散尽灵力。
“你!”
万俟无心和万俟无双在外面盯着,万俟无心道:“这人是瞎还是不瞎?瞎,怎么下棋,不瞎,为什么眼睛上蒙着布?”
万俟无双自动与她拉开距离。
“你干什么站那么远。”
万俟无双道:“不想你挨打的时候连累我。”
“当初一眼便认出来了,是你的孩子。”白休鹤道。
万俟无心正嘲讽万俟无双胆子小,不成想真的被点名,往旁边躲了躲,“他耳力这么好?”
万俟尊冷冷扫了两人一眼,两人又往门后缩了几分,“是,你贤侄。”
“弟媳是那时怀了身孕?”
“别岔开话题。”万俟尊道:“你与祝祈,赶紧一刀两断,再与我论兄弟。”
萧三尾道:“他好歹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
“呵。”万俟尊道:“你一个苟活的狐狸,也配妄论我等事宜?”
萧三尾道:“我乃青帝神眷,怎不配?”
“君枭,我倒不知,你竟会与这死狐狸联合骗我等,拿一根吸了妖族精血的木头充神族!”
白休鹤已强调千百遍莫再叫他君枭,此时摇摇头叹气,只掐着白子在各处试着落子,却不落实下去。
“三千年前,不是已经骗过了吗,尊上不记事。”
“你还记得呢,主将战前脱逃,无异于将我魔族资源拱手相让兽妖,叫我们吃了好大一个亏啊。”
“抱歉。”白休鹤道:“依魔族军律,我当祭旗,但我这条命已不是我的,不能赔罪。”
“好啊,好啊。”万俟尊被气得不轻,“见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倒宁可你死了!”
女萝嫌耳边聒噪,勒令道:“闭嘴。”
万俟尊:“”
萧倦一路走来实在容易,好像故意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萧倦先看到万俟无双和万俟无心走过来,疑惑地握紧了剑。
“喂,我娘让我们出来接你,这边来。别握着你那破剑了,这周围都是我们魔族的,真打起来你也难逃。”万俟无心远远说完就转身。
萧倦看着二人的背影,跟上脚步,也放松了手上力度。
引着他往院里走时,他看到旁边的桃花树,只是普通桃树,不谢桃花只有鹤峰和桃都山有,他是凭借树干的模样认出来。只是没想到魔族人也会种桃树。
万俟无心和万俟无双到了屋外停步,抬抬下巴示意他进去。
屋里热闹,一个白发老妇人,一个凶神恶煞的高个子男人,一个穿得花哨的狐狸,还有只顾着棋盘的鹤公子。
他本以为有场恶战,应是阶下囚的狐狸仙君和鹤公子,此时坐在软椅上。实在是颠覆想象。
老妇人和凶男人看着他没说话。
老妇人先对凶男人道:“你不是要问?”
“问什么?”凶男人看着走进来的人,全然忘了之前说要好好质问祝祈到底要怎样的说辞。
此时不知眼前是不是真正的祝祈,四人没有一个朝他说话。
“公子、仙君。”萧倦先行礼打破僵局,“萧云卿背叛苍山,残杀同门。”
他一开口,屋里几人都各有各的表情,萧倦只看到白休鹤绷直的背微微前躬。
此刻情景自然不容他单独禀报,这事又实在急,只能挑着能说的说,没提苍山外围防护阵法被毁。
萧三尾在这边出不去,与苍山的联系都被隔绝,倒不知道苍山出了事,“萧云卿?”
“是,还望仙君回去主持大局。”
萧三尾看了万俟尊一眼,万俟尊道:“祝祈也在这了,你回去吧。”
“行。”
萧倦越发摸不清情况,本以为水深火热,却不想这就愿意放人了。
“那鹤公子”是不是也能走。
万俟尊冷笑,“鹤公子?”
白休鹤打断二人:“阿倦,你来看看这棋该如何下?”
萧倦看了旁边两人一眼,走到白休鹤身边,看着棋局,越看眉越皱得深。
“公子是哪方?”
“白子。”
萧倦松了口气,“白子,许多路可以走。”
“要黑子赢。”
萧倦闻言愣住,目光重新回到棋盘上。
“那就难了”萧倦再看了一会,才缓缓道来。
本是黑子必输之局,却要黑子赢。只有白子自投罗网也不过堪堪平局。
萧倦困惑,“为何要黑棋赢?”
白休鹤微笑柔语:“不想他输。”
万俟尊骂了声有病。
“这残局困我千年,却无论如何都输不了。”
萧倦分析着棋局走向,说道:“公子,黑棋本就处处向死,没想赢。”
“你可知这是谁与我下的棋?”
不安和焦郁蔓延。
“何人?”
“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