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屋去信为诀别
秋危本以为自己会在一地泥里醒来，运气不好可能还会被雨浇透。
却发现自己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
“爹！人醒了！”一个小姑娘看着他睁开眼，大声朝外喊。
“什么就人醒了，客气点，叫少城主！”一个中年男人擦着手走进来，见着他就忍不住弯着腰，“少城主醒啦。”
秋危已经明白之前城里人叫他少城主多半是迫于他的秋舟的威压之下，后来也只是对他的讽刺。
此刻陡然听到一声真心实意的少城主，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眼前人是谁。
没认出来。
中年男人看到秋危懵懂的眼神，道：“少城主别害怕，我砍柴路上看到你倒在路边就带回来了。”
“别叫我少城主了。”
“那，秋少爷？”
秋危听着也膈应，但总比少城主好。
“多谢。”秋危拱了拱手，就要下床离开。
中年男人连忙把他按了回去，下手没个轻重，秋危现在身子骨脆的跟纸一样，疼得吸了一口气。
“对不住啊对不住，少……秋少爷，您这还没退烧呢。”
秋危摸了摸额头。
中年男人道：“哎呦，您自己哪摸得出来。”
“我没事。”
“都晕了还说没事呢。”小姑娘翻了个白眼。
中年男人敲了她脑瓜一下，她当场捂着头哎呦叫唤一声。
中年男人道：“怎么说话呢。”
秋危被小姑娘噎了一下，不好吭声了。这么一说，他身上确实很酸疼，还以为是立碑累的。
“当初多亏了少……秋少爷，你爹我才能完完整整的回来。”
小姑娘道：“还不是你非要去赌。”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
小姑娘哼了一声，起身道：“我去熬粥了。”
“去去去。”
秋危听着这一段，看着男人的脸，才总算想起来。先前醉生阁老抓到那个出老千的，就是他。
真是天道好轮回，曾经救了这男人两次，如今他落魄至此，又被他所救。
秋危看着男人奉承的模样，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方俊前。”
秋危皱了皱眉，“不用这么自称，我现在什么身份也不是，和你们一样都是平凡人。”
“哈哈，不管别人咋想的，少……秋少爷在我心里，永远是尊位。”
“你没再去赌了吧？”
“没有没有，戒了。少爷把我路都堵死了，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不想赌了。”方俊前说到这里，恨不得要下跪，秋危赶紧一把拽住。
“干嘛？”
“我给您磕一个。”方俊前感动道。
秋危放开拉他的手，“没必要，我都说了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人。戒赌了就好，也别再靠近赌场，免得又沾染上了。”
“得嘞。”方俊前抹了抹眼睛，坐在小姑娘先前坐的板凳上，“城主府出事的时候，谁也进不去，城主府也不开门，没个声，大家私下都暗说是神仙下凡惩治恶人了，那时候我就知道，秋少爷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
“我没有揭您伤疤的意思。”
“没事，我也觉得如此。”
方俊前闻言继续道：“果然就秋少爷好好的出来了，因为秋少爷是好人。”
秋危垂眸，好坏之分吗？他还当他是灾星，走到哪里哪里都出事。
“还是多谢秋少爷救我。”
秋危拽住他又要下跪的动作，“为人父的，叫孩子看见算什么？”
方俊前这才停止动作，看了看门口，打消了下跪的念头。
秋危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不过是与你一样的血肉之躯，也能感同身受，富余之下顺手而已。”
秋危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心事重重。到最后，他身边死了三个孩子，脑子里居然只想着钱。
“那少爷还抓到了人贩子呢，天杀的，要是人贩子敢拐我闺女，我就跟他们拼命。”
“不是我抓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差点帮了人贩子。
先是误杀，后是误助。
方俊前说道：“后头他们去查，我远远的看了呢，拿了一大沓烧饼，说那烧饼有慢性迷药，告诉我们的孩子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真是危险，我跟我闺女好一通说。”
秋危回想自己的状态，那一晚总是清醒不过来，原来也有吃了烧饼的缘故。几个孩子吃了没反应应该是早就被养出了抗药性。
他都十九了。
若是三个孩子还活着，他也要被拐吧？说不准这里也拐人卖器官。
秋危从包里零散的钱里掏出一枚灵晶，要放到方俊前手里，“多谢你。”
“不要不要。”方俊前赶紧推回，“再怎么说，秋少爷也是救了我两次的人，我才还一次呢。少爷如今也缺钱，我哪能这样。”
秋危神色一敛，他倒不希望有第二次。
一是这样的遭遇实在难熬，二是，他与那白猫纠缠不休，总会连累人。
小姑娘端了粥进来，粥什么味也没有，但正合秋危胃口。
交谈下来，也知道了方俊前家大概的家庭情况。之前说的什么上有老下有小，都是卖惨骗人的。
他家就他和他女儿两人，媳妇几年前得了病。他凑不够钱，就去赌场赌，一天下来，真的凑到了钱，请了大夫买了药，媳妇儿的病却没有起色。
他觉着是药的剂量不够，再赌，再买了药。
疾病也是个填不满的窟窿。
赢过之后就开始输，他没法，就打上了出老千的主意，开始还真成功了几次。
之后就是被抓。
秋危先前给他的钱大多也都买了药，病得太久，上好的药也没治好。
就这么去了。
后来再遇见的那次，不过是赌瘾难戒。
秋危越发郁闷，人人都不容易。
方俊前给他换着帕子降温，一句搭一句地聊着，小姑娘嫌吵自己坐到了外边。
“这孩子，自打她娘走了就这样了，想娘呗。以前还是挺好的。”
秋危看着小姑娘落魄的背影，“多顾顾孩子，送她去学堂，忙起来了，就不会想太多事了。”
“好好好。”
“爹，外面有只好漂亮的大鸟！”
秋危看向外面，果真见到了鹤峰独有的春燕。
秋危问道：“有纸笔吗。”
秋危不顾阻拦下了床，取下春燕脚腕的信筒。
萧倦回复了他的信。
秋危仔细读完长篇的文字，折好，放到藏在胸口的锦囊里。
「寄萧倦，
秋府已灭，我自漂泊天地间。
勿念，勿回，各自珍重。
秋危」